第41章 第 41 章 前半生都没有喊过的疼伤……
雨, 越下越大,天色也黑了下来。
山里的泥石被冲刷出了一条小溪,每走一步都可能会因为山体滑坡而摔倒。
“咳咳……”谢淮岸在水快淹没他的鼻腔的时候, 从晕厥中醒来。
他摸索着起身,爬到个地势稍高的地方, 在漫天雨瀑中检查自己的伤势, 他腿似乎走不了了, 不确定是断了还是暂时失去知觉,还有右肩被碎裂的木桩子刺穿,不断流出的血很快就被暴雨冲洗掉。
谢淮岸抬头看了一眼头顶树叶, 倒是遮了一些雨水,他想要靠着树叶的长势辨认方向, 不过天已经黑了,他就算能辨认出来什么, 也不能自己离开这里。
等死, 或者离开这里出现意外而死。
好像没什么活路。
谢淮岸觉得自己不该死在这个地方, 如果他真的该死, 在到达水寨的时候就会被发现冒认身份,被水匪杀掉,或者掉下山崖摔死。
他如今还活着,就说明他命不该绝。
他单手折了个小树枝,将自己无法动弹的腿简单固定一下,随后又准备了个拐杖, 用来探路,以免走夜路踩空。
当然,他得等雨停。
对身受重伤的他来说,做完这些已经过去了很久, 雨也渐渐停了下来,乌云渐渐散去,路也看得清楚。
谢淮岸艰难的寻路,慢慢挪动,每走一步对他来说都是巨大的考验。
他走出不过几十米,便双手颤抖着,疼得根本无法再坚持一步。
就要倒在这里了吗?他一直挣扎着活了下来。
为什么会倒在这里?
谢淮岸倒下去的时候,他又想到了那一次,谢家夫夫等着他病死,可是他一直艰难的活着。
“我们找郎中开一贴药吧。”谢父说道。
“浪费那个银子做什么?等他咽气了,丢到挖好的坑里一埋。”谢氏不满道。
“我说的是毒药,不然他这样也是煎熬。”谢父叹息了一声。
他们说话丝毫不避讳谢淮岸,以为他已经病得神志不清,什么都听不到。
可是,他什么都听到了。
他内心的绝望和恐惧无法宣之于口,只能假装已经晕过去了,谢氏夫夫给他喂药的时候,他死死的抿着嘴巴不喝,他们掐着他的嘴巴灌进去,他以为自己死定了。
可是,意外的是,他好了。
他活了这二十年,死里逃生了好多次,为什么会倒在这里?
谢淮岸闭上眼睛,脑海里出现了池宴许的脸,他的一颦一笑不断地在脑海里闪过,他甜甜的叫他谢哥哥,他说他们天生一对,他说不要用你摸过我脚的手来摸我的脸,他说我只是要用你……
任性又傲慢,时而又很可爱。
或许等他死了,他很快就会忘了他,谢淮岸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早就忘记了自己要和离的初衷。
在知道水匪要对他不利的时候,将他的生命安全置于自己之前。
“谢哥哥!!!”
可能真的要死了,耳边竟然还听到了他的声音。
池宴许看到倒在地上不动弹的谢淮岸,立即跑着冲过来,一路上摔了好几下,爬起来又跑。
他冲到谢淮岸的身边,将他脑袋从地上抱起来,呼唤他的名字:“谢淮岸,你快点醒醒!”
谢淮岸太累了,可是耳边的声音实在恼人,他有时候会装睡,某个精神很好的家伙会一直叫他的名字,直到将他吵醒为止。
现在又是这般,一直在他耳边絮絮叨叨。
“谢淮岸……你醒醒,你千万不要睡过去。”池宴许一直喊他。
谢淮岸艰难的动了动眼皮,抬头看到满脸泥水的池宴许,与平日里穿金戴银的小少爷相差甚远,他想抬手擦擦他的脸,却没有力气。
“脏兮兮的,都不漂亮了。”谢淮岸声音很轻。
“呜呜呜……谢哥哥,你还活着,真的太好了!”池宴许抱着他,喜极而泣。
芸儿站在一旁,有些木然,心中亦有庆幸,好在少爷坚持来找谢公子,不然他真的会死在这里。
水塔寨老巢被端,全部水匪被捉无一人逃走的好消息不胫而走,周遭苦水匪久矣的村庄小城,纷纷激动万分。
百姓们还知道了其中的内幕,慕容将军能剿灭水匪多亏了谢淮岸,虽然他只是个文弱书生,可是有勇有谋,发现水匪潜入平洲,第一时间将伤害转为最小,将那些被水匪绑了的人给救了出来,自己则成了水匪人质,凭借才智海东青传书,将水匪的位置告知慕容将军,才能一举擒获所有水匪。
很快便有说书先生将这个事情编成了故事,在街头酒楼表演,池宴许一听这事,趁机将他们两个成婚的消息宣扬出去,一时间倒是惹了不少人羡慕。
英雄一样的谢淮岸,竟然是池宴许的夫君,他真是嫁了个好人。
更有甚者,很多人想要登门道谢,不过都被池家的下人打发走了。
池宴许又打发了一波来道谢的人,皱着眉头十分不满道:“吵吵闹闹成何体统,我们家又不是戏班子,谁都想进来?还敢偷偷翻墙,简直不想活了,要是影响谢哥哥养病,我可饶不了他们。”
芸儿道:“少爷别气坏了身子,以后我们不许这些人来家门口聚着。”
“找几十个护卫,只要来人就把他们丢出去。”池宴许还是很不爽,教训了一番下人,觉得心中的火气就是散不出去,气了一遭,便回了房间,归根结底,暴躁的缘由是谢淮岸昏迷了两天还没有醒来。
池宴许垮着一张脸回了房,他看到床上的谢淮岸睁开了眼睛,正看着他。
“谢哥哥,你醒了?有没有哪里疼?我去帮你叫大夫来,饿不饿,要不要吃东西?我让下人给你准备白粥。”池宴许立即喜上眉梢,冲到床边抓住他的手,“先喝点水吧,芸儿,倒点水来。”
谢淮岸微微点头,声音有些沙哑,道:“我昏迷了几天?”
“两天,你真的吓死我了。”池宴许委屈的说道,“你流了很多血,当时嘴巴都白了,我还以为我年纪轻轻就要守寡了。”
谢淮岸勉强的扯了扯嘴角,道:“我没事。”
“怎么会没事,受了这么重的伤。”池宴许心疼的说道,这时候芸儿倒了一杯温水过来。
池宴许扶着他起来,喂他喝水。
谢淮岸也没有拒绝,他昏迷的这两天,不是一直都在昏迷,有时候意识醒来,只是睁不开眼,他可以听到池宴许一直在跟他说话,担忧的,紧张的,还哭了好几次,胡言乱语说了很多话。
每天还给他擦洗脸,喂他喝水,喝药的时候他不张嘴,池宴许便喝一口,对着嘴喂他喝下去,明明是那么个怕吃苦的小少爷。
谢淮岸喝水的时候看着他,心中被莫大的什么装满了,涨涨的,有些发涩,却又觉得很满足。
“刚刚外面发生了什么?你在发火?”谢淮岸稍微恢复了一些体力,精神也好多了。
池宴许一脸烦躁的说道:“最近全城都在说你的事情,还有很多人要来咱家找你,真的烦死你。”
谢淮岸听到这个,不由沉默了下来。
他跟那些水匪的对话,被很多人听到了,那些人估计都以为他跟水匪是一伙的,尤其是书院那些本就看他不顺眼的家伙,肯定会添油加醋的宣扬出去。
他决定装成顾连城,引水匪离开的时候,就已经预见了这个事情。
“没事,就算他们说我跟水匪是一伙的,我也不在乎。”谢淮岸说完又想到了什么,对池宴许道,“若是我住在这,对你造成困扰,我可以离开。”
“什么?当然不是了!”池宴许瞪圆了眼睛,立即将他成为英雄的事情说了出来,“大家现在都很崇拜你,羡慕死我了,哼。”
谢淮岸怔怔不言。
池宴许有些小得意的说道:“当然,一开始确实有人说你勾结水匪,但是我让慕容将军替你说话,大家自然是相信将军的……”
“我不在乎这些。”谢淮岸淡漠的回道。
“怎么可以不在乎?”池宴许无比郑重的说道,“就算你不在乎,在乎你的人在乎。”
在谢淮岸讶异的目光中,池宴许指了指自己,道:“那个人就是我,我在乎你,所以不想你受委屈,而且你救了大家是事实,我只是让这些事情被更多的人知道了。”
池宴许说到这里,得意的小脸又皱了起来,不满的噘着嘴道:“那个坏蛋顾连城,他们不让我说他的真面目,说什么他是皇亲国戚,要给他个面子。”
谢淮岸看着变幻莫测的小模样,跟变脸似的,表情一会得意一会愤怒一会又愁容满脸又委屈,分外有趣,忽然笑出声来,随后便伴随着一阵剧烈的咳嗽。
他肩膀上的伤咳裂开了,纱布上渗出血来,池宴许又是一副兵荒马乱的,立即喊人给他看病。
“疼不疼啊,你又流血了。”池宴许问道。
谢淮岸看他担心的模样,心里微动,道:“很疼。”
“那可怎么办?”池宴许有些不知所措,果然露出心疼的样子,温声细语的安慰他,时不时还说两个笑话转移他的注意力。
前半生都没有喊过的疼伤口,在这一刻好像开始愈合了。
第42章 第 42 章 “可能因为,他喜欢我。……
之后一段时日, 谢淮岸便在家修养。
期间大夫来过几次,给他换了几次药,腿骨折的地方也要用夹板固定, 身体一天天好起来,夏日也快过去了。
池宴许这些天也问清楚了谢淮岸在水寨是如何脱困的事情, 谢淮岸原本只是简单的说了一下, 但池宴许听得不爽, 问了很多细节。
谢淮岸见糊弄不过去,便仔仔细细将他在水寨里怎么糊弄水匪的事情仔仔细细的告诉了他,后来离开水寨的时候, 发现顾连城跑路了,然后杀回来的事情也说了。
谢淮岸说到自己骑马逃走的时候, 顿了一下:“好在你教我骑马,如果没有你, 我肯定活不下来。”
“你吉人自有天相, 肯定不会有事的。”池宴许说完后, 发现谢淮岸在看他, 忍不住夸赞道,“你真的太聪明了,要是我有你这么聪明就好了。”
谢淮岸听到这话,觉得好笑,道:“你每天这么夸我,感觉像在夸小孩。”
“哪有, 你又不是小孩。”池宴许否认,他想了想,问道,“你腿骨折了, 可能要修养很久,等你再好一些,我帮你把书拿过来,你可以看。”
“我还找木匠给你做了个椅子,加上车轱辘,可以推着你走。”池宴许道。
谢淮岸听到这里,仿佛十分震惊的问道:“我都伤成这样了,还得读书?”
“你不是喜欢读书吗?”池宴许瞪大了眼睛,难道不是这样吗?
谢淮岸故意逗他,道:“也不是很喜欢。”
“那你喜欢什么?我帮你找来。”池宴许问道。
谢淮岸盯着池宴许看了半响,没有吱声,他目光炯炯有神,盯着他看的时候,特别认真,似乎只要他说,就算是天上的星星都要帮他摘来。
“你说说呗,你喜欢干什么,我帮你找点乐子,消遣一下。”池宴许觉得自己仿佛认识了个不一样的他,兴致勃勃的。
谢淮岸喉结滚动了一下,道:“喜欢读书,刚刚逗你的。”
“哈,你也会开玩笑了。”池宴许乐不可支。
谢淮岸就静静看他乐,好像他每天都很开心,有什么就说什么,想要什么就直接说,简单又纯粹。
池宴许还想说什么来着,外面就来人通报道:“少爷,慕容将军来了。”
“啊?”池宴许笑容顿时消失了,眉头顿时皱了起来,好像遇到了什么天大的难题,纠结了好一会儿,才像是下了极大地决心,道:“我这就来。”
到底是表哥帮了大忙,总不能不见人,表哥还让工匠制作轮椅,还得把东西拿来,表哥到底是表哥……战胜内心的恐惧是很简单的。
池宴许承认自己是很害怕慕容谦宿的,谢淮岸看他这样,不知道这个将军怎么了,便道:“要不,我陪你一起?”
池宴许立即点点头,赶紧道:“好好好,你跟我一起去,慕容将军就是剿灭水匪的那位将军。”
“嗯,那我应该感谢他。”谢淮岸道。
池宴许扶着他从床上起来,好在他只是伤了一直腿,修养了几日,被人搀着还是可以走路的,两个人到了前厅,便发现慕容谦宿已经在那等着了,他长得人高马大,像是一座山一样,不笑的时候凶神恶煞,笑起来像怒目金刚,又是久经沙场的将士,周身散发着一股肃杀的冷意。
他相貌天庭饱满地颌方圆,倒是一脸正气。
慕容谦宿坐在那喝茶,听到有人来了,便抬眸看去,发现池宴许正扶着那日被救回来的弟夫一起过来,慕容谦宿不由皱了皱眉头,一抬手,道:“把椅子搬进来吧,给他试试。”
池宴许一听这话,顿时眉眼舒展开来,害怕慕容谦宿的心情也都抛之脑后了,道:“表哥,你这么快就弄好了吗?”
“你的事情,自然是最重要的。”慕容谦宿笑了笑,打趣了一句,“你还真是,没事叫将军,有事叫表哥,真不知道该怎么说你才好。”
“慕容将军,久仰大名。”谢淮岸恭恭敬敬的打招呼,“此次多谢将军救我一命,他日必定报答将军。”
慕容谦宿听到这话,不由眉头一皱,反问道:“久仰大名?你是怎么知道我的名字的?”
“额……”谢淮岸以为这只是一句客套话,没想到他这么较真。
慕容谦宿审视的看着谢淮岸,他在军营呆的久了,平日里最担心的事情便是敌军来探子,所以对于不明的信息都会刨根问底,加上气势骇人,便给人心里造成了十足的压迫感。
池宴许小时候就是这样落下心理阴影的,当时他做了个什么小坏事,打算掩人耳目一番,好似因为不喜欢谁送给自己的礼物,将它丢进水里了,下次见着问他时,他便说不知道丢哪里去了。
于是慕容谦宿十分较真,审问了他一下午,把池宴许都逼哭了,最后说被自己丢进了水井里。
最可怕的是,还有人打趣说,以后要让他们成亲。
池宴许吓得做了好几晚噩梦。
之后他见到慕容谦宿就躲着走,生怕做了什么坏事,被他一眼就看出来了,还要被逼问一顿,尤其池宴许是个招猫逗狗,没事就喜欢干点常人看不上的事情,所以他更怕慕容谦宿了。
“水匪捉了几个活口,他们说你不仅知晓皇室秘闻,还想密谋什么,此事当真?”慕容谦宿继续问道。
谢淮岸听到此话,倒是不怵,不疾不徐的回道:“权宜之计,尚且我并不知晓水匪与你说了什么,若是将军愿意听信贼子之言,那我也不辩解什么。”
慕容谦宿听到这话,不由顿了一下,而后哈哈大笑起来,道:“不愧是我弟夫,有勇有谋,日后跟许儿一样,叫我表哥就行。”
“许儿?”谢淮岸瞥了一眼池宴许。
池宴许扶着谢淮岸坐下,没有意识到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低声问:“叫我干嘛?”鬼祟的小眼神瞥了一眼慕容谦宿,生怕自己讲话声音太大被他发现。
慕容谦宿给谢淮岸倒了杯茶水,跟自己家一般从容,道:“这是上好的雨前龙井,你尝尝。”
显得倒是谢淮岸才是来这里做客的。
谢淮岸看了一眼池宴许,他站在一旁像是个小鹌鹑一样,完全不做声。
“表哥远道而来,应是我们尽地主之谊,怎么能让你上手给我倒水?若是传出去,岂不是让人觉得我们招待不周。”谢淮岸笑着替他倒了杯茶。
慕容谦宿哈哈大笑:“我们这种粗人,不讲究这些,不过谢谢弟夫了,说起来,你说我救了你一命,你以后要报答我,打算怎么报答?”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若表哥有所求,那我必定赴汤蹈火。”谢淮岸道。
“说起来,这次救你命的还是许儿。”慕容谦宿又将话题转到了池宴许的身上,可以看出来,他确实挺喜欢池宴许的。
两个人你来我往的聊了一些,谢淮岸没有将话题落到过地上,不过一番相处下来,他也明白池宴许为什么一听将军来了,就面露紧张,因为他给人的压迫感确实很强。
很快,慕容谦宿的副将推着轮椅进来,池宴许顿时眼睛一亮,道:“这个东西好啊,怎么用?”
副将跟池宴许介绍了一些轮椅的功能,以及是谁制作的,不仅可以在平地上跑,还能在泥地里,崎岖的路上,还加了软垫,不会硌人,以及还做了遮罩的盖面,不仅能挡雨还能遮太阳。
池宴许跃跃欲试,直接坐在了轮椅上,迫不及待的让人把他推出去,喜滋滋的说道:“我先试试,快点推我出去转转。”
很快,副将便推着池宴许出了会客厅,去花园转转,轮椅还可以跨台阶,池宴许兴致勃勃的声音从门外传来:“真好玩啊,加速!”
谢淮岸看着几个人离去的背影,回神后,发现慕容谦宿也看着外面,目光倒是温和带着笑意,他转头对他道:“许儿就是这般孩子气,弟夫你平日里多担待一些。”
谢淮岸已经明白了这个人说话的方式,也没什么心机,只是有什么说什么,他也不会跟他一般见识,笑道:“我喜欢。”
慕容谦宿又问:“你怎么听过我的名字,是许儿跟我提过你吗?”
谢淮岸无情的否认,直白道:“没有听过,那只是客气话。”
“……”慕容谦宿顿时露出可怜的表情,痛苦抱怨道,“啊,我不知道为什么表弟每次看到我都不想理我,还背着我成亲,难道是害怕要嫁给我?”
“?”谢淮岸疑惑的看向他。
慕容谦宿道:“那些都是玩笑话,弟夫,你可能不知道,是这样的,他还小的时候,族中长辈打趣说把他嫁给我,从那之后他看到我就躲着我,哎……”
“可能只是因为……他不喜欢你。”谢淮岸提醒道。
慕容谦宿崩了个大溃,问道:“为什么啊?”
“可能因为,他喜欢我。”谢淮岸托腮,认真的思索道。
慕容谦宿大大的眼睛里写着大大的问号,思索了半响,道:“行吧,可能他确实喜欢你这种斯文的读书人吧,我个大老粗,哈哈哈。”
“表哥,说笑了。”谢淮岸笑着,眼睛弯弯的像是个狐狸。
两个人随意聊了一些,等到池宴许坐着轮椅被推回来的时候,谢淮岸已经送别了慕容谦宿,人走了,池宴许也轻松了,开开心心的让谢淮岸坐上轮椅道:“你来试试,太方便了。”
“表哥已经回去了。”谢淮岸说道。
池宴许松了一口气,道:“终于回去了。”
他上去搀扶谢淮岸,让他坐上轮椅,谢淮岸问道:“你看上去很怕他?”
“小点声,慕容将军真是……能止小儿夜啼。”池宴许觉得这话说的不够生动,应该是能吓哭小孩,那个小孩就是他自己。
谢淮岸又道:“他看上去还挺好相处的。”
“是吗?”池宴许挠了挠脑袋,不明所以。
谢淮岸看他这样,觉得好笑,道:“刚刚他说,你是怕嫁给他,才来平洲的。”
“我才不要嫁给他,万一他打我怎么办?”池宴许皱着鼻子。
“哦?他还打过你?”谢淮岸问道。
“没有,不过我看过他打别人,把人牙齿都打掉了,太凶了。”池宴许甩了甩脑袋,不敢细想。
谢淮岸坐在轮椅上,回头看他一眼,笑道:“像个小傻子。”
“没错,他是大傻子!”池宴许赞同的点头。
池宴许推着他在院子里转了一圈,大黄和擎苍已经长得很大只了,看到了他们两人,就飞了过来,谢淮岸抬起未受伤的胳膊,大黄便停了上来,它歪了歪脑袋,豆豆一样的眼睛盯着他们看了好久。
“我决定训练它们俩找人,以后要是我们分开了,它就可以替我们传递消息。”池宴许也想学着他那样,抬起胳膊等着擎苍停上来。
擎苍却扑腾着翅膀,想要站在他头上,头发被它抓的乱七八糟,池宴许立即恼火的让它走开。
擎苍是个坏鸟,一直抓他的头发,把他头发抓成了鸡窝一样,才发出像是嘲笑一般的叫声,飞走了。
大黄也叫着应着,两个鸟好像在嘲笑池宴许。
“它们为什么欺负我?”池宴许气坏了,精致的小少爷变成了潦草小狗,气呼呼说道,“我可是它们的衣食父母!晚上不给它们吃肉。”
谢淮岸抬头看他,没有响应他的话,半响,池宴许才道:“你看我干嘛?我都被欺负了,你怎么不说话?”
“你过来。”谢淮岸示意他靠近。
池宴许弯腰凑近他,疑惑道:“干嘛?”
“头发乱了。”谢淮岸把他脸前乱糟糟的头发抚了上去,笑道,“以后帮你训它们,让它们听你的话。”
“嗯嗯,要让它们会送信,会打猎,会看哨,不能骂我,要骂别人……”池宴许提出了自己的诉求。
“那你的要求很高。”谢淮岸道。
池宴许想了想,确实有点高。
慕容谦宿去而复返,看到的便是两个人恩恩爱爱的模样,心情十分复杂,这么好的表弟,竟然就成亲了,他以前还单纯的以为,他会娶表弟了。
“许儿,我忘了正事,这些东西给你。”慕容谦宿送上了一份文书。
池宴许问道:“这是什么?”
“你之前让我查的,武安侯的信息,便是那日来宴会的另一个人,不过我听说……”慕容谦宿打算说下去的时候,忽然发现了一道凌厉的目光,心中顿觉危机,立即四下寻找,发现并无他人,倒是看到谢淮岸垂着眸子,脸色不佳,似乎在思考什么。
池宴许立即接过文书资料,反应过来武安侯是何许人也,便是谢淮岸亲生父母家,他道了谢,又问:“多谢表哥,你听说什么了?”
“那个……”慕容谦宿挠了挠脑袋,压低了声音道,“最新消息,顾连城回京了,但傅淮安下落不明。”
第43章 第 43 章 他压低了声音,蛊惑他道……
池宴许下意识的看了一眼谢淮岸, 他没什么异样,像是觉得有趣一般,念了一遍那个与他名字相似的人名。
“傅淮安?”谢淮岸说到这个名字的时候, 嘴角挂着淡笑。
池宴许听他念这个名字,不由紧张了一下, 生怕他对这个人好奇, 赶紧道了句:“竟然跟你叫一个名字, 不过人特别混蛋,被我教训了。”
“嗯?”谢淮岸疑惑的看向他。
“不是说他下落不明是我干的,宴会那日我遇到了一个登徒子, 让芸儿折断了他的手,后来才知道他竟然是……武安侯的世子。”池宴许翻了个白眼。
什么垃圾武安侯, 教出来这么一个世子,可见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虽然傅淮安不是什么好东西, 不过来了平洲后, 在水匪的寨子失踪了, 确实是一件大事。
若是武安侯发难, 指不定会针对慕容谦宿或者平洲搞出什么事情,在小说里,他是顾连城一派的,就算后来知道了谢淮岸是自己的亲生儿子,也没有表达出任何亲情。
池宴许眼珠子转了几圈,小表情变幻莫测, 不知道在想什么。
谢淮岸沉默的看着池宴许,道:“若是傅淮安死在不妄山,我必定是武安侯府第一怀疑的对象,毕竟是我指使水匪抓走他的。”
“水匪凶恶, 就算傅淮安命薄死了,跟你有什么关系,顾连城不是跑了吗?为什么不带着他一起跑了,说不定是他半路杀了傅淮安,把罪责推脱到我们这边。”池宴许的怀疑不无道理,毕竟顾连城是为了目的不择手段的人,“你跟他往日无怨近日无仇的。”
谢淮岸看了一眼池宴许,有些诧异的看他这话什么意思,随后有看了一眼旁边的慕容谦宿,他身为大将军,给人的压迫感十足,可也十分敏锐。
不过慕容谦宿听到他们旁若无人的说话,倒也没有继续待下去,他在这里只是个局外人,根本没有人搭理他。
池宴许推着谢淮岸回到房里,他坐在矮榻上,将慕容谦宿查到的消息拿出来看了一眼,上面有关不少他的生平。
他在京城是个吃喝嫖赌样样精通的纨绔子,日日流连花丛,在几个青楼里都有相好,还抬了好几个不清不白的女子当妾室,跟护国公家的孙女有婚约,但他实在太混账了,护国公家孙女一直拖着不成婚,这都快十八岁了,退婚之事皇上也不应允。
“人或者尸体都没有找到吗?”谢淮岸也正好看到了上面写的东西。
有关傅淮安的信息倒是详尽。
池宴许从文案里抬头,反问道:“谁的?”
“傅淮安。”谢淮岸目光幽幽的,盯着池宴许看着。
池宴许连头都没有抬一下,摆手道:“我干嘛找他的尸体啊?他跟我无亲无故的。”
“那你为什么要查他的信息?”谢淮岸不明所以,狐疑的看着池宴许。
“我只是看看……要是他们家找你麻烦,该如何应对?”池宴许从手中文书抬起头来。
谢淮岸似笑非笑,声音低沉,眼底像是藏着无数难以问道:“那如果真的是我杀了傅淮安了?”
池宴许放下手中的文书,震惊的看着他,讷讷道:“你为什么……你跟他无冤无仇的,为什么要杀了他了?”
谢淮岸半垂着眼眸,似乎想到了什么一般,轻笑一声,阴恻恻的模样教人不寒而栗。
他抬眸看向池宴许,面无表情,眸子像是结了冰一般,回道:“怎么无冤无仇?”
“……什么仇啊?”池宴许咽了咽口水,该不会是自己想的那般吧。
他又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资料,立即否认道:“不对,你肯定没有杀他,如果真的是你做的,你肯定早就告诉我了。”
“?”谢淮岸被他信誓旦旦的模样逗得差一点笑了出来,不过面上的表情还是凝重,沉吟道,“我都承认是我做的,你还帮我找借口?”
“你肯定在骗我,害怕武安侯来找我麻烦,你想要牺牲自己,保全我!”池宴许很快给他找到了理由,肯定是这样的。
谢淮岸勾了勾唇角,淡淡的笑着,他道:“确实骗你的,我没有杀人,但是……我确实跟傅淮安有仇。”
他本不想将这个事情告诉池宴许的,这是他隐藏在心底最深处的秘密。
可是这一刻,他忽然想要把这件事情告诉他。
“什么仇啊?”池宴许问道。
“跟他有仇也不尽然,是他父母。”谢淮岸道。
池宴许眨了眨眼睛,反问道:“你跟武安侯……有仇啊?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他没有继续回答,池宴许好奇死了,坐到他身边,将腿架在他腿上,骚扰道:“你别话说一半,你不告诉我,我今晚都睡不着。”
谢淮岸伸手搭在他的腿上,笑道:“你真的很想知道?”
“嗯嗯。”池宴许郑重点头。
谢淮岸沉思着,现在又有些后悔提及这个事情,他不如他想的那般好。
在水寨里几日,谢淮岸看到痛哭流涕的傅淮安,厌恶到了极点,就这样的一个人,抢占了自己的人生,让自己受到了无数的绝望。
他也曾想过要弄死傅淮安,原本他可以早一些离开水寨的,住在那的几日,便是在纠结如何处理傅淮安,不过他决定放过他们。
只是离开的那日,却发现傅淮安跟着顾连城一起跑了。
现在池宴许他们在找傅淮安的信息,他不见了。
他会去哪里了?
或许傅淮安在逃跑途中惹怒了顾连城,顾连城嫌弃他是累赘,亦或顾连城要找个替自己冲锋陷阵的找平洲麻烦的人。
谢淮岸陷入沉思,忽然感觉脸上有什么柔软的东西碰了一下,他怔神的时候,嘴唇上又被什么软软的东西贴了一下。
池宴许捧着他的脸,问道:“这样,可以跟我说了吗?”
“……”谢淮岸懵了一下。
他很会撒娇,平日里不跟他说话,他就会黏在他身上,亲亲抱抱,一脸无辜的看着他,然后他就心软了,之后两个人就会滚到一起,导致他底线越来越低。
“咳咳……”谢淮岸别过脸去,不想他亲自己,他现在这种状态,不适合被他撩火。
池宴许双手揽着他的脖子,一双桃花眼一瞬不瞬的看着他,无辜的很,丝毫不觉得自己这么做会造成什么后果,他问道:“你要说了吗?”
“……哦。”谢淮岸敛下眼底的火,默念几遍佛经,但是这种东西对他好像没什么用,之前就发现了,他对自己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谢淮岸伸手将他的腿从自己身上挪开,池宴许一脸不满意的说道:“你这是什么意思?”?“腿疼。”谢淮岸找了个无足轻重的理由。
池宴许赶忙道:“我给你捏捏。”
“别捏了。”谢淮岸拦住他要动的手,趁他生气之前,将话题转移到了傅淮安的身上,道,“我不是谢家夫夫的亲生儿子,那个傅淮安才是他们的亲生儿子。”
“你怎么知道的?”池宴许震惊无比,他竟然知道这个事情,是从什么开始时候知道的?
谢淮岸将自己小时候的事情告诉了池宴许,这一次他将所有的细节都告诉了池宴许。
他仔细看着池宴许的脸,脸上的表情从好奇,到震惊,最后到红了眼,眼泪就在眼底打转。
谢淮岸说到这里不禁嗤笑一声,“他们看我喝了毒药还好了,就不敢再对我动手,也不敢再接近我,他们觉得我是讨债的鬼。”
“淮岸哥哥……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池宴许鼻子发酸,眼睛顿时红了。
谢淮岸看他一眼,声音有些低落,道:“我还活着。”
“呜呜呜……”池宴许大哭起来,猛地抱住谢淮岸,在他怀里泪如雨下。
他太难受了,小说里最后他就是被这一家人害死的。
如果从谢淮岸的角度来看这个小说,就是谢家夫夫抢走了他的一切,从小到大一直想要弄死他,可是每一次都失败了,终于,谢淮宝穿越来了。
谢淮岸为了这个给过自己温暖的弟弟放弃了仇恨,同时也放弃了自己的生命。
谢家人得偿所愿了。
可是谢淮岸从来没有获得过幸福。
池宴许哭的满脸泪水,谢淮岸伸手拍了拍他的背,安慰道:“别哭了,我还好好地,你这样搞得好像我已经死了。”
“呜呜呜……我好难受。”池宴许从他怀里抬头,泪汪汪的。
谢淮岸叹了一口气,觉得自己好像说得太严重了,小傻子哭成这样,他低头在他脸上亲了亲,道:“别哭了,再哭我就……”
“就什么?”池宴许擦了擦脸颊,看着近在咫尺的他,有些茫然。
谢淮岸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有些沙哑,道:“我就想欺负你了。”
想要你哭得更凶一点。
所以,他觉得自己并没有池宴许想的那么好,他心里藏着很多坏心思。
他想要他更在意自己一些,他想他哭得更凶一些,甚至想要欺负他。
“啊……”池宴许讷讷的看着他,脸红红的,突然有些害羞了起来,问道,“你……你这么有兴致吗?可是你的腿……还有你肩膀上的伤都还没好了。”
谢淮岸笑了笑,正想说那就算了,改日等他好一些再说。
池宴许忽然跃跃欲试,俯身压在他身上,低声道:“那我自己来,你躺着就好。”
“……我觉得你兴致也挺好的。”谢淮岸单手搂住他的腰,顺着他的背脊往下抚摸。
池宴许没羞没臊的说道:“我们明媒正娶,难道还不能做这些吗?”
这是项体力活,头一次将主动权掌握在自己身上,他不过两次便累的趴在他身上无法动弹了。
谢淮岸末了提着他的腰,结束的时候,力气无法控制得很好,肩头的伤口有点裂开了,出了点血。
两个人躺在一起休息了好一会,谢淮岸替他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他懒洋洋的躺在被窝里不动弹,谢淮岸坐起身背着池宴许,将自己肩膀上的绷带给揭了下来,结痂的伤口出血了,不过不是很严重。
他唤了人替自己拿药来,池宴许立即起身,说道:“我去帮你拿金疮药。”
他下地的时候揉了揉屁股,走路的姿势有些怪异。
骑他比骑马累,他心里暗暗评价道。
不一会儿芸儿便端着一碗药送了进来,正想要喊池宴许,谢淮岸直接端起药碗,一饮而尽。
芸儿阻拦不及,紧张的看着谢淮岸。
平日里喝苦药从来不皱眉头的人,此时却皱着眉头冷眸看向芸儿,道:“这个药味不对。”跟他平日里喝的不一样,虽然这些草药熬煮在一起都是苦味,但是苦的滋味却不一样,有些可能会加一些凉性的草药,那味道便会回甘,而有些加了些臭味的草药,入口则更难下咽一些。
治疗他伤口的药便是回甘的,而这个粘稠难喝,这滋味好像他之前尝到过,是池宴许喝的。
他之前想要查一下这个药的事情,后来便没有见他喝过了,而且平日里也活蹦乱跳的很,根本没有什么异常,这一次又端来跟前,他看向芸儿的目光变得危险起来,被信任的人背叛滋味,他是最明白的。
芸儿被谢淮岸盯着看,顿时心虚不已,赶紧喊了一句:“少爷,少爷……”
“有什么话出去说,我想听听你的解释。”谢淮岸冷酷的盯着芸儿。
芸儿如临大敌,好在池宴许已经拿着金疮药回来了,芸儿立即汇报道:“少爷,你的药……被姑爷喝掉了。”
“啊,你怎么把我的药给喝了,这个药对你没有效果。”池宴许惊讶的看着谢淮岸,有些尴尬的开口。
谢淮岸问他:“这是你的药?治什么的?”
“……嗯嗯嗯额。”池宴许含含糊糊的说了一个。
谢淮岸没有听清,池宴许看他肩头的伤口还在流血,赶紧转移话题,道:“没听清算了,我先给你上一下金疮药,你看你都流血了。”
池宴许给芸儿使了个眼色,芸儿立即端着空碗退了下去。
谢淮岸将他那明显的挤眉弄眼看在眼里,心中猜疑却没有消散,反而更觉得有问题了,他有事情瞒着自己。
他生病了吗?
谢淮岸脑海中闪过很多念头,为什么生病要瞒着自己?不过又细想了一下,他喝了他的药,他说的是这个药对他没效果,所以对他有什么效果?
两个人的区别是什么?
还有喝这个药的时机是什么?
“痛不痛啊?”池宴许给他上了药,时不时瞥一眼他的表情。
谢淮岸盯着他的脸,道了句:“疼。”
“那……怎么办?”池宴许懊恼道,“刚刚就不该……这样的,你受伤还没好。”
“你陪我躺一会。”谢淮岸搂着他躺下。
池宴许乖乖躺在他怀里,一动不动,刚刚有些累了,现在这样安静的氛围,听着身侧人平缓的心跳,他身上有股淡淡的药香味,他眼睛慢慢合上,半梦半醒间听到谢淮岸问他:“刚刚那是什么药?”
“避子药。”池宴许迷迷糊糊的应了一声。
谢淮岸没有再询问了,池宴许突然从梦中惊醒过来,他睁眼发现面前的人正看着他,黑沉沉的眸子没什么情绪,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这男人这么坏,怎么可以趁他快睡着的时候问他这种事情?
“我只是不想现在生孩子,我还是更喜欢我们两个人一起做这种事情,如果有孩子会很麻烦。”池宴许如实说道。
“喜欢?”谢淮岸问。
池宴许点点头,然后凑到他耳边小声道:“我想要等……再生孩子,因为这样你远门了,我也不会遇到那种情况,等你高中状元回来,你孩子就能叫你爹了,是不是很好?”
池宴许脸有些红红的,不知道是在担心还是害羞,水汪汪的大眼睛盯着谢淮岸,等着他回答。
谢淮岸倒是没什么反应,表情看上去淡淡的。
池宴许坐起身来,盯着他看了一会,有些紧张的问道:“你在想什么?”
“我只是觉得……你挺色的。”谢淮岸一本正经的评价道。
“嘿嘿。”池宴许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随后又侧躺到他身边,单手支着脑袋看他,道:“那也是因为你有美色,所以我见色起意!”
“嗯?你该不会只是想睡我吧。”谢淮岸笑问道。
池宴许面露纠结,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道:“不睡也可以,我不是那种色令智昏的人!”
谢淮岸被他逗乐了,逗他道:“那你又要把我赶到地上睡吗?”
“我睡地上去,我现在就让芸儿给我打地铺。”池宴许退让道,一家之主的地位暂时先让给他,谁让他是个受伤了。
他说到做到,立马从床上起来,打算下床去打地铺。
谢淮岸伸手将他拉回来,他种种摔在他的胸前,似乎撞到了伤口,他闷哼了一声。
池宴许要起开,他却搂住他的腰,将池宴许压在自己的身上,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安抚着,低声问道:“不是说陪我躺一会吗?”
“哦。”池宴许乖乖躺在他的身上,心脏不安的跳动着,总有些悬而未决的事情立于两人之间,他忍了忍,问道:“刚刚我说的那个事情,避子药,你在意吗?”
“那是你自己的身体,你想什么时候生孩子都可以。”谢淮岸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池宴许抬头就对上了他的眸子,眼中满是温柔的神色,没有其他。
他压低了声音,蛊惑他道:“我都配合你。”
“……”池宴许承认自己被蛊到了。
池宴许咽了咽口水,啊,心跳也变得不稳定了。
刚刚还把他伤口弄裂开了,现在再搞会不会不太好,他的伤还能好吗??
池宴许在那纠结,纠结来纠结去,亲一下应该不要紧吧。
最终还是没有动弹,若是出了什么问题,已经好了差不多的腿又断了,大夫问怎么回事,那他可就丢人丢大发了!
第44章 第 44 章 靠,光天化日不知羞耻!……
李家村错落着几十户人家, 所有人都过着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生活,每天伺候着自己的土地,春种秋收, 交给东家三分粮食,剩下的自己留着过冬。
不过就在几日前, 东家来消息了, 说今年要涨佃租, 要交给东家五分,自己留五分,而且明年想要租田地, 还得加价。
这个消息出来,村里人顿时便急了。
以前一直觉得他们东家宅心仁厚, 佃租是附近几个城最低的,以往每年的粮食留下来还有剩, 甚至可以换一些钱银改善一下生活。
没成想今年快到秋收了, 竟然要涨价, 这样的话, 大家就得勒紧腰带过活,阴面的田地收成不好,交了上涨的租子,便要饿死在冬天。
大家派了几波人去平洲找东家,不过都被看家护院的赶出来了,东家还找了好多凶神恶煞的护卫, 似乎早就知道他们会找去。
当然,池宴许并不知道这一茬,只当那些找来的人是想来看望谢淮岸的,一律被赶走了。
李家村的人思来想去, 觉得肯定是谢淮岸吹了什么枕边风,让池家针对了李家村,原因便归咎于之前池少爷抢婚的时候,他们也算出了一份力,现在轮到谢家报仇来了。
于是村长集结了一群人去谢家威逼利诱,想谢家出个人去找谢淮岸说说情,将佃租给减下去。
谢淮宝一出门就看到这群人聚在自家院子里,村里的长辈都来了,白眼恨不得翻出了天际,以为他们又是来找他公开做卤煮的秘方的,想要倚老卖老抢他发家致富的法子。
谢淮岸近日过得也不太顺心,他觉得自己赚钱的速度太慢了。
之前做了小生意,回报率挺高的,但是古代人消费水平有限,他做的东西又不是什么高端食物,之后又去山里采药,运气不错,挖到几次人参,除了第一次卖出一百两,后面都是小人参。
于是他决定去更远的山里挖人生,还带着谢家夫夫一起去了,结果这对活爹简直了,不务正业在山上救了断手的人回来,好吃好喝的伺候着,简直当祖宗供着。
还拿他的辛苦钱给他看病。
这样一来,他的银子便又少了一些,这倒不是重点。
他之前能靠自己实力赚钱,已经可以碾压同年龄段的所有人了,优越感很强的。
自从得知了池宴许能随随便便给出几千上万两银子,他顿时心理失衡了,按照现在赚钱的速度,八辈子都赶不上他。
谢淮宝抑郁了很久,开始想要走快速赚钱的路子,或许走云子衡的路子,那些王公贵族们指缝里随便漏一点给他,都比自己辛辛苦苦起早贪黑做小吃来得多。
在小说里,谢淮宝面对着无数的危机,性格虽然泼辣斤斤计较,可是一直都是脚踏实地的做生意赚钱的,而云子衡作为世子,虽然早早与谢淮宝相遇,却一直隐藏着身份,谢淮宝也对他不喜,所以从未想过走他的捷径。
住在自家的那人转好了,收拾了一番,谢淮宝倒是认出了他是谁,是那日跟云子衡寒暄的男人,看上去倒是非富即贵,谢淮宝倒是对他态度好了些,默认谢家夫夫救治这个人,日后总能得到些好处。
不过这个人浑身透着一股优越感,性格讨厌到了极点,对家里的吃的住的挑三拣四的,一点都没有寄人篱下的自觉。
谢氏还对他的挑剔十分受用,只要他提出要求,便无条件满足,目光中满怀慈爱。
傅淮安也变本加厉,觉得这家人像要巴结自己,更加摆出大爷的姿态,要吃这要喝那,谢淮宝厨艺不错,很得傅淮安的喜欢,便天天要求他下厨做饭,伺候他起居饮食。
谢淮宝有些不爽,不过想到他身份高贵,便也忍了下来,尤其是谢氏夫夫也央求他。
不过这个傅淮安越发过分了,就在刚刚,他吃完了新鲜的银耳莲子羹后,嫌弃道:“你们竟然让本世子吃这种穷人的东西?”?谢淮宝撸起袖子就想给他一耳光,谢氏立马将他推出去,舔着笑脸道:“傅公子,若是你有什么想吃的,便跟我说,我们一定尽量满足。”
傅淮安觉得这家贱民倒是识时务,知道巴结自己,对他们倒是满意,便道:“在村子里我也待厌了,你们给我些银子,我去城里转转。”
谢家夫夫面面相觑,问了句:“你要多少?”
“随便给我个几百两银子好了。”傅淮安大手大脚惯了,根本不知道这些银子对普通百姓来说,几辈子都攒不到。
谢氏为难道:“我们家里也没有这么多银子啊。”
“什么?你们是什么穷酸鬼,没银子早点说,浪费本世子时间。”傅淮安不耐烦的说道。
谢父有些不满,正要说什么,谢氏便拉住了他,陪着笑脸说道:“没事没事,我这里还有淮宝放我这里的五十两银子,你拿着,慢慢花。”
傅淮安接过他给的银子,有些嫌弃的看他一眼,道:“行吧,老子看你顺眼,最近伺候我也算尽心尽力,等我回京后,会报答你们的。”
傅淮安拿着银子走出了谢家,回头看了一眼谢氏,问道:“你家儿子叫淮宝?”
“是是是,跟你淮安一个淮字。”谢氏笑呵呵的说道。
“呵,难道你不知道你们这些贱民要避开我们的名讳吗?”傅淮安阴沉着脸说道。
谢家夫夫被吓到了,不知所措的站在原地,他们并不知道还有这种避讳,只知道要回避皇帝的名讳。
傅淮安很是欣慰的看着他们惧怕的神色,这些日子在平洲吃的亏,让他十分挫败,如今在这家找回了自己呼风唤雨人上人的感觉,他笑道:“不过我不跟你们一般计较,哈哈。”
他从后门离开时,谢淮宝正被一群人围着让他去找谢淮岸说情,将佃租减少两分,不然大家都别想活。
谢淮宝想要拒绝,反正他以后又不打算以种田为生,不料谢家夫夫出来,听到佃租要增加顿时脸色大变,道:“这可不行,我们这就去找淮安说道说道,村长,李叔,你们放心好了,这个事情交给淮宝,他一定会帮你们解决的好。”
“???”谢淮宝难以置信的听着谢氏满口答应大家的请求,简直无敌了。
这对软包子大奇葩,难怪谁都能欺负他们。
送走了院子里的人,谢淮宝说道:“你们有没有搞错?什么事情都往自己身上揽?佃租涨了管我什么事,我们有钱,麻烦就要离开李家村,去外面更大的地方发展了!”
谢氏为难的捏着衣袖道:“淮宝啊,我们先不着急去京城。”
“为什么?”谢淮宝瞪大了眼睛。
“那个……你的银子,被你哥哥全都拿走了,我们去不了京城了。”谢氏支支吾吾的说道。
谢淮宝顿时炸毛,道:“凭什么,他凭什么拿走我的银子?那都是我的血汗钱。”
“他……毕竟是你亲哥哥,我们总不能……”谢氏也觉得理亏,“我们苦一点没事,可是你哥哥受伤了。”
谢氏那日在山里一眼便认出了傅淮安,那肯定是他的孩子,父子连心的羁绊,他不顾风雨将人救了回来,果然就是他的宝。
他十分享受这段相处的时日,恨不得将前面二十年亏欠的爱全都弥补给他。
手心手背都是肉,淮宝的银子赚来也辛苦,可是……淮宝肯定可以理解的。
谢淮宝气的发狂,道:“什么我哥不哥的,他有把我当弟弟吗?给别人地主当了上门女婿,就连亲生弟弟都不认了!哈,现在又要涨我们租子,真是好笑,我要去找他,把我银子还回来。”
谢氏呆在原地,脑子空空的。
“别告诉我,你们一直偷偷补贴谢淮岸?”谢淮宝逼问道。
谢氏沉默不语,就让谢淮宝这样误会着。
他们养了谢淮岸这么多年,是时候回报一下家里了。
谢淮宝是个行动派,自己辛苦赚来的钱哪里能给谢淮岸,他一定要连本带利的要回来。
他下午就坐上了去城里的牛车,很快就找到了池宅。
池宴许正推着谢淮岸在后院里训海东青,这两个小东西会看人脸色的很,只听谢淮岸的话,他训一遍就听懂了,但是到了池宴许这边,两个家伙就不听话了,开始捣乱,不是俯冲时飞错了地方撞在池宴许的胸口,要么就是停在了他的脑袋上,把他头发抓成鸟窝。
“我不玩了!!”池宴许头发乱糟糟的,看上去格外潦草。
谢淮岸看他这样,忍不住笑了,道:“你不能半途而废,多练练。”
“练不了。”池宴许往地上一蹲,托着腮帮子,气鼓鼓的。
谢淮岸又吹了一声口哨,大黄便飞了下来,站在池宴许旁边的栏杆上,讨好似得跳啊跳,歪着脑袋蹭他。
池宴许看了一眼谢淮岸,又看了一眼海东青,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好啊你,你是故意的对吧?”池宴许站起来,趴到谢淮岸的背上,双手环住他的脖子。
谢淮岸镇定的反问道:“故意什么?”
“你训练两个小鸟欺负我!!”池宴许觉得自己已经看清楚了这个男人的真面目。
谢淮岸笑着拉着他,将他拉到自己腿上坐着,环抱着他的腰,低头看他:“在你心里,我就这么坏?嗯?”
“额……”池宴许有些动摇了,难道真不是他训练鸟欺负自己?
“我真的会训练大黄和擎苍欺负你?”谢淮岸黑沉沉的眼睛,像是宝石一般,盯着他。
“你……就喜欢欺负我,你自己说的。”池宴许不服气的说道。
谢淮岸笑了笑,俯首。
池宴许伸手搂着他的脖子,凑上去。
忽而,拱门处传来了通报的声音:“少爷,姑爷的弟弟求见,不知……”
“通报个什么狗屁,我是来找谢淮岸的!”谢淮宝气冲冲的不顾阻拦,冲进了后院。
他一进来便看到两个人抱在一起,没羞没臊的打算要亲吻的样子。
靠,光天化日不知羞耻!
第45章 第 45 章 他不是个古代人吗?古代……
“你们两个在干什么?”谢淮宝一副见了鬼的样子, 指着两个人呵斥道。
他们倒是没有被他吓到,冷静的分开。
“你你你……你们两个……”谢淮宝舌头都开始大结了,他从未预想过自己会看到这样的情形。
这算什么?
池宴许疑惑的看他一眼, 问道:“没见过人亲嘴?”
“你你们……不知羞耻。”谢淮宝像是被人踩住了尾巴一样,气的脸色涨红。
池宴许倒是想看到什么有趣的事情一样, 又凑上去亲了一下谢淮岸, 坐在椅子上的男人也十分配合, 丝毫不反抗,也不在乎别人看着。
他亲够了,看着谢淮宝脸上表情青红不定变了好久, 才施施然从他怀里起来,问道:“我在我家亲我夫君, 你说我不知羞耻?就算我们在这里□□你都管不到。”
谢淮宝简直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表情绷不住了, 这说的是什么屁话?他心情复杂到了极点, 最后只能维持着懵逼的表情。
他又看了一眼谢淮岸, 他听到池宴许的话, 非但没有生气,反而在那笑,而且笑容很温柔,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样子,温柔的,脸上带着些许情欲, 看上去十分惑人,微微扬起的嘴角像是勾人心弦的钩子。
谢淮宝的震惊于池宴许这么不要脸,能说出这样的话,他不是个古代人吗?古代人不都是很含蓄内敛的?池宴许讲话怎么这样子的?有辱斯文, 粗俗不堪!
随后又看到冷酷斯文的哥哥在那里温柔的笑,他一直觉得谢淮岸符合自己所有的幻想,可是碍于是哥哥,所以一直按捺着心中的悸动。
可是,他也期待这个哥哥对自己的偏爱。
从他第一次看到谢淮岸的时候,就想着对他示好一下,有时候还会故意耍一点小脾气,想要看到他对自己不一样的地方。
他没有得到哥哥的偏爱,却总是得到他的冷眼,他恃才傲物,眼高于顶。
他可以接受有个冷酷的哥哥,前提是他对所有人都这般冷漠,是所有人都不可企及的高岭之花,当他求之不得的东西,落到了别人的身上,他愿意被人摘下来,他的嫉妒便在心中开始疯狂的蔓延。
谢淮岸不该讨厌这个人吗?他不是被强迫的吗?之前不是还闹着要和离?
难道这都是假的吗?谢淮岸是不是只是为了睡这个人?或者为了得到一些自由钱财,在跟他虚以为蛇。
一定是这样的,谢淮宝不住的在心里说服自己,他不承认自己的哥哥会爱上这么一个粗俗卑鄙的哥儿,他配不上谢淮岸。
“没事就走,别耽误我们办正事。”池宴许皱眉,一脸嫌弃的说道。
谢淮宝像是天要塌了一样,道:“你们办什么正事是?青天白日的,你这个狐狸精,不要耽误我哥哥读书。”
“哦,耽不耽误也不是你说了算的。”池宴许觉得他管的有些太宽了。
“你骚浪贱!”谢淮宝口不择言。
谢淮岸抬眸看向谢淮宝,冷冷的呵斥道:“闭嘴。”
谢淮宝还要说什么,却对上了谢淮岸那双冷冽的眸子,眼中像是凝结了寒冰,教人看一眼都觉得浑身发冷,哆嗦着道:“你……你……你吼我,我要告诉母父。”
“行吧,你要说什么就回去说好了,要是你来这里就是说这个的,那我听到了。”池宴许百无聊奈的说道,觉得这人确实扫兴的厉害,“送客。”
谢淮宝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是来干什么的,立即道:“谢淮岸,你是不是一直问家里要钱,父母说把我的所有积蓄都给你了。”
这话一出,池宴许顿时皱起了眉头,道:“你没银子花了,问我要啊。”
“没有。”谢淮岸冷淡的回应谢淮宝。
谢淮宝瞪大了眼睛,道:“可是父君明明说……”
“如果你来这里,没事找事,找了这么个憋足的理由,那就请回吧。”谢淮岸不假辞色,推动着轮椅的轮子,转身离开,顺便喊了一声,“许儿,我们回房吧。”
池宴许看着站在不远处的谢淮宝,心中奇怪,为什么谢家夫夫要说把银子都给了谢淮岸,这跟小说不符,小说里谢淮宝是一家之主,所有的银子都听从他的安排。
“你不能走。”谢淮宝不服气的冲上去,焦急的说道,“那是我要去京城做生意的银子,你要还给我。”
“嘘——”的一声长哨。
海东青像是疾驰的利箭一般射向谢淮宝,两只猛兽喙像是锋利的匕首,爪子十分有力,俯冲向谢淮宝的时候,他懵了一下,海东青直接抓散了他的头发,头发全都散落。
他怒:“你竟然让两个畜生袭击我,谢淮岸,你不念手足之情!”
海东青再一次飞来,这一下是朝着他的脸来,他阻拦不及,利爪直接抓破了他的脸,疼痛传来,他下意识的抬起胳膊捂住自己的脸,一边挥手打开两只海东青。
他越是挣扎,两只鸟儿就越是兴奋,浑身使不完的牛劲往他身上抓,把他衣服抓成一条一条的。
谢淮宝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很快求饶道:“让它们赶紧走。”
“他们是畜生,听不懂人话。”谢淮岸冷漠的开口,反问他,“所以,你听得懂人话吗?”
谢淮宝顿了一下,知道他在骂自己听不懂人话,可是小命要紧,咬牙道:“我听得懂听得懂。”
“回去吧。”谢淮岸对着训练有素的大黄和擎苍道,两只鸟儿很快便飞走了,还发出嘎嘎的嘲笑声,好似很得意。
谢淮宝一身狼狈的跌坐在地上,额头还被抓出了伤痕,他愤愤地看向谢淮岸,眼中极为不甘,道:“你就是要落得手足相残的地步吗?”
“你是我手足兄弟吗?”谢淮岸背对着他,冷酷无比。
谢淮宝擦了擦额角的血迹,咬牙道:“你给我等着,你一定会后悔,这么对我的。”
谢淮宝愤愤的离开,推开要给自己引路的下人。
他的背影十分愤怒,浑身的衣服被抓成了条状,看上去无比狼狈。
池宴许顿了一下,问道:“你这样对他……”
“我已经知道傅淮安现在身在何处了。”谢淮岸冷笑一声。
池宴许好奇傅淮安在哪里,便派人去打听了一番,这一打听后,得到了一个了不得的消息,傅淮安竟然就在平洲的烟花柳巷,在那找了个头牌姑娘睡了几晚。
银子花完了,便又回了李家村,找谢家夫夫要银子,虽然他们还有些银子,确实留给谢淮宝的,他们不是很想给,可是却被傅淮安威逼利诱了一番,还是给了。
他们给钱的时候,正好被谢淮宝看到了,气的把家都给砸了,还把傅淮安揍了一顿。
别看谢淮宝是个娇滴滴的哥儿,实则打起人来一点都不手软,尤其傅淮安还被掏空了身子,全然不是火力全开的谢淮宝对手,谢家夫夫两个人都拉不住谢淮宝。
谢家夫夫可吓坏了,傅淮安色厉内荏的威胁说一定要弄死谢淮宝。
现在傅淮安老实的在谢家修生养息,没有到处乱跑。
这一番打听下来,池宴许也得知了李家村佃租上涨的事情,村里的人正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
“这个租子不正常吗?”池宴许拧眉问道。?他着手收租,不太能理解这个租子有什么不对。
谢淮岸看到新定的佃租,眉头皱的更深,便跟他道:“不是涨租的问题,是今年收成变差了,往年每亩地有9石粮食,交给你十之有三,便是3石,剩下的足以生活,但是今年收成变少只有6石,却变了收租的法子,要求给3石佃租,大家便只有3石的粮食,会饿死人的。”
池宴许听明白了,怒拍桌子,道:“到底是谁定的规矩?是不是李荣留了坑让我踩进去?等着我被李家村的人找麻烦?”
“……少爷,这是你定的。”芸儿咽了咽口水,提醒道。
池宴许愤怒留在脸上,愣了好久,撇了一眼坐在一旁倒水喝茶的谢淮岸,不太确定的问道:“不太可能吧……我都不懂这些,我怎么会要求这个?”
他努力思考着,这件事情没有在他的脑海里留下丝毫记忆。
芸儿瞥了一眼谢淮岸的脸色,压低了声音提醒道:“这是春日的时候,李管家带你去看大家种地,跟你提议的,你当时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嗷……我有点记起来了,我记起来了。”池宴许点点头。
谢淮岸抬头看了一眼他。
池宴许正好对上他的目光,道:“都怪你,我当时只顾着看你,什么都没有听到,我就答应了。”
“你还好意思说?”谢淮岸似笑非笑的。
池宴许往榻上一摊,望着头顶的红色梁柱,道:“那我该怎么办?”
茶杯落在桌上,谢淮岸的手指轻轻摸着茶杯的边缘,道:“已经好久没有回去过了,我想母父他们一定很想我。”
“可是,傅淮安不是还在谢家吗?”池宴许有些想不明白,为什么傅淮安放着京城的荣华富贵不要,要窝在谢家?
“那不是更有趣吗?”谢淮岸勾起嘴角,笑得惑人。
第46章 第 46 章 谢淮岸嘴角挂上一抹嘲讽……
已是九月中旬, 夏日将尽,早晚气温很低。
坐上马车去李家村的时候,街道上还空落落的。
池宴许拢了拢自己的衣服, 耷拉着眼皮,上了马车便昏昏欲睡缩在一个角落, 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已经很久没有起这么早了。”
至于为什么起不来, 就是那么一件事。
池宴许觉得自己还是挺节制的, 考虑到了他腿不好,肩膀刺穿,也就之前胡闹过一次, 之后便心如止水了,晚上睡在他旁边, 依旧无欲无求。
不过他修养了快三个月,腿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不过平日里不能走太多路, 刚刚长好的骨头还需要好好养养。
他腿好了, 就像是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了。
似乎要将这几个月没有吃到的甜头全都要补回来一般, 毫无节制。
池宴许觉得自己都快要被榨干了,这几天还悄悄让小厨房给自己弄点东西补补,不然真的顶不住。
“累了便睡一觉。”谢淮岸轻轻拍了拍他的背。
迷迷糊糊的似乎有人搬动了他一下,池宴许醒来的时候,正躺在谢淮岸的大腿上,池宴许就着躺着的姿势抬头问他:“我怎么躺这了?”
“那边睡着会脖子疼。”谢淮岸逆着光, 看不见脸上的表情,声音却很温柔。
池宴许起身,揉了揉自己的脖子,唔了一声。
谢淮岸伸手给他捏了捏, 修长的手指力道很舒服,手指上还有粗粝的老茧,触碰到他脖子上细腻的肌肤,他微微颤抖了一下,随后便被舒服的按摩征服了,舒服的哼哼了两声。
池宴许问了句:“今日什么安排?”
“先在庄子住一晚,明日再去姑爷家。”芸儿解释道。
谢淮岸默默给他按摩,他到了地方才知道,原来这个庄子不是上次去的那个。
家里有金山的池家,到处都有庄子!
谢淮岸沉默的给他按摩,心情有些微妙,他要做到什么地步,才算跟池宴许站在同一高度了?
池宴许回头看了一眼谢淮岸,问道:“这样可以吗?”
“都听你的。”谢淮岸道。
“好耶。”池宴许跟着谢淮岸一起下了马车。
谢淮岸优先下了马车,回头伸手扶他,池宴许很自然的将搭在他的手臂上下了地。
因为来别庄,不抵在家时丫鬟仆役伺候着,池宴许没有睡好,又舟车劳顿了一路,累的想要躺在床上就睡觉。
他瘫在床上,脑袋埋在叠好的被子里。
谢淮岸从外面端来了热水,看他这样疲惫的样子,道:“起来洗个脸再睡。”
“唔……你帮我洗。”池宴许翻了个身,噘嘴仰着脸,眼睛都没有睁开。
谢淮岸替他擦了擦脸,对他道:“你好好休息,我出去转转。”
“好。”池宴许抱着被子,滚到床上去了,还不忘嘱咐道,“你别走太远。”
“嗯。”谢淮岸只是打算回谢家看看。
原本池宴许打算跟他一起直接回谢家的,不过谢淮岸却拒绝了这样的安排,让他先休息一番,某些事情,他并不想要他看到。
他并不是什么好人,他知道自己心里一直藏着对谢家的仇恨,他不想把自己那副样子让他看到。
这个单纯直率的小少爷,喜欢的可能只是他表面的样子。
喜欢他的脸,喜欢他默默无争斯文的模样,喜欢跟他睡觉。
他每一个情绪都很直白,能够轻易的表达出他的喜恶。
他不想将自己阴暗的那一面展现在他面前,他只要喜欢他表面的样子就好。
“睡得像个小猪一样。”谢淮岸看他很快便睡得香甜。
他伸手摸了摸他的脸颊,细腻的皮肤比琼脂还要柔软,嘴唇最甜,他手指轻轻压在他的嘴唇上,指尖微微陷进他的唇缝,他便无意识的张开牙齿,咬住他的一截关节。
“真是个小色鬼。”谢淮岸嘀咕了一句,默默抽回手指。
谢淮岸在屋子里陪了他一会,便收拾出门,芸儿见到他,问了好。
从池家别庄去谢家还需要走上长长的一段泥路,如今已到了秋收季节,田地里黄灿灿的稻谷垂落,远近都有人在劳作,盯着日头汗如雨下。
村里人大家都很习惯早起忙农活,今年又是小年,收成本来就不好,大家便更加尽心尽力的伺候田里的庄家,不少人家的稻谷都收割小半了。
经过谢家租的田地的时候,看着田里稀稀拉拉的庄稼,杂草长得比稻谷还要茂盛,谢淮岸下意识的走过去,检查了一番稻谷,捏了一下垂下的稻穗,全是空壳。
显然,这一家夏天的时候,根本没有给土地灌溉,而春耕的时候,这些稻苗全是谢淮岸栽的,也是那时候,池宴许心血来潮来李家村巡看,便看中了他。
谢淮岸嗤笑一声,谢家夫夫脑子都被狗给吃了吧,竟然连地都不种了,看他们冬天怎么过活?
谢淮宝总不是个傻的吧?
谢淮岸想到谢淮宝,不由皱了皱眉头,他以往对他们一家人都不放在心上,对于谢淮宝的印象便是,他是个沉默寡言的性子,他们说不上兄亲弟恭,倒也是井水不犯河水,以前的谢淮宝似乎有些怕他,总是悄悄的观察他。
后来,池家的下人来家里下聘的时候,谢淮宝第一次为了他站出来,就被打了,后来再见他,性格大变,简直像是变了一个人一般。
谢淮岸不明白这样的变化是从何而来的,他正沉思着,忽然听到有人喊他的名字,他回头,发现来人正是李家村的村长李二牛,他脚步很快,一边道:“淮岸啊,真的是你啊,你是回来看你爹娘的吗?”
“二牛叔。”谢淮岸打招呼道。
李二牛嘿嘿的笑着,脸上带着讨好的意味:“已经大半年没有见着你了,也不知道你在平洲城里过得好不好,对了,之前还听说了你帮忙剿匪立了大功的事情,还受了重伤,我让你婶子捡了几十个鸡蛋送去,不过却没有见着你,这次你回来了,要不带回去吧。”
“谢谢二牛叔,我之前……一直不良于行,所以不方便见客,有怠慢的请别见怪。”谢淮岸斟酌了一下措辞,“鸡蛋我就不要了,听说你家二媳妇添了新丁,留着自家吃吧。”
李二牛挠了挠脑袋,笑容越发真诚,道:“好的好的,你什么时候要孩子啊?若是有孩子了,我家小琴可以给你崽当奶娘。”
谢淮岸听到这话,不由顿了一下,道:“我这次回来,是因为听说佃租的事情,二牛叔,麻烦你跟我详细说说。”
“唉唉,你弟弟去找你的吧?”李二牛立即应道,也忘了刚刚寒暄的事情,一边诉苦,便是今年收成不好,还要收一半的租子,家里人活不下去什么的。
谢淮岸一一听着,见他没有搭腔,李二牛不安的问:“是东家要给我们减租吗?”
“不是减租。”谢淮岸淡淡的应声。
李二牛像是天要塌了一般,抓着衣摆的手捏的紧紧的,眼泪都巴巴的快流出来了,哽咽道:“这不是要我们的命吗?往年收成不好的时候都会减租,再看看你家这田地,一亩地一石的粮食都没有,还要交两石的租子,你家父母弟弟能活下去吗?”
“二牛叔别着急,东家今年不收你们租子了,要免掉,还说来看看大家情况如何,若是真的困难的,还可以去池家借粮食,助大家过冬,来年有了再还上就行。”谢淮岸不紧不慢的说道,“东家也不知道这些收租的门道,他知道后,决定以后就算收成好的年份,也只收二成租子。”
其实池宴许说的是直接给他们,但谢淮岸深知人性的贪婪,若是今年给了不用还,以后他们便会赖上他,便会助长惰性,日后若是不给了,说不定还会被骂黑心肝。
所以借出去才是最好的选择。
谢淮岸又看了一眼自家的田地,真是一点粮食都没有,二牛叔说的还是比较含蓄的,李二牛立即开开心心的让孙子去把这个好消息传遍了田间,大家的欢呼声鹊起。
“我爹娘在家吗?”谢淮岸问道。
李二牛立即道:“在家在家,我带你去,说起来,你爹娘真是昏了头了,半年来田里的活也不干了,你弟弟倒是有些本事的,做买卖,挖草药搞了不少银子,还把你大伯二伯整治的服服帖帖,眼看着日子越来越红火,你爹娘不知道在哪里弄回来一个祖宗,伺候着,比对亲儿子还好,把你弟弟辛辛苦苦攒的银子全都花了一干二净,前几天,你弟弟把那个人给打了。”
“嗯。”谢淮岸听了没什么反应。
李二牛把他带到了谢家的小杂院,喊了声:“谢老三,你们家淮岸回来了。”
院子里没有人应答,李二牛又喊了一声:“谢老三,你们家儿子回来了,说要给我们免租的事情。”
谢淮岸见屋子里还是没有人应声,谢淮岸便对李二牛道:“二牛叔,你先去忙吧,我自己进去便行了。”
谢淮岸推开小杂院的木门,小厨房里传来了一股肉香味,他们已经听到了李二牛的喊声,立即拿锅盖扣住锅,在那之前谢淮岸已经眼尖的看到了锅里烧了只老母鸡,谢家在村里是穷的,因为谢家夫夫是个软脚的,好东西都被两个伯伯婶婶抢走了,一年到头都吃不上一只鸡。
“淮岸啊,你怎么突然回来了?”谢氏匆匆的出来,脸上的笑容极其不自然。
谢淮岸低头看他一眼,谢父也从厨房里出来,见他回来不由怒斥道:“你还知道回来?我看你是有了媳妇忘了爹娘。”
“我确实不记得自己爹娘是谁。”谢淮岸淡漠的扫了一眼谢父。
谢父顿时怒起,道:“你的书读到狗肚子里去了,我们是你爹娘,你竟然说不知道是谁。”
谢氏心里却更加不安,唯一庆幸的是傅淮安昨夜又没有回来。
谢淮岸淡淡的扫了他们一眼,声音冷淡的说道:“我这次回来是来告诉你们两件喜事的,第一,东家不收租子了。”
“他还敢收我们家租子?如果连这点粮食都要克扣我们的,那你这个儿子就不配进我家门。”谢父理所当然的说道。
谢氏小声询问道:“那另一件喜事是什么?”
“自然是……”谢淮岸嘴角挂上一抹嘲讽的笑容,道,“恭喜你们找到了亲生儿子。”
谢家夫夫一听这话,愤怒和不安全都从脸上消失,剩下的只有震惊。
谢淮宝从外面回来,要推门的手停在门上,看着院子里的三人。
他没有听错吧?什么亲生儿子?说的是他吗?
第47章 第 47 章 “所以,选一种死法吧,……
他很快便反应过来, 谢淮岸说的亲生儿子不是自己。
谢淮宝一直生活在李家村,根本没有走丢过,怎么可能是“找到了”, 那个人肯定是失而复得的。
生活在现代被无数的影视小说浸淫的谢淮宝,很快便反应过来其中的门道, 谢淮岸不是谢家夫夫的儿子, 而他们予取予求的傅淮安才更加符合他们对儿子的态度。
这些时日谢淮宝也知道了傅淮安口口声声的喊着自己是武安侯的世子, 要他付出代价。
这是一出狸猫换太子的戏码啊!
所以谢淮岸才是真正的武安侯世子对吧??谢淮宝压下心中的雀跃和激动,屏住呼吸从门缝里偷看他们几个人的争吵。
这份心里的悸动让他血液都跟着沸腾。
小院子里的人先沉默了片刻,谢氏不安的说道:“你……你在胡说什么?”
谢淮岸没有言语, 冷静的看着他们。
谢父恼羞成怒,道:“逆子, 你攀了高枝就要跟我们家撇清关系,早知道你出生的时候就把你塞在茅坑里淹死。”
“你们倒是想, 不是没成功吗?”谢淮岸居高临下的看着谢父, 眼中透着冷锐的危险。
谢父抄起扁担, 愤怒冲向谢淮岸, 道:“白眼狼,看我不打死你。”
谢父没有谢淮岸高大,扁担没有打在他身上,便被谢淮岸一把抢过,抽了过去,谢父一个踉跄摔在地上, 谢氏赶紧过去扶他,嚎啕大哭道:“来人啊,谢淮岸要杀人了!”
“你可以再叫大声一点,把傅淮安也叫来, 我们当面对质,让全村的人都知道。”谢淮岸走到他们面前,蹲在他们面前,脸上带着森寒的笑意。
谢氏立即吓得噤声,老泪纵横,惊恐不安的看着谢淮岸,哆嗦着嘴唇问道:“你……你想干什么?”
“不干什么,只是来告诉你们一声,以后有我出现的地方,你们最好躲着点,不要在我面前蹦跶。”谢淮岸顿了一下,又说,“还有,这些年你们想要害死我,却没有成功的事情我都记得,若是还想要你亲生儿子有这泼天富贵,我劝你们乖乖听话。”
谢氏懵了,反问道:“你不打算……揭穿淮安?你到底想干什么?”
谢淮岸站起身,拍了拍自己身上没有任何灰尘的衣袖,整理好仪容,道:“还能干什么?报答你们的养育之恩。”
“你……”谢父觉得自己无话可说了,顿了好久才讷讷的说道,“你是什么时候知道这件事的?”
“五岁那年,你们想要毒死我没有成功的时候。”谢淮岸微微一笑。
那时候他那么小,那么害怕,想要呼救却喊不出声音,眼泪都被烧干了,恐惧不断地充斥着内心,后来好多年,他都会从梦中惊醒。
再后来,谢家夫夫的试探,他佯装不知道,让他去抓毒蛇,把他丢在山上……好多次,他都看穿了他们的心思。
包括那一天,他从不妄山摔下去的时候,远远听到了谢氏夫夫的声音,他们看到他了,却带着谢淮宝离开。
不过好在,他一直对这些人没有任何感情,更不会期待什么。
他来说这些,只是不喜欢他们像是苍蝇一样围着自己嗡嗡乱叫,时不时出现恶心他一下。
还有,他不喜欢看他们一家子过得这么好,想要他们带着恐惧,一直带着将要被他揭穿的恐惧生活着。
他知道傅淮安的德行,他想这个人把他们的家搞得一团糟。
至于他自己要认回武安侯府亲生父母的事情,他稍微思索了一番,觉得自己没有必要淌这浑水,他的亲生母亲应该早就离世了,不然傅淮安也不至于被养成这副德行。
所以他并不在乎那些从未见过面的有血缘关系的陌生人,以及京城盘根错节的王公贵族,跟他们扯上关系,更难独善其身。
谢淮岸来了又走,似乎只是为了告诉他们这些事情,如谢淮岸所料,谢家夫夫确实吓破了胆,害怕谢淮岸将这个事情抖出去,又惊恐于他竟然早就知道了此事,竟然可以隐忍多年,城府之深,让人恐惧。
进出了无数次的家门,谢淮岸这一走,就再也不会回来了。
谢淮宝害怕被他看见,悄然躲了起来,远远盯着他的背影消失在乡间的小路上,眼中带上了十二分的炽热。
这真是太好了!
他就知道自己肯定是天道宠儿,作为穿越者,在这种乡下,身边汇聚的都是贵族子弟,这不是小说男主标配吗?
他现在决定,让谢淮岸当他的主角攻了!
不过谢淮宝还没有开心一会,便想到了他成亲了,那个可恶的小地主真是个麻烦事。
谢淮岸刚刚威胁父母那一招,让谢淮宝也有些惊讶,他是这么一个隐忍不发的性子,当初他被恶霸小地主抢走的,是不是也只是在他面前装?等到明年可以七月的时候,他就会收拾行囊去京城,从此再也不回来。
这也不是一种可能。
谢淮宝心情豁然开朗起来,他觉得自己比起池宴许还是很有优势的。
等到之后去京城,他就可以开始追求哥了!
谢淮宝原本被谢家夫夫把钱都给傅淮安花完的怨念此时也消散了不少,不过这个没用的家伙,现在对他来说还是有点用了。
至少是亲哥,谢淮宝觉得他得回去武安侯府才能有用……
谢淮岸发现角落有个影子,也没有理会,这个人应该都听到了,不管是谢淮宝还是傅淮安,他们都会想让傅淮安回京城去。
这个人留在这里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有些事,他不想告诉池宴许,京城那些阴谋家们,为了达到目的会不择手段。
他会解决这些麻烦事,他只要每天都开心就行。
回去的路上再一次经过田园,所有人已经知道了今年不用交租的事情,与来时大家萎靡不振的模样不同,现在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真诚的笑意。
李二牛还真的拿来了家里的鸡蛋,看着有十几个,抵不过他的热情,说是大家每个人家拿一个,虽然不是什么好东西,却是一份心意。
他只能接受,拿回去做成蛋羹,池宴许好像还挺喜欢吃的。
别庄不算大,坐落在李家村的东边,跟乡间的茅草房不一样,李荣一早便听到了谢淮岸来了,此时正拉着李采继续来自荐枕席,以往听话胆小的李采,此时却开始反抗了,道:“我不想给谢公子做妾,我要嫁给世子。”
“什么世子不世子的,世子能比得上池少爷家大业大?你就安心给谢公子做妾,早日生下长子。”李荣怒斥女儿。
李采气的眼睛都红了,道:“我不依我不依!”
“由不得你!”李荣显然只是听说了谢淮岸来了,并不知道池宴许也跟着一道在别庄里,所以才斗着胆子再一次来给谢淮岸推荐女儿做妾。
李采又哭又闹,李荣要将她拖进去的时候,傅淮安呵斥了一声,道:“没有听到她说不愿意吗?”
“世子爷……救我……”李采顿时像是见到了救命稻草一样,冲向了他身边,扑到了他怀里,哭的那个梨花带雨。
池宴许出门的时候,就看到这幅场景,他揉了揉眼睛,问了句:“你们搁我门口唱大戏了?”
“你……”傅淮安看到池宴许,顿时瞪大了眼睛。
李荣如临大敌,赶紧道:“少……少爷,你怎么在这?”
“啊,李管家,我差一点忘了你的事情。”池宴许立即伸手让下人拿来账簿,一页一页翻着说,“你看你这些年,在我家当管事的时候,贪墨了多少银子,克扣了多少好处,甲辰年五百两,次年三百两,加一起就有一千两,再看这几年,每一年都有百来两,三下五除二,一共欠了我家一万三千两白银。”
李荣赶紧喊冤道:“冤枉啊,我没有贪墨东家的财产。”
“去衙门说吧。”池宴许哼笑一声,让他白快活了这么久,要不是他最近忙着谈恋爱,早就把这个硕鼠给治了。
芸儿小声提醒了一句,道:“少爷,你算错了。”
“啊?芸儿说我算错了,我又看了一眼,却是错了,连本带利应该是两万两。”池宴许账本也不看,直接报了个数字。
李管家顿时汗如雨下,赶紧求饶。
李采见状,顿时朝着傅淮安求救,傅淮安跟池宴许新仇旧恨在一起,自然挺身而出道:“你这是明抢!你眼中还有没有王法?”
池宴许瞥了他一眼,掏了掏耳朵,问道:“我在治理我家下人,轮得到你说话了吗?”
“你好大的胆子,你知道我是谁吗?”傅淮安被他轻慢的态度激怒了。
池宴许瞥了一眼他身边的李采,又看了一眼李荣,指着李采道:“那是你女儿?”
“是是是……”李荣硬着头皮承认,心中如打鼓,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听到做妾的那些话。
池宴许哼笑了一声,对傅淮安道:“我知道你是谁。”
傅淮安傲慢的一抬下巴,道:“还算你有些见识,若是你现在跪下向我道歉,我可以饶你不死。”
“笑死,你一个家奴,还敢这么跟我说话。”池宴许一脸傲慢的说道,“他,我家下人,只要我没有让他滚,就是下人,你一个下人家的女婿,家奴。”
傅淮安暴怒,道:“老子是武安侯世子,你听清楚,我是武安侯世子。”
“还是那句话,强龙难斗地头蛇,上一个在我面前装世子的人,怎么了?”池宴许问芸儿。
芸儿思索了一番,笑着吓唬道:“自然是打断了双腿,沉塘了。”
池宴许眯了眯眼睛,眼中透着危险,看向傅淮安,道:“所以,选一种死法吧,你这个假世子。”
谢淮岸回来的时候,听到的便是池宴许的这句话。
他下意识的抬眸看去,微微有些惊讶。
假世子?
他似乎只是告诉他,自己不是谢家夫夫的儿子,并没有说其他。
所以,他是猜到了傅淮安才是谢家夫夫的儿子吗?
“你你你……什么假世子,你在胡说什么?本世子名叫傅淮安,真真实实的武安侯世子,你冒犯我,我可以治你的罪。”傅淮安暴跳如雷。
池宴许哼笑一声:“谁能证明?”
傅淮安惊呆了,左看右看,发现自己身边并没有能证明自己身份的东西,就连李采也似幡然醒悟一样,远离了他身边一些。
“在我的地方,我说你是假世子便是假世子。”池宴许双手环胸,轻描淡写的说道。
谢淮岸听到这里,发现自己多想了,他应该是想要把傅淮安激怒,赶走,离开平洲。
否则,他在平洲出了意外,顾连城他们便有发兵的理由。
第48章 第 48 章 他现在有了自己的家人。……
几个人被池宴许的嚣张跋扈惊得哑口无言, 这到底是怎样一个人?
信口胡说,还能如此理直气壮。
活脱脱一个恶霸地主,傅淮安豆大的眼珠子疯狂的转着, 他就是要找到一个证明自己身份的证据,他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 从胸前的衣襟里拿出了一个玉牌, 愤怒的怼到池宴许的面前, 道:“这是我武安侯世子的令牌,上面有我的家印。”
“……”池宴许看着递到自己面前的东西,又看了一眼傅淮安。
李采看到这个令牌又下意识的往他身边靠了靠。
傅淮安偏要把玉牌往池宴许面前送, 道:“老子是武安侯世子,你给我看清楚仔细了, 拿着看,捧着看。”
池宴许沉默着, 在傅淮安看来, 他就是被自己震慑住了, 可怜的自尊心得到了些许满足, 在他催促的目光下,池宴许接过了那枚玉牌。
他转身对着阳光看了一眼,眼角的余光便瞥到了谢淮岸,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在那的,不知道有没有看到自己刚刚欺负人的样子。
“看到了吧?”傅淮安此时的心情比池宴许紧张多了,生怕他不识货, 继续羞辱自己的身份。
傅淮安就是那种又自大又自卑的心态,小时候生母病逝,后来武安侯娶了续弦,继母生的孩子也是嫡子, 他又没什么才干,在京城总是被其他贵子们嘲笑。
这一次跟着顾连城出来,被水匪捉了,被顾连城半路丢下,虽然现在住在李家村,可是谢家夫夫对他倾尽所有的态度,让他的虚荣心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满足,所以继续的呆在这里。
还有,他不敢离开回京,怕在路上遇到危险,只有在平洲才是最安全的,顾连城不敢随便派人找他麻烦。
他紧张的盯着池宴许,道:“你仔细看看。”
“看好了,傅淮安是吧,你去把名字改了,谁让你跟我夫君一个名字的?”池宴许收起玉牌,拧眉瞪了他一眼。
傅淮安惊骇到了极点,便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了,指着他,又指了指自己,反问道:“我……武安侯世子……你让我改名?”
池宴许道:“谁能证明你是?”
“你不是看到我的玉牌了吗?”傅淮安急了。
池宴许眉眼带笑,将手中的玉牌举起来,反问道:“你在说这个?”
傅淮安猛点头,说就是这个,在他急切的声音中,池宴许将玉牌重重往门口的石狮子上一丢,那价值千金的玉牌便四分五裂,散落在地上。
发出了清脆的响声,池宴许道:“还行,声音倒是清冽好听,是个好玉,是真的。”
“你……”
傅淮安如丧考妣,发疯了一般,冲去将碎玉捡了起来。
“现在没有玉牌了,那我再问你一遍,谁能证明你是?”池宴许一字一顿的逼问道。
他咄咄逼人,在傅淮安听来宛如恶魔低语,将他的心防彻底击碎,自尊心被踩在泥泞里反复碾压。
“怎么回事?”谢淮岸看到这里,搭腔出声。
傅淮安蹲在地上,拼凑着自己破碎的玉牌,好似没有这个东西,就无法说服别人自己是武安侯世子。
谢淮岸经过傅淮安的身边,冷漠的瞥了他一眼,根本没有把他放在眼里。
这样的一个人呵,根本不配成为他的对手。
池宴许指着傅淮安道:“哥哥,就是这个人,之前想摸我。”
“……”谢淮岸听他这话,忽然不知道该如何搭腔了,他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问道:“他怎么这么坏?”
“所以,我把他玉佩砸了,你觉得我做的对不对?”池宴许问道。
原来是在给自己做坏事找了个理由啊。
谢淮岸会心一笑,道:“做得对。”
傅淮安怎么都拼不好自己的玉牌,恶狠狠看来的时候,发现站在一旁的谢淮岸,顿时瞪大了眼睛,道:“是你……你还活着?”
“嗯,我还活着,会活很久。”谢淮岸语调温和却透着十二分的冰冷,他居高临下的看着脚边的人。
我会成为你噩梦一般的存在活着。
傅淮安惊得说不出话来,这个人得罪了顾连城,还能活下来,他究竟是什么人?
他又看了一眼池宴许,他正站在他身边,两个人一起,看上去十分登对。
“容我做个自我介绍,我叫谢淮岸,很巧。”谢淮岸嘴角微微扬起,对他说完这话,便牵着池宴许离开。
池宴许回头看一眼傅淮安,他似乎还没有在恍惚中回过神来。
但是,这一切都与他无关。
傅淮安从惊天的惊骇中缓缓回神,有些恍惚,心中隐约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可是却想不明白。
李采帮他把遗落的玉牌碎捡起来,用手帕包了起来,道:“世子,我相信你。”
“……”傅淮安沉默半响,接了过来,道,“我要回京。”
他不能在这个地方待下去,京城至少不会有这种平民把自己踩在脚下。
李采听到这话顿时激动起来,眼睛冒光,她要跟傅淮安一起去京城。
一旁的李荣则是神不思蜀,担心着池宴许拿到的账本,这该如何是好?
乡间的夜色比平洲城的更好,这里的视野更加开阔,两个人躺在小院子里的躺椅上,谢淮岸在跟他说星象,池宴许忽然指着银河两边的星星,道:“这个我知道,牛郎星和织女星。”
“嗯,很棒。”谢淮岸道。
池宴许觉得他在哄小孩,却又觉得很受用,忍不住想起白天的事情,问道:“那个傅淮安真是怂的可以,好像有那个玉牌他就是世子,没有那个东西,他就不是了。”
“……”谢淮岸沉思了片刻,回道,“被家族养废了,若是家中长辈稍微用点心,也不至于会变成现在这样。”
“若是你,就算被家族放逐,你不会这样。”池宴许想了想,道,“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
“噗嗤。”谢淮岸笑道,“你就知道我不会长歪?变成很坏很坏的人?”
池宴许还在那想用什么来形容谢淮岸,终于想到了一句:“你是淤泥里长出来的清莲。”
“多谢夸奖,很受用。”谢淮岸拉过他的手,放在嘴边亲了亲。
他现在有了自己的家人。
池宴许又问:“那我们什么时候去找谢家人,我已经想好了怎么狠狠地教训他们,我帮你出气。”
说着这话的时候,他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的。
谢淮岸笑了笑,道:“不用了,我已经解决了。”
“什么?我的满腔才华都无处施展了。”池宴许顿时泄了气,感觉不过瘾。
谢淮岸安慰道:“你不用跟他们扯上关系,你有我就行了。”
“嗷嗷。”池宴许鬼叫着扑到他怀里,两个人亲亲热热的说了些体贴的话。
等到池宴许睡着的后,谢淮岸忽然听到屋外有异响,他不禁怀疑是否有小人前来闹事,尤其是今天白日这一遭。
他起身重新穿上衣服,打算出去查看一番。
别庄里不如池宅下人多,屋子也不大,这个时间走出院子,显得十分寂静,便是这般,外面传来的声音便尤为明显。
谢淮岸提着灯笼出了宅子,还是白天回来的那条路上,月色的冷光照在田园里,远处有稻草堆成的小山包,近处没有收割的稻谷,被风一吹,发出了“簌簌”的响声。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稻香以及……淡淡的血腥味。
谢淮岸忽然意识到不对劲,朝着腥味的来源走了两步。
随后又往后退了一下,他应该找人一起来的。
不过就在此时,忽然有人喊了一句:“杀人啦,出人命啦!”
一声响,李家村家家户户的灯便亮了起来。
众人齐齐出门,朝着田地案发出跑来,几十户人家,围在一起,惊恐的看着稻草堆里惨死的女人,她的脸被石头砸得面目全非,脖子上还有两个掐痕,衣衫不整,临死前仿佛受到了非人的虐待。
她手心里死死拽紧了一个藕色的手帕。
“采儿,我的采儿……”人群中忽然发出了一声震天的哭声,李采的母亲刘淑一眼便认出了死者,扑上来嚎啕大哭,“到底是谁害死了你?”
人群中有人小声说了句:“我发现尸体的时候,好像看到了有人打着灯笼离开,是去别庄的,看背影好像是……谢家的大儿子。”
“谢淮岸?”刘淑喊出了这个名字,随后像是发疯了一样捶打自家丈夫,“都怪你,天天想着让采儿给谢淮岸当妾,要采儿给他生孩子,现在好了,闺女的命没了……你还我女儿命来。”
李荣僵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脸色惨白,无法接受自己女儿就此惨死。
就在此时,人群中又有人说道:“看看采儿妹妹手里抓着什么东西。”
“是个碎玉,上面好像有个淮字。”
“我的宝贝女儿啊,我一定要让杀害你的凶手偿命!”刘淑大哭大喊着,哭声震天。
吵闹的声响将别庄的下人吵醒了,池宴许也从梦中惊醒过来,看到谢淮岸正坐在床边,问道:“你怎么还没睡啊?”
“你做噩梦了吗?”谢淮岸问道。
“什么声音?外面好吵啊。”池宴许揉了揉眼睛,“做噩梦了,梦见你要离开我。”
“那只是梦,都是假的。”谢淮岸轻轻拍了拍他的胸口,安抚着。
池宴许稍微安心了一些,道:“外面在吵什么?”
谢淮岸道:“没事,我来解决。”
池宴许觉得谢淮岸有些怪怪的,却又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能点点头。
外头忽然传来村民齐声喊道:“交出谢淮岸,交出杀人犯!交出谢淮岸,交出杀人犯!”
第49章 第 49 章 哥,救我!
这一夜李家村无人入眠。
李采的死相过于惨烈, 很多人看到都会做噩梦的程度,他们一致认为是谢淮岸做的,想要冲进别庄的时候, 谢淮岸出现了。
他看着愤怒的乡亲们,冷淡的提议:“报官吧, 我可以跟大家说, 杀人凶手不是我。”
大家面面相觑, 愣神了好久,所有人都是看着谢淮岸长大的,知道他是什么性格的人, 而且白天里还被他免了租子,他确实是个好人。
刚刚大家便像是被人下了降头一般, 莫名其妙的就冲过来了。
可能是刚刚看到死人那一幕实在可怕的厉害,冲击着大家的神经, 尤其是刘淑说的李荣逼她给谢淮岸做妾。
他们下意识便觉得谢淮岸是凶手。
“报官, 一定要报官。”刘淑狠狠地瞪着谢淮岸, 咬牙切齿道, “若是你真的害死我女儿,我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李荣从恍惚中回过神来,道:“我知道了,凶手是那个傅淮安……采儿一直说要跟他去京城,晚上的时候,她跟她娘说了要睡觉, 之后我听到了开门声……还有我的银子,我藏在地窖里的银子也不见了。”
他磕磕巴巴的说了自己的猜测,扶着自家夫人,说话的声音颤抖着, 丧女之痛不断地折磨着他。
“谁是傅淮安?”
这个问题很快得到了回答,几十户人家的小村子,来了个陌生人大家都会好奇,大家早就在讨论一直在谢家的那个人了,如今竟然还杀了人。
谢氏却在人群中喊了一声,紧张道:“不是的,淮安肯定不会杀人的。”
大家根本不搭理他。
多说无益,大家还是报了官。
这种杀人的大案子,手段又极为凶残,已经引起了民愤了,凶手显而易见便是傅淮安,只要抓到傅淮安的人,便可升堂审讯定罪。
谢家一家子急的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心里祈祷傅淮安赶紧跑路。
傅淮安连夜离开李家村,还带着从老李家由李采偷拿出来的银子,被抓到的时候,正在以北的五十里路,前往云州城的路上。
问题出在这里,张征也派出去的捕快要将他抓走的时候,云州城的衙门像是早早收到了消息,派了很多人来拦住了他们。
云州城已经出了平洲的管辖,是云子衡家族的封地,亦是顾连城带剿匪军队驻扎之地,两地一向井水不犯河水,这次却闻声而动,得到的消息之快。
云州城州府听闻这个案件之后,修书一封给京城,转而又对张征也说,人虽然是在平洲管辖内犯事的,可是他无权在云州城抓人,而且抓的还是武安侯世子,更是不行。
云州城州府还说自己会收押傅淮安,其他事情容后再议。
这消息一经传出,刘淑立即晕了过去,哭喊着自己闺女就这么被畜生糟蹋弄死了,为什么不能还众人一个公道。
云州城那边完全听不到下面的声音,说是收押了傅淮安,实则好吃好喝的招待着,把他当做座上宾。
傅淮安见此情形,立即一扫之前的担惊受怕,在云州城州府当了几天有教养的贵公子。
云州城那边一派祥和,倒是苦了平洲州府,李家夫妇天天在衙门门口击鼓鸣冤,哭天抢地,原本只是李家村知道此事,现在整个平洲都知道了。
李荣的女儿要跟人私奔,偷了家中所有钱财,结果被人残忍杀害,隔壁的云州城还包庇凶手。
事情越闹越大,之前张征也审讯自己小舅子的时候,所有人都觉得张征也是青天大老爷,现在所有人都寄希望于张大人,希望他能还李家一个公道。
此时的张大人正愁容满面,拿着文书写了又丢,丢了又写,一时不知道该写给谁。
池宴许跟谢淮岸来到他书房的时候,便看到一地的纸团,池宴然道:“你姐夫这几天都睡不着,还有,我们听说,云州城那边想要找个其他的人来顶包。”
“这怎么行?”池宴许顿时瞪大了眼睛,“怎么杀人了还能让别人来顶包?这个烂人,一定要把他给定罪了。”
张征也道:“当时就差那么一丈远的路程,我们若是提前一点抓到他,这就是我们自己的事情,我现在要上书给尉迟大人……”
“你应该上书给皇上。”谢淮岸捡起来地上几张揉成一团的纸,见上面每一个开头都是尉迟大人,可见他并没有想要将此事告知皇上。
张征也愣了一下,反问道:“可这是在咱们南原发生的事情,天高皇帝远,陛下会管吗?”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张大人若是抱有这样的想法,那平洲肯定很快遭至灾殃。”谢淮岸看着张征也。
张征也无端觉得背后冒出一股冷意,他忽然下定了决心,知道该写什么了,提笔洋洋洒洒写了一封奏折,快马加鞭送去京城。
同时也跟云州城的州府不断的交涉,想要他们将傅淮安送回平洲审讯。
不过每一次都被打官腔糊弄过去了。
池宴许这些天也不太开心,整日愁眉苦脸的,他在思考,一思考就发现谢淮岸好像也有了自己的小秘密,他问什么问题的时候,谢淮岸就不告诉他,总是说自己会解决,让他安心。
这不,他现在垮着个脸,身旁的人还在那看书,好像书比他还好看。
这让他不由有了些危机感,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跟自己想象的不一样。
他深思了一下,便觉得自己虽然没有跟小说里面一般漠视谢淮岸,可是小说的走向似乎并没有变化,他硬要往上面凑还是可以凑得上的。
比如李家村的民愤,导致平洲城不保,顾连城提前派人来打探消息。
至于谢淮宝……他现在有亲哥护体,顾连城已经跟他提前见面,云子衡跟他相处甚欢,这不是妥妥的人生赢家吗?
池宴许勉强担心了一下自己的未来,忍不住问了句:“你说傅淮安为什么要杀了李采?”
“嗯,可能知道了他什么秘密。”谢淮岸放下手中的《沉冤录》,将自己的推测说出来,“傅淮安当日被你羞辱了……”
“我怎么羞辱他了?”池宴许不服气道,“说得好像我是什么恶毒坏人一样!”
“那日,你不信他是世子,他看上去……十分受挫,所以他肯定着急回京城,当晚便要走吧,李采那样子,看上去也想跟他一起走。”谢淮岸顿了一下,继续说道,“我推测,他从谢家拿不到银子了,所以想要李采给他拿银子,李荣家是有银子的,两个人在稻田里相会,其实傅淮安有银子,带着李采离开完全可以的。”
“对呀,为什么要把她给杀了呢?”池宴许完全想不明白。
谢淮岸思索了片刻,道:“兴许是……他听到了什么秘密。”
池宴许压低了声音,问道:“什么秘密了?”
“可能傅淮安知道了,他是谢家的亲生儿子,李采也知道了他不是真正的世子,临时反悔了。”谢淮岸推测道。
只有这个可能,若是因为这个的话,那是不是意味着,这对野鸳鸯苟合的时候,谢家的人也在附近。
他们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还要议论傅淮安的事情?
那里是往城里去的路,傅淮安打算离开李家村就算了,那谢家夫夫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是送别傅淮安,还是打算去别的地方?比如别庄。
那杀害李采的帮凶中是不是还有谢家的人?
池宴许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道:“若是京城的人一定要保下来傅淮安,我们该怎么办?”
“不会的,傅淮安肯定会认罪。”谢淮岸道。
他知道,为了保全自己的身份,他肯定会认罪。
杀人对这些贵族们来说,不过是碾死一只蚂蚁,可傅淮安却不想失去世子的身份。
池宴许叹了一口气,撑着下巴,心情不是很美丽。
“这些事情你不用担心。”谢淮岸伸手摸了摸他的脸,认真端详了一番,“好像瘦了。”
“吃不下饭。”池宴许道。
谢淮岸正想说什么,外面便来人通报道:“谢公子求见姑爷,说有关傅淮安的重要事情跟你说,见么?”
“可以见见。”池宴许回道。
芸儿道:“谢淮宝说只想单独见姑爷。”
“什么?”池宴许无语的很,撇了撇嘴巴,道,“那你去见他吧,我就在这待着。”
谢淮岸欲言又止,道:“我去去就回。”
“哼。”池宴许应声。
他看着谢淮岸离去,不由的心中警铃大作,等他走远了,便自己起身,悄悄跟上谢淮岸的脚步,打算看谢淮宝跟他说什么。
谢淮宝甚至都不愿意进池宅,而是等在偏门的小巷子里,他虽然生在农家,但是气质确实很不错,一身粗布麻衣,却十分整洁干净,墨色的头发也梳理的十分整齐,配上那张虽然算不得惊艳却清冷的脸,在李家村的时候倒是有不少人喜欢他,频频有人对他示好。
谢淮岸来的时候,谢淮宝眼中明显露出几分喜色,道:“哥,你之前回李家村,是不是回过家?”
“所以了?”谢淮岸不冷不热的问道。
“哥,你干嘛对我这么冷漠?当时你被抢婚的时候,我也为你拼过命,难道你都忘了吗?”谢淮宝动之以情,“在我心里,你永远是我最重要的人。”
谢淮岸不动声色的看着谢淮宝,那种奇怪的感觉再一次出现,他总觉得,现在的谢淮宝跟以前的他不一样了,或许是两个人,谢淮岸心中有些不耐烦,道:“如果你想用这个威胁我,那你开个价,想要多少银子?”
谢淮宝着急道:“哥,你怎么可以这么说,我们之间的感情不是银子可以衡量的,我们是永远的家人啊。”
谢淮岸面带嘲笑,道:“那天我回去,你应该都听到了吧?”
谢淮宝不明白他竟然这么敏锐,垂下眼眸,有些心虚。
谢淮岸又道:“你来是为了提醒我,你曾经为了我,被打了,差一点丢了命,对吧?”
“不是的。”谢淮宝矢口否认,“我只想想跟你说,无论如何,我永远都会站在你这边。”
谢淮岸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眼底冰冷毫无感情。
谢淮宝抬眸便对上了他阴冷的眸子,心中不由打了个寒噤,鼓足了勇气道:“哥,我是想告诉你,我一直都喜欢你,以前因为你是我哥哥,所以我只能跟你保持距离,天知道我受到了多少煎熬……”
“那可真不巧,我一点都不喜欢你,甚至讨厌你。”谢淮岸冷漠的打断他的话。
谢淮宝不可置信,接下来,谢淮岸继续道:“如果你来只是为了说这个,那你可以回去了。”
谢淮岸已经率先转身回去,谢淮宝赶紧拉住他的衣摆,着急道:“我有正事告诉你,李采被杀的那天晚上,我就在那里,我都看到了,其实她的死另有隐情,傅淮安不是唯一的凶手。”
“……”谢淮岸甩开他的手,问道,“那还有谁?是你吗?还是你父母?”
谢淮宝被他咄咄逼人的样子,逼得说不出话来,讷讷的说不出名字。
“这种借口很蹩脚。”
谢淮岸走了很久,他还站在巷子里,有些懊悔,怎么会这样了?
他真的一点都不喜欢自己吗?
谢淮宝不太相信,他是继承了原主的一些记忆的,在原本的谢淮宝的记忆里,这个哥哥对他很好的,那他为什么对自己这么冷漠?
难道他发现自己不是原来的谢淮宝了?不可能!
肯定是因为池宴许那个恶棍,他为了保护自己不被小地主伤害,所以才会这么冷漠的对他,他会等到他离开池家。
谢淮宝心不在焉的走出了小巷子,因为没有看路,一不小心撞到了前头的来人,他说了句“抱歉。”正要错开离去。
“小宝啊,你说你看到采儿是被杀的,你为什么不跟我说?”头顶传来了熟悉的男子的声音。
谢淮宝猛地抬头,看向对方,心中攀上了可怕的念头。
他乱说的,竟然说准了。
“哥……唔……”谢淮宝高呼一声,来人却眼疾手快,直接捂住他的嘴巴。
哥,救我!
小巷子里根本没有他期待的人,晕死过去之前,他看到了一个衣着华丽的少年冲向自己这边,那人大喊了一句:“你干什么?敢在我的地方伤人?”
池宴许没有看清歹人,只看到有人要拖走谢淮宝,他心中警铃大作,肯定是谢淮宝知道了什么重要线索,便冲了上来。
跑近后,他看到了歹人的模样,更加难以置信,讷讷道:“怎么……怎么是你?”
“池少爷,得罪了,我不想对你下手的,是你逼我的。”
第50章 第 50 章 难道这人绑架也得被绑在……
回到书房, 桌子上摆了一堆瓜果壳,池宴许坐的位置还摆了个摊开的画本小书,看上去不是什么正经书。
刚刚还有人说吃不下饭, 所以瘦了。
可是零食一点都没有少吃。
谢淮岸默默拿来笤帚,将地上的碎屑全都扫了, 又将桌上的果皮丢了, 等他拿起那画本小书的时候, 打眼看了一眼,讲的是个才子佳人被父母逼迫分开的故事。
烂赌鬼父亲为了还债,将女儿送去给员外当妾, 女儿表面答应,实则已经计划与心上人私奔, 等到员外的聘礼来时,女儿便偷了银子跟秀才私奔。
私奔未果, 被烂赌鬼父亲发现……
后面就没了。
谢淮岸翻了一下这个画本, 没有下册, 这不是池宴许平日里爱看的不正经书, 难怪他没有看完,不然肯定吵着嚷着要知道后续,让芸儿给他找下集。
也不知道看书的时候在干什么。
谢淮岸将书放在了书架上,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立即又将书册拿了下来。
他翻看了一下内容,这是他找来的一些古往今来的一些迷案, 这个画本肯定经过笔者的改编,所以被池宴许当做画本来看了,谢淮岸也没有在意。
现在想来,傅淮安杀害李采的事情, 似乎有些过于凶残。
他们夜里若是无意间听到了身世的事情,那傅淮安肯定着急离开,直接掐死她就跑,有必要把她的脸用石头砸的面目全非吗?
凶手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为了让更多人知道这个事情,把这个事情闹大。
事情闹大对傅淮安来说肯定不是好事,他只想包袱款款离开平洲,激起民愤不是他所求的。
倘若杀害李采的人不是傅淮安,或者如谢淮宝所说的,不止是傅淮安一个人的话。
那这个人的目的是什么?杀人动机又是什么?
谢淮岸看着手中的画本,一个被他忽视的细节赫然出现在了脑海中。
芸儿从外面拿着笤帚来收拾书房,看到谢淮岸的时候愣了一下,问道:“姑爷,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少爷了?”谢淮岸问芸儿。
芸儿心虚的挠了挠脸颊,道:“少爷啊……少爷去后院喂鸟了吧。”
“我要出门一趟。”谢淮岸顿了一下,道,“我要去找一下谢淮宝。”
“啊?刚刚谢淮宝不是来找您了,怎么又要去找他?”芸儿有些茫然。
谢淮岸眉头蹙着,神色严肃,道:“谢淮宝可能知道些什么事情,如果凶手发现他知道这事,可能会有危险。”
芸儿瞪大了眼睛,问道:“有什么危险?”
“凶手可能会绑走他,把他给杀了,亦或……敲诈我,但是这不成立。”谢淮岸心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若是谢淮宝没有银子的价值,那他可能就会被杀掉。
谢淮岸虽然很讨厌他,可正如谢淮宝所说,他曾经有那么一次,为他挺身而出过,差一点去了半条命。
于情于理,他都不能坐视不管。
芸儿见他要出去,立即将手上的东西一丢,赶紧追上,问:“姑爷,你回来多久了?”
“一盏茶的时间?”谢淮岸回道。
芸儿立即询问道:“你回来没有见到少爷?”
“……你有什么事情瞒着我?”谢淮岸目光透着几分危险。
芸儿心中一凛,背脊发凉,她打小就跟着老爷们见过不少厉害的人物,可是从来没有一个人会有谢淮岸给自己的压迫感强,这个人好像天生就带着一股强大的气场,教人望而生畏。
芸儿不敢说谎,立即道:“少爷他……听说你要去见谢公子,就打算去听墙角,我想着就在自家院子里,也不会有什么,便没有跟着。”
“他离开后就没有回来?”谢淮岸拧眉。
“姑爷,你说的凶手是谁啊?总不会来我们府上做坏事吧?”芸儿小心翼翼的问道。
谢淮岸冷哼一声,道:“他便是府上出去的。”
“什么?胆子竟然这么大吗?”芸儿不可置信,想不出来一点谁有这个动机。
谢淮岸揉了揉眉心,道:“先找到少爷,我去后巷看看。”
“是谁啊?”芸儿赶紧问道。
“李荣。”谢淮岸道。
芸儿目瞪口呆,张大了嘴巴,都可以塞进一个鸡蛋了:“怎么可能了,虎毒不食子,他为什么要弄死李采?”
谢淮岸没有心思跟他解释,让她报官,自己匆匆朝着后院跑去。
为什么会杀了女儿?因为女儿带走了家里的银子,女儿惨死闹得人尽皆知,他便说女儿的情郎带走了所有的银子,如今李家家徒四壁。
他为的便是博人同情,日后池家便不好再问他讨回银子,否则便是咄咄逼人,要逼死李家这对夫妇。
池宴许那日拿着账簿说要他还两万两。
实际上,李荣这些年管着平洲的庄子,贪墨的钱财只多不少。
池家拿到账簿后要求他还钱,每次都是吐出一点点,便是不想还的意思,这一次终于被逼急了,所以……为了银子,弄死了自己亲闺女。
李采被急于逃跑的傅淮安掐着脖子,黑暗中挣扎着,她的父亲举着火把来追踪偷走自家财物的女儿,吓跑了傅淮安。
李荣看到晕厥过去的李采,钱财也没了,不由心生一计,便砸死了女儿。
疼痛传来,李采奄奄一息的挣扎着,难以相信亲生父亲竟然会要了自己的命。
在李荣看来,女儿的性命不过百十两银子,而且不听话,不如发挥更大的价值。
池宴许双手双脚都被绑着,谢淮宝还晕在自己脚边,此时,他的后颈传来剧痛,提醒着他刚刚被人敲晕过去了。
下手真是狠。
他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哥儿,有必要把他打晕吗?这么疼!
此时马车不知道在什么小路上奔跑着,颠簸至极,他的浑身骨头都要被颠散架了。
池宴许正疼的龇牙咧嘴,骂骂咧咧的时候,便听到头顶传来熟悉的声音:“少爷,你醒了?”
池宴许抬头看着面色阴狠的李荣,他好似变了一番模样,面目可憎,眼底全是红血丝,宛如恶鬼一般。
前几次见他,还以为他是丧女之痛,悲痛欲绝。
“你……为什么绑架我?”池宴许问道。
“少爷,我也不想绑架你,可是你一次次逼我,把我逼到了绝境,你说我能怎么办?”李荣声音沙哑,发出低低的赫赫声。
池宴许沉默了片刻,又问:“那你是为了银子?不想还债?”
“少爷,别明知故问。”李荣冷漠的打断他。
池宴许默默的闭嘴,看了一眼倒在脚边的谢淮宝,还是忍不住问了句:“你绑架我,我能理解,你为什么绑架谢淮宝?我一个玉佩,都比谢淮宝全身上下都贵!他根本不值钱!”
“……”早就醒来正在装晕私心里以为池宴许跟绑匪废话是傻逼的谢淮宝,此时默默在心里骂了个操。
池宴许见李荣表情有些恍惚,继续说道:“我什么身份,他什么身份,他凭什么跟我一起被绑架?”
李荣:“闭嘴!”
“你真是胆大包天!竟然敢吼东家。”池宴许骂骂咧咧。
谢淮宝内心大翻了个白眼,无语到了极点。
你搁这跟绑匪撒娇了?
吼你怎么了?等会还把你杀掉。
谢淮宝便觉得池宴许十分不识时务,一点分不清当下自身所处的环境,宛如一个作死小能手。
还有凭什么他不能跟池宴许一起被绑架,这不是看不起人么?难道这人绑架也得被绑在C位吗?像是有什么大病一样。
池宴许倒是没有纠结在吼没吼他的事情上,坐起身来,抬脚踹了两下死猪一样的谢淮宝。
李荣见状,呵斥道:“不许乱动。”
“你把他跟我一起绑架,我很不爽,你把他丢下去。”池宴许十分嚣张的说道。
谢淮宝听到这话,终于装不下去了,顿时爬起来,骂道:“你怎么这么恶毒?”
“把他给丢下去,李管事,我命令你把他丢下去。”池宴许嫌弃的皱眉。
谢淮宝坐起身来,骂骂咧咧的说道:“你又蠢又坏,我要打死你。”
“哈,你还敢打我?”池宴许先发制人,直接拿肩膀撞他。
谢淮宝被撞了一下,疼得龇牙咧嘴,随后也撞回去,两个手脚被绑住的人,在马车里打得十分欢,滚来滚去,李荣根本就没有地方可以安坐着。
他立即站起身来,怒斥道:“你们两个消停点,不然都得死。”
马车是个破落的小马车,驾车的人也不利索,一路十分颠簸,就在此时,车轮突然撞在了一个凸起的石头上,李荣踉跄着,摇摇欲坠。
池宴许立马一脚踹过去:“死去吧你。”
李荣猛地被踹出马车,重重的摔在地上。
“大伯!”驾车的是李秀,李荣的大侄子。
池宴许松了松手腕,拿出小刀迅速解开脚上的捆绑,走出马车,又是一脚踹掉李秀,站在马车头上,洋洋得意:“你们两个蠢货,竟敢绑架本少爷。”
马儿还在继续往前跑,横冲直撞的,池宴许还没得意一会,便又摔进车里,摔在谢淮宝身边。
谢淮宝诧异于事情变故竟如此之快,看着手脚都脱困的池宴许,默默不语,等着他帮自己解绑。
池宴许揉了揉帅疼的屁股,丝毫注意力都没有分给谢淮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