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无立足之地你们也不拦着,不怕一尸两……

    刘庄的姐和嫂子不愿意留下吃饭,大概跟苏笑笑不太熟,不好意思。可是下着雨,人家拎着点心肉和菜过来,苏笑笑再不懂事也不能让她们回去。

    苏笑笑就说有事问她们。

    俩人一听有事就安心坐下。

    苏笑笑给团团使个眼色。团团不明所以,注意到他姨和舅妈揉搓手指,看起来坐立不安,对上俩人愉悦的心情不可能是因为家里出现变故,他就想起陈大勇第一次在他家吃饭,拘谨又不安。面对陈大勇,团团可以勾着他的脖子说“别紧张”。面对俩异性长辈,团团思索片刻,把他妈妈买的零食拿出来。

    团团正长身体,苏笑笑不担心他吃多了横向发展,便在家中常备瓜子花生米花糖等物。俩人手里有瓜子,身体放松下来。

    团团心说,上次来也没见她俩这么拘束啊。

    上次好像也没空胡思乱想,她们忙着做饼呢。

    苏笑笑其实不知道同她俩聊什么。

    刘庄经常回村拿吃的,比如他爹娘晒的红薯干,驴拉磨磨的香油,不止他老婆说好,他岳父岳母也夸自家种的产的好。几乎每次都给苏笑笑带一点。比如香油,庄小婶给儿子准备两斤,给苏笑笑准备半斤,因为团团住校,张怀民经常加班,给她太多吃不完浪费。

    刘庄见着苏笑笑都会聊几句家常。苏笑笑连堂弟的孩子上几年级,去年考了多少分都一清二楚,就不想装不知道再问一遍。

    苏笑笑想起二大爷一家,但不想提他们,就扯到她大爷身上,“小叔之前说让大爷家哪个儿子进城做事,去了吗?”

    说起熟悉的人,刘庄他嫂子来了兴趣,“是说老五吧?娘的意思让老五媳妇跟我们做饼,老五给她打下手。老五媳妇想开店卖衣服。”

    刘庄他姐点头:“原先大爷问谁跟他摆摊,老四两口子嘴笨,要在家种地喂牲口。老五两口子嫌坐在路边吆喝丢人,大爷就带着老二两口子卖菜。后来小壮打听到去哪儿进货,大爷觉着老五媳妇年轻,她出面比老头老太太卖的好,老五媳妇还是不愿意。”

    她嫂子不禁嘲讽:“老五媳妇净想美事。大爷大娘赚到钱租了一间店,不用在路边风吹日晒,老五媳妇就让大爷大娘在家享福,她跟老二两口子守着店。老二两口子哪能同意。老四这样说老二都不好意思拒绝。”

    苏笑笑她大爷家老大和老三是个闺女,老二、老四和老五是儿子。老二夫妻俩和爹娘在城里,他们家孩子多是老四媳妇照顾。

    即便老四夫妻俩不叫苦,老二两口子担心孩子在家吃不好睡不好也会问孩子。孩子又不傻,小婶不管他们,他们肯定不会替小婶说好话。

    去年年底苏笑笑大爷给老四和老五一家一百块钱,老二媳妇偷偷给老四媳妇一百,叫她买鱼买肉给孩子补身体。孩子要是病得厉害也别心疼钱,立刻送医院。

    刘庄的姐和嫂子虽然不知道这件事,凭年前去给长辈修坟,老二媳妇跟老四媳妇走得近,也能看出老二家跟老五家不和。

    苏笑笑:“你俩的意思老五媳妇希望大爷再租一处店面由她打理?”

    姑嫂二人点头。

    苏笑笑:“没做过一天生意,上来就弄一家店面,能干好吗?”

    刘庄他姐:“大爷也是这么说。可老五媳妇嘴巴甜,哄得大娘想给老五两口子开店。”

    苏笑笑问:“赚的钱在谁手里?”

    刘庄他姐常年在婆家,离得远不清楚。刘庄的嫂子猜老二两口子和她大爷大娘一人一半。她正想说出来,心中忽然一动:“你是说要是钱在大爷手里,大爷一直不同意,老五两口子可能闹分家?”

    苏笑笑点头。

    “那咋办?”

    苏笑笑:“好办啊。大爷想给多少给多少。”

    “要是分少了,大爷大娘老了,老五两口子不愿意伺候——”

    苏笑笑打断:“大爷不止有仨儿子,还有俩闺女。老二两口子没空,就让老四和他两个姐照顾,大爷和老二出钱。她们给人当保姆,要是人家给一百,叫大爷和老二一人出一百不就行了。”

    刘庄他姐恍然大悟:“在自家照顾自己爹娘,还不用看人脸色。”

    苏笑笑:“大爷大娘要因为这事犯愁,就把我说的这些告诉他们。多大点事啊。”

    刘庄他嫂子不由得说:“以前大姑带着小兰的女婿卖东西,大姑的大儿媳妇不高兴,大姑不搭理她,我还觉着大姑里外不分。”

    团团不禁问:“女婿是外人,儿媳妇不是吗?”

    苏笑笑:“在农村儿媳妇是自家人。但你那个表舅妈忘了,她不懂事你大姑奶奶可以换个儿媳妇。改革开放才几年,农村还是穷人多,甭说你表舅才三十多,就是四十岁,有五个孩子,你大姑奶奶要能拿出两千块,照样给他娶个二十岁的年轻姑娘。”

    刘庄他嫂子点头:“两千块钱够村里人盖房娶媳妇。”

    他姐不禁说:“我们村有个兄弟姐妹多的,年年三四月份找我家借粮。我要说给那家闺女介绍对象,一千斤粮就能把人娶回家。”

    苏笑笑:“所以不给养老这种威胁对有钱又不缺孩子的老人来说不好使。”

    团团笑眯眯看着他妈。

    苏笑笑失笑:“我没上环,你爸也没结扎,你说我俩再生——”

    “不许!”团团脸色大变,跑过去扑到苏笑笑身上,“你是我妈妈,只能是我妈妈。”

    苏笑笑揪住他:“起开!多大了?也不怕把我撞断气!”

    团团转身坐到她身边,抱住她的胳膊:“不许说再生一个!”

    许小军看不下去:“苏团团,你是不是傻?你爸是公安,你妈在邮电部门,计划生育规定,他俩只能生一个。”

    团团愣住。

    姑嫂二人扑哧笑出声。

    团团气得瞪他妈:“你骗我?!”

    “你可以故意气我,我不能骗你?”苏笑笑朝他脑门上一下,“不讲理!”

    团团气得起身坐到许小军身边,离他妈远远的。

    苏笑笑好笑:“多大了啊?苏团团,幼不幼稚?”

    “没你幼稚。”团团小声嘀咕。

    苏笑笑转移话题:“中午吃什么?把你舅妈拿的肉做了,京酱肉丝?再做个小葱炒鸡蛋?主食吃什么?”

    “不吃!”团团没好气道。

    刘庄他姐想劝,差不多行了。听到苏笑笑不紧不慢地问:“那就煮挂面?”

    团团赶忙说:“不要!我吃炒年糕!”

    苏笑笑:“原来你知道想吃什么?”

    团团呼吸一顿,又不想理他妈,“许小军,我们走!”

    “下着雨去哪儿?”细雨蒙蒙,许小军不想出去,只想在屋里嗑瓜子。

    团团拽着他起来:“书房。”

    许小军又抓一把瓜子才起身:“说你幼稚你还不服气?”

    “瓜子堵不住你的嘴是吧?”

    外面安静下来。苏笑笑不禁笑着说:“中午炒年糕?小军他妈给我们拿一包,一直在盐水里泡着,再不吃就泡烂了。”

    姑嫂二人没吃过年糕,因为好奇年糕什么味,也不再提离开。

    现在还不到十一点,做饭太早,刘庄他嫂子没话找话,看着苏笑笑身边的毛线问给谁织毛衣。

    苏笑笑拿起针线解释给团团做的。臭小子长得快,还没穿旧就小了,每季都买新的太浪费。

    刘庄的侄子和外甥都穿过团团的衣服,大部分衣服都看不出磨损。当时姑嫂二人就聊过,难道每季都买新衣服吗。

    现在听了她的话,姑嫂二人互看一眼,合着被她们猜对了。

    刘庄他嫂子不由得说:“别买那么多,一季两套。”

    苏笑笑微微摇头:“他在学校天天打球踢球,洗好的还没晒干,身上的就臭了。每周都要穿一套带两三套。”朝厨房旁边看一下,“那两间屋子以前空着,现在里头全是团团和小军的衣服。

    刘庄他姐上次过来看到许小军,碰到她弟就问许小军跟堂姐一家什么关系。刘庄告诉她,许小军来自杭城。以后爹娘想去杭城拿货,免不了麻烦人家。

    刘庄他姐也跟她嫂子说过许小军,姑嫂二人听了苏笑笑的话也没有故意犯蠢问许小军的衣服怎么拿过来洗。

    苏笑笑以前掺和过刘荷的事,刘庄他嫂子不知道聊什么就扯到刘荷身上,说自从她回婆家,最近没有回去过。

    苏笑笑好奇:“你们天天在城里,回不回去你俩知道啊?”

    “刚开始我们都在城里。现在干熟了,我们轮流回去过几天。”

    苏笑笑挺意外:“一个人忙得过来?”

    刘庄他姐:“早晚店里没生意,爹或者娘过去给我们搭把手。”

    苏笑笑点头:“这样也行。生意再好也不能天天在城里。你们平时不管孩子,回去看到孩子不懂事想数落几句,孩子也不听你们的。”

    别人这样说,姑嫂二人会不以为意。亲眼看到苏团团气得跳脚,像如来佛手中的孙悟空,以至于俩人潜意识认为苏笑笑比她们会教孩子。

    再说了,团团能考上重点大学就是最好的证明。

    她俩也听刘庄说过,要是京大有航空专业,团团上的就不是航大,而是全国最高学府。

    刘庄他嫂子忍不住想说:“不是我说话难听,二大爷二大娘真不长脑子。儿媳妇现在爹常妈短的孝顺,看起来比亲闺女亲,还不是因为老两口能赚钱。就她那么小气,以后老了不能动了,还能孝顺他们,我改姓刘!”

    姑嫂二人一起做生意,处的跟亲姐俩似的,刘庄他姐听了这话也没想起来故意说:“爹娘老了你伺候啊。”她顺着嫂子的话说,“我爹也说二大娘糊涂。”

    苏笑笑:“怕儿媳妇闹离婚。”

    刘庄他姐:“也许儿媳妇扔下孩子不管,再娶一个对孩子不好。”

    苏笑笑乐了:“后妈不疼孩子,他们不能把孩子带到城里自己照顾?就当老闺女老儿子疼?等他们不能动了,正好赶上孙子孙女二三十岁正值壮年。”

    姑嫂二人一愣一愣,怕是做梦也没有想过可让孙子孙女给他们养老。

    苏笑笑:“观念该改改了。”

    俩人不禁点头。

    苏笑笑听到身后的钟声,回头看一下十一点,放下毛线,去厨房做饭。俩人拎着菜和肉给她打下手。

    苏笑笑担心她们吃不惯炒年糕,先用电饭锅煮米汤,后又用电饭锅热几个馒头。

    配菜准备好,苏笑笑先做京酱肉丝,然后炒个青菜,最后做一锅鸡蛋青菜炒年糕。

    姑嫂二人以为年糕是菜,苏笑笑给每人盛一大碗。刘庄他姐不禁问:“当饭吃?”

    苏笑笑点头:“类似咱们的炒面饼。”然后又把电饭锅端过去,用小碗给每人盛半碗米

    汤,“锅里还有馒头,没吃饱就吃馒头。”

    团团和许小军饭量大,年糕和米汤吃完,又把苏笑笑热的三个馒头分了。

    饭后雨停了,苏笑笑让俩人回去。

    俩人也不想撑着伞等公交车,就没同苏笑笑客气。

    团团明早有课,傍晚苏笑笑做几个油饼,他和许小军背着书包拿着油饼去坐车。

    直到天黑下来张怀民还没回来,苏笑笑估摸着他还在乡下,就关门洗漱睡觉。

    翌日傍晚,苏笑笑看到胡同里停一辆车,停下来一会儿,转身去菜市场买一条大鱼。

    一鱼两吃——鱼头豆腐汤和红烧鱼。在电饭锅里蒸米饭。苏笑笑做好才去堂屋:“饿不饿?”

    张怀民警惕性高,苏笑笑一开口他就惊醒,“天黑了?”

    “快七点了。吃点东西再睡。”苏笑笑去厨房把饭菜端过来。

    张怀民用毛巾擦擦脸就去堂屋。

    苏笑笑:“这么困还敢开车?”

    “当时不困,反而精神亢奋。回到家沾到枕头才觉着累。”

    苏笑笑问:“审了一夜?”

    张怀民摇摇头:“刚开始打算连夜突审。我让探员和技术人员把时间线和证据证人证词都整理出来,告诉嫌疑人,一个字不说法院照判,他就老实交代了。”

    “打算突审是不是说明还缺证据?”

    张怀民:“有他放火的证据。但夫妻俩感情不好,经常互殴,容易能被打成激情杀人。无预谋杀人不太可能判死刑。利用他不懂法院量刑,我们又提到还有俩孩子,他认为必死无疑就全交代了。”

    “俩孩子也是他蓄意谋杀的?”

    张怀民点头:“他在城里有个情人,快生了,不希望孩子一生下来就是黑户,就逼嫌疑人离婚。农村女人离了婚娘家回不去,又带着俩孩子,只有死路一条。他妻子不愿意离婚,他爹娘也不同意,认为知道他有家室还上赶着跟他好的是狐狸精,他就决定一把火全烧了。”

    苏笑笑问:“他情人知道他这么狠吗?”

    “不认为他心狠,认为他妻子活该,早点离婚不就没这事了。她以为我们拿不出确凿证据。”张怀民冷笑,“死者娘家人知道她在哪个小区,够她受的。”

    苏笑笑惊讶:“办案民警不小心透露出去的?”

    “怎么可能。这几天死者娘家人协助我们调查,给我们准备吃的喝的,看到民警开车进城查访,猜到城里还有人。以前死者的弟弟进城送菜碰到过嫌疑人,到城里找人一打听就打听到嫌疑人在城里租的房子。”

    苏笑笑不敢信:“他都租房住,那女的还给他当小三生孩子?图什么?”

    “图他以后能买车买房。”

    苏笑笑:“你们也不拦着,不怕一尸两命?”

    “他们一开始咬定死者是嫌疑人害死的,要跟嫌疑人拼命,民警就给死者娘家人科普,无论对方多么混账,他们把人打死了就要偿命。”张怀民道,“不需要打照面都能让她在城里无立足之地。”

    苏笑笑想起什么:“你告诉我合适吗?”

    “又没说细节。我说的这些跟记者和死者家属知道的差不多。”农村很少有这么严重的事,再加上死者娘家人闹着要偿命,当天就传遍十里八村。张怀民想瞒也瞒不住。先去张怀民饭都没吃就带人下乡,除了担心雨天把证据冲走,其次就是影响不好,一直不破案市局追责。

    第122章 以暴制暴不就是一份材料?

    从前天早上离开家到今天中午回来,张怀民只睡了三四个小时。下午睡半天根本补不回来,所以饭后洗漱后继续睡。

    一觉醒来天亮了,张怀民舒服了,但也不想锻炼。

    苏笑笑做饭,张怀民倚着门框跟她扯闲篇:“我算是知道为什么转业后或多或少都会发胖。首先缺乏锻炼,其次饮食作息不规律。以前在部队傍晚吃饭,最迟十点睡着。现在日夜颠倒。”摸摸头发,“幸好我不像老张。”

    苏笑笑:“你爸又不谢顶。”

    “他天天早睡早起,闲着没事就钓鱼,一天到晚优哉游哉,头发还那么少。我要像他,加上我的作息,洗头剃头的钱都省了。”

    苏笑笑:“你还出去洗过头?”

    “不洗怎么剪?”张怀民反问。

    苏笑笑:“可以剪好再洗。”

    “就跟我抬杠吧。”

    苏笑笑:“双手插兜啥也不干,不就等着跟我抬杠?”

    张怀民下意识想反驳,可看到苏笑笑切好葱又去切肉,忙得团团转,“我洗衣服去!”

    洗衣机拉出来,张怀民把他俩的裤子外套扔里头,又用盆打水洗内衣,内衣晾好就洗袜子,最后刷鞋。

    苏笑笑看到他刷鞋才炒菜。

    大部分蔬菜还没长大,院里种的那几样苏笑笑吃够了,考虑到他忙了几日身心疲惫,就用小葱和鸡蛋煎一张圆饼,没有加一点面粉。早早去菜市场买一块瘦猪肉,用不怎么辣的干椒做一道干煸肉丝。

    肉香合着辣椒香味飘出去,张怀民把鞋放院中破板凳上,洗洗手就大步进来:“一早就吃这么硬的菜?”

    苏笑笑眼神示意他端菜。

    张怀民先端鸡蛋饼,然后拿筷子端电饭锅,苏笑笑端肉丝拿碗勺。

    团团不在家,他俩只需要两双筷子两个碗,张怀民给苏笑笑盛一碗米汤又自己来一碗,拿起电饭锅蒸笼里的馒头,“团团不在家电饭锅随便做点就够咱俩吃的。”

    苏笑笑:“别一有机会就挤兑你儿子。尝尝肉丝辣不辣。”

    “做的时候辣味就呛鼻子,还用尝。”张怀民嘴上这样说,还是夹一筷子肉丝和辣椒。

    苏笑笑夹一块蛋饼,“团团还没吃过这样的鸡蛋饼。”

    张怀民瞥她:“别一有机会就心疼你儿子。”

    苏笑笑呼吸一顿,“——我看你是不饿。”

    张怀民顿时不敢贫嘴:“饿!早上就是被饿醒的。”

    苏笑笑:“怎么样?”

    不就馒头有点辣,一口馒头一口肉丝辣椒刚刚好。张怀民微微点头,又加一筷子:“不错!开胃。回头我送你去单位?”

    苏笑笑摇摇头。

    “这么见不得人?”

    苏笑笑点头。

    张怀民差点被辣椒呛到:“你——”

    “我不希望别人知道我丈夫是刑警。”

    张怀民把饭菜咽下去,“认真的?”

    苏笑笑先解释她有个同事丈夫是农村的,以前下乡插队谈的,她考上大学回城后把她丈夫孩子带回来,因为丈夫没有城里户口,好在上过两年高中,识字又不恐高,现在当个临时工,排线装电话。

    张怀民听到这里忍不住问:“她丈夫怎么没考大学?”

    苏笑笑的同事们乍一听到这事也好奇,忍不住问那位同事:“她说恢复高考那年孩子刚出生,农村人争工分,不可能夫妻俩都看书备考。她大学毕业后,娘家人叫她离婚,她不同意就在外面租两间房。头两年她丈夫天天接送孩子买菜做饭。后来孩子大了,她丈夫觉着吃软饭丢人,正好单位想照顾职工家属,就把她丈夫招进去。可安电话的少,她丈夫经常干两天歇五天,无事可做就看报纸喝茶。见报纸上有乡土文学,他试着投稿,没成想成了。他试着写长,不久前出版了第一本长篇小说。”

    张怀民不知道她要表达什么:“然后呢?”

    “可能亲戚邻居都认为她糊涂,堂堂大学生找个农村人,不光养他还给他生孩子。她憋着一口气,她丈夫拿到稿费的那个周末,一家三口就弄一套新衣服新鞋,又拎着大包小包回娘家。到单位还跟同事显摆。”苏笑笑当时替她感到高兴,“结果你猜怎么着?”

    张怀民:“再绕弯子饭菜就凉了。”

    苏笑笑白了他一眼:“刚开始她丈夫下班来接她,领导还特意出来夸几句。不到五天,单位大姐叫她丈夫帮女儿辅导作文。领导的朋友觉着那本书写的真实,大周末,人家还没起床,他就跑过去跟人讨论那本书。她丈夫回答写的时候没有想太多,就是想

    写出来。对方觉着敷衍,跟我们领导抱怨。还是一老大哥说,他爱人在宣传部门,经常写东西,跟作文不一样。我们领导他朋友和单位同事才勉强接受。你说要让他们知道你在市局刑警队,还是队长,还能过安生日子吗?”

    张怀民十分好奇:“你领导没有问过我是干什么的?”

    苏笑笑:“我假装不好意思说出口。至于脑补成什么样就不关我的事了。”

    “不怕领导欺负你?”

    苏笑笑:“我领导要是眼皮子浅,看人下菜,他是高干子弟也坐不稳。这年头的国家干部有几个简单的?尤其首都,看门大爷都有可能是将军他哥。”

    “你不说我都忘了。去年查个案子,看门大爷是厂长他叔。原先厂领导班子想让他叔当个车间主任,或者生产组长。那大爷不识字,担心连累他侄子,就要看大门。”张怀民伸出大拇指,“还是我老婆看得明白。不过也有那种目无下尘的。”

    苏笑笑给他夹一块鸡蛋,“那种人不要跟他计较,把他捧得高高的,飘得不知道自己姓什么,捅破天自然遭雷劈。”

    张怀民不禁啧一声。

    “啧啥?赶紧吃饭!”苏笑笑放下碗,“你刷锅洗碗。”

    张怀民看到她碗里一干二净:“吃好了?”

    苏笑笑点点头,把饭盒找出来,夹走三分之一干椒肉丝,又夹两块鸡蛋,又拿一个馒头,就把饭盒塞包里。

    张怀民:“干椒热过就不香了。”

    “比食堂的饭菜好吃。最近没什么菜,又不舍得买贵的,天天清汤寡水。海带汤都不舍得多放两块海带。”

    张怀民问:“带瓶饮料?”

    苏笑笑担心东西放柜子里忘了吃,她给团团买的带包装的都堆在条几底下。苏笑笑朝条几看去,拿一瓶汽水,又给张怀民一瓶健力宝。

    张怀民:“不能喝这个。开着会闹肚子怎么办。”

    “亏你还是苦过来的。”苏笑笑假装嫌弃,“越来越娇气。”

    张怀民笑着点头。

    苏笑笑顿时觉着一拳打在棉花上,朝他身上一巴掌才挎着包去上班。

    张怀民把剩下的菜吃了,粥喝完,馒头实在吃不下去就收起来。厨房收拾干净,又把堂屋打扫干净,抬头一看时间八点,正好去上班。

    此后一个月没有大案,张怀民就和政委盯上毒/品宣传。他在办公室无聊,就和政委到基层街道。

    大爷大妈们一看市局领导亲自过来,个个都拍着胸脯打包票,一定宣传到位。

    五十岁以上的人都见过被毒残害的人,而这个年龄的女同志几乎都退休了,六十多岁的孙子孙女上初中上高中,叛逆不服管,很容易被带坏,偏偏都没见过害人的玩意,为了他们,大爷大妈抛下计生办的任务,三天两头在公园迪厅附近溜达。

    大爷大妈们有时候打眼一瞧,甚至吸吸鼻子就能闻出来,以至于到暑假,市局就在人民群众的配合下抓到十多人。

    在首都这个大城市,十多人看起来很少,可改革开放才几个年头,首都大部分市民还没过上好日子,害人的玩意就迫不及待钻进来,不严查严办还了得。

    七月中旬,张怀民帮经侦向局长要尚方宝剑,趁着办公室没别人向局长反映,毒这东西必须严打,希望上面尽快立法。

    局长希望明年高升,就需要露脸,边点头答应下来边叮嘱张怀民提醒大家办案时小心。

    张怀民从局长办公室出来就去经侦办公室,提醒经侦人员暗访时小心,就回他办公室。刚到门口,后勤女警递给他一封信。

    张怀民下意识问:“谁的?”

    “好像是报社。张队,您笔友啊?”年轻女警一脸好奇。

    张怀民哼一声:“你嫂子能扒了我的皮!”

    “嫂子这么厉害?”

    张怀民:“我老老实实的她是菩萨。我不老实她就是活阎王。尤其现在儿子大了,能照顾自己,她要是急了,敢和我一换一。”摇了摇头,“厉害得很啊。”

    女警不信。看着他推门进办公室,女警跑去刑侦队大办公室问整理资料的探员,“有没有见过张队的爱人?”

    “这么闲?”探员递给她一个文件夹,“结案报告写了。”

    女警随手接过去继续问:“张队说他爱人是活阎王。你信吗?听说张队以前当了二十多年兵,还是在一线,他爱人没法随军吧?安心给他当贤内助的人能有多厉害啊?”

    探员明白不说点什么她能一直嗡嗡个不停:“软弱的女同志能撑起一个家?”

    女警被问住。

    “嫂子不是长得厉害性格强势,就是外柔内刚。不可能色厉内荏!”探员转向她,“现在信了?”

    女警问:“可是说活阎王夸张了吧?”

    “你试试?”探员笑着问。

    女警下意识问:“怎么试?”

    “我想想。”探员撑着下巴思索片刻,“周末到张队家,说你喜欢张队,但你没有想过拆散他们,只是情不自禁。看嫂子怎么说?”

    女警打个哆嗦,下意识往外看,见没什么人进来,抄起文件砸她,“说什么呢。”紧接着又忍不住好奇,“嫂子会怎么做?”

    探员:“嫂子不会找张队大闹,也不会动你,她会去你父母单位,再去你兄弟姐妹单位。都不好使的话,再去你亲戚单位,你侄子侄女外甥外甥女学校,最后去你家,让你全家老小都没脸见人。”

    不感兴趣的几个男探员猛然转过头,惊呼:“这么狠?!”

    女警脸色大变。

    女探员笑着说:“是活阎王吧?”

    “这么做有用吗?”

    女探员:“私生活不违法,但张队这辈子也就这样。除非你父母手眼通天能帮他运作。不过这种情况只适合体制内。事业单位盘根错杂,个体户本就不太在意脸面,这招对他们没用。”

    女警连连点头,“我一个亲戚的亲戚,现在就有两个家。我以为他妻子懦弱。原来是不得不妥协。”

    “你说的那种情况也有办法应对。”女探员见几个男同事一脸好奇,“想知道?故意激怒你们,夫妻互殴不小心废了你们下半身,立刻送你们去医院。至于能不能治好就看你们的运气了。”

    几个男探员打个哆嗦。

    女警问:“这属于犯法吧?”

    “夫妻打架无意间伤到,女同志不知道他那么脆弱,又及时送他就医,犯什么法?”女探员把眼前的证据整理到一个盒子里,“还有别的问题吗?”

    年轻的女警不禁问:“你咋这么清楚?”

    女探员:“前些天乡下那个杀妻案,我不是也去了。死者娘家人总想找嫌疑人拼命,派出所劝了几次冷静下来,可一看到嫌疑人就激动。张队提醒他们动手就犯法。死者家属气得吼,要法律有什么用。张队就说以后遇到类似的事,可以给家中女性撑腰,但是不能动手,看着女性动手。这种情况属于夫妻互殴。当时死者的娘和嫂子弟妹也在,把死者娘家兄弟吓得恨不得给张队跪下,求他别再科普。”

    有个探员不禁说:“对,是有这事。当时还纳闷,张队听谁说的。可我一心扑在案子上,想一下就放下。合着是经验之谈?”

    “真是经验之谈,张队还能当张队?”女探员给同事一个“长不长脑子”的眼神。

    男探员恍然大悟:“你的意思他听嫂子说的?”

    女探员看向年轻女警:“现在信了?”

    “真是活阎王!”女警不禁感叹。

    女探员忍不住说:“有些人希望我们做主,又不希望她们丈夫吃苦,轻不得重不得,容易里外不是人。依我看以后女同志遇到这样的事都自己解决。丈夫给她一巴掌,她给丈夫一脚。丈夫白天打她,她晚上把丈夫废了。”

    “您是人民公安。”年轻女警赶忙提醒。

    女探员:“所以我只是在这里说说。张队的那番话也是为了劝死者家属冷静,没有怂恿的意思。”

    女警不禁说:“张队能说出这番话,

    显然把嫂子的话听进去。这样看张队还挺好。”

    “打住!”女探员担心好感变成喜欢,“不想远走他乡就离张队远点。嫂子可是有过当众大杀四方的战绩。”

    办公室多人都齐刷刷转向她。

    女探员轻咳一声:“我妹说的。我妹在医院上班,多年前张队去医院拆石膏,在医院门口跟人吵起来,我妹带着几个保安过去劝架,到跟前硬是一个字没敢说,就怕说错一句被嫂子问候全家。”

    几人瞬间顾不上手上的活,让她详细说说。

    张怀民揣着信准备下班,路过大办公室,隐隐听到几句赶紧回家。

    苏笑笑傍晚回来看到条几上的信,打开一看是汇款单,就朝南边屋里洗澡的人喊:“张怀民!”

    张怀民端着盆出来:“这么生分吗?”

    “团团爸爸?”苏笑笑晃晃汇款单,“什么情况?”

    张怀民:“猜猜看。”

    “就没见过你写过东西,我猜什么猜?”

    张怀民一边洗衣服一边解释他去年整理的那些资料出版了。

    苏笑笑听懂了又没太懂:“不就是一份材料?”

    “我当时也纳闷。可是确实出版了。这是第一笔稿费。也许只有这一笔。”

    苏笑笑不禁说:“这一笔也不少。”

    “晚上加餐?”

    苏笑笑下意识摇头。

    校张怀民叹气:“是不是你儿子一直不回来,你就一直做豆角茄子黄瓜番茄?”

    第123章 绊脚石你说团团那孩子是不是故意的?……

    苏笑笑指着菜地,示意他睁大眼睛看清楚:“是我想做吗?”

    其实茄子、豆角、黄瓜和番茄种的不多,各两垄,可架不住家里人少,苏笑笑和张怀民中午还不在家吃,哪怕每样种三四棵也吃不完。豆角不吃就老了,番茄不吃就坏了,苏笑笑不想浪费,自然要顿顿做。

    苏笑笑:“就该让你去农村待几天。”

    “农村的茄子豆角也吃不完!”张怀民提醒她,“去看看菜市场的豆角多少钱一斤?”

    苏笑笑最近没有去过菜市场,天天早上和傍晚都有走街串巷卖鸡鸭鱼肉的,远比菜市场的新鲜。不过昨天下午下了公交车,路口有个摆摊的,住在马路对面筒子楼的人问多少钱一斤,菜农说的不是一分就是两分,她紧接着就听到想买菜的人惊呼:“这么便宜?!”

    对于张怀民的话,苏笑笑无法反驳,“就该让你回到六零年。”

    张怀民:“六零年夏天也不缺菜。缺的是米面油糖!”

    “就你知道的多!”苏笑笑没好气道。

    张怀民无语又好笑:“我去买点排骨,炖豆角茄子?别做面条,晚上只吃菜?”

    “那我再挖几个土豆?”

    张怀民:“长大了?”

    “早长大了。”苏笑笑给他几块钱零钱。张怀民微微摇头表示他还有。

    担心喝酒误事,张怀民下班回来也不喝酒。他对香烟没瘾,身上穿的家里用的都是苏笑笑买,天天在单位没时间花钱,以至于上上个月零花钱还剩一半。

    张怀民的零花钱就是工资零头。别人或许觉着少,张怀民反而觉着多,因为在部队几十年,天天训练没法带钱,习惯了两袖清风。

    以前换裤子脱下来扔盆里直接洗,苏笑笑经常能看到他晒钱。自从买了洗衣机,张怀民担心兜里有东西把洗衣机搞坏,才想起来把兜里的东西掏出来。

    苏笑笑问:“改天把这笔钱存起来?”

    张怀民到堂屋门外停下:“年底再存。看看能不能存个整数。”

    “想什么呢?全国公安干警人手一本,也不可能给你七八千块钱稿费。”

    张怀民:“如果再写一本呢?”

    “你把精力放在那上面,还有心思查案?有得有失。”苏笑笑提醒他。

    张怀民复习几年才考上大学,半工半读那么辛苦,可不是为了弃警从文,“你说得对。”

    “我记得有一回你拿回来一沓报纸,是公安报吧?”苏笑笑见他点头才继续,“主编有没有找你约稿?没时间写书,可以趁着不忙写一两千字的文章啊。”

    张怀民为之一振。苏笑笑一看他要过来,赶忙说:“买菜去!”

    “扫兴!”张怀民一脸嫌弃,“亏你还是女同志——”

    苏笑笑:“我不懂浪漫,你回头找个懂的?”

    张怀民震惊,她怎么知道他要说什么。

    “咱俩在一起多少年了?”苏笑笑往前两步推他一把,“肉该卖完了。”

    十年前去菜市场买肉要托关系走后门。五年前去菜市场买猪肉要赶早。现在菜市场早上杀的猪能卖到中午。下午杀的猪能卖到收摊。

    张怀民一点也不着急。他也没有去菜市场,在胡同口看到一辆熟悉的三蹦子,到跟前看到大鹅蛋,本能想买几个,突然想他儿子此刻在江南。苏笑笑不爱这一口,他也不爱吃,就买两根排骨。

    苏笑笑刚把土豆挖出来,正打算摘了豆角茄子再洗,看到他拎着排骨进来,下意识说:“这么快?”

    “在路口买的。”张怀民可惜他忘了拿盆,不然可以让人家帮忙剁一下。

    苏笑笑听到他嘀咕的话,不禁问:“人家给剁?”

    “给剁。卖菜的大叔说他的砍刀快,他两三下剁好,咱们拿回来要剁很久。”张怀民问,“我用温水洗洗?”

    苏笑笑点头:“洗洗吧。”

    排骨炖土豆茄子豆角盛出来,满满一大盆锅里还剩一碗。苏笑笑眼神问张怀民吃得完吗。张怀民摸摸肚子,感觉够呛。

    原本苏笑笑想今年买冰箱,还没有放暑假团团就告诉他妈他想去杭城玩几天。苏笑笑一想他不在家,张怀民早出晚归,有时候神秘失踪十天半月,她懒得做饭就买点吃,冰箱买回来也没人用,决定明年再说。

    家里没有冰箱,到明早菜就臭了。张怀民就把盆里的菜拨出来一点,又把锅里的菜盛碗中,堆满满一大碗,给他爹娘送去。

    老张跟儿子不客气:“吃不完想起你爹?”

    张怀民点头:“不吃我端走!”

    张新民接过来:“他不吃我吃。”一看还有排骨,“排骨炖菜?我以为是地三鲜。”

    “天天吃这些快吃成牲口。可是长得快,不吃不行,你嫂子就想到用排骨炖。”

    张新民点头:“小鸡炖这些应该也好吃?”

    张怀民假装没有听见。张新民等人消失才反应过来:“我哥什么意思?”

    罗翠红嘲讽:“算盘珠子都崩我脸上了。还什么意思?忘了你哥干啥的?你那点小心思还敢在他面前显摆?”

    王芳笑着接过菜:“大哥什么牛鬼蛇神没见过?你眨眨眼他就知道你想干嘛。”

    妞妞叫爷爷奶奶开饭。

    天气炎热,罗翠红懒得又是炖又是擀,所以就煮两把挂面,煮一碗酱,准备一些蔬菜吃凉面。张新民一家三口也说这种天最适合吃凉面。然而等一家人坐下,筷子最先夹的不是凉面,是还带有热气的炖菜。最后剩一点菜汤还被妞妞倒碗里。吃得一干二净,妞妞感叹:“还是大妈做的好吃。”

    吃人嘴软。罗翠红也不好意思说“没有我做的好吃。”

    老张点头:“明天咱也做这个?”

    妞妞朝她爸看一眼。老张撇向二儿子:“想吃小鸡炖菜自己买鸡去!”

    张新民真想吃,翌日一早去菜市场挑一只大公鸡。回来绕去张怀民家,提醒他晚上过去吃饭。

    张怀民挺意外:“老二竟然没让爸妈买?”

    “你弟也没有那么小气。”

    以前张家穷,张新民和张爱民参加工作前没穿过新衣服。稍微像样的衣服都是张怀民的旧军装改的。张新民深刻体会到一分钱难倒英雄汉,所以很会过日子。

    之所以买电视机,是因为张新民得到一张购买劵,他胆子小不敢倒卖给同事,值得他讨好的领导家都有电视机,老两口做主,自家弄一台。

    张怀民听了她的话仔细想想:“我没见过他们两口子买菜。”

    “那我们搬回去,也不用我买菜。”

    张怀民不禁瞪眼:“明知道我不是这意思。”

    “看不惯他俩啃老?嫌他俩不懂事?你只想到这点,有没有想过你爸妈头疼脑热都是他俩忙前忙后?从咱俩结婚到现在,你伺候过几天?”苏笑笑白了他一眼,“说句不好听的,只看见贼吃肉,没看见贼挨打。”

    张怀民语塞。

    苏笑笑转身去厨房。

    张怀民以为她对他很失望,不由得跟上去解释:“我一时忘了。起太早,脑子不清楚。”

    “不做菜了啊?”

    张怀民愣了一瞬,想问你没生气啊,又觉着没必要刨根究底,“我都可以。”

    苏笑笑递给他半碗咸菜,又把碗筷勺子给他,她端电饭锅。

    电饭锅里不止有白米粥,还有三个馒头和仨鸡蛋。苏笑笑饭量小吃一个鸡蛋半块馒头,张怀民吃俩鸡蛋。张怀民不由得说:“苏团团不在家鸡蛋都省了。”

    “团团有没有说什么时候

    回来?”

    张怀民诧异:“你不知道?”

    “他说玩几天。可是都走五六天了,该回来了吧。”

    张怀民:“我没问。”

    “心真大!”

    张怀民张张口,心说你心不大,你还问我。

    “过几天再不回来我给老许发电报。”

    这次去杭城的不止团团一个。原本朱红伟也想去。朱红伟的远房大娘听说苏笑笑表妹的煎饼生意很好,就写信给朱红伟,叫他给团团写信,让团团问苏笑笑怎么做的。

    朱红伟不乐意,写信告诉他哥,做生意这么大的事,哪能叫团团出面。朱红伟的母亲也退休了,可她身体很好,忙惯了闲不住,就对大儿子说她去问问。

    趁着苏笑笑周末在家,朱红伟他妈买一盒点心两瓶罐头两斤肉给她送去。苏笑笑没找她堂弟媳妇,让刘庄拿主意。

    刘庄把这事告诉他嫂子,他嫂子不想教。刘庄提醒他嫂子,老刘家在城里没有什么根基,多个朋友以后在路上遇到点什么事也多个帮忙的。

    苏笑笑跟朱红伟远房大妈不熟,只让朱红伟他妈给她表妹打下手。至于教不教朱红伟的伯母,由朱红伟他妈决定。

    朱红伟他妈跟着苏笑笑的表妹忙半个月,感觉上手了才让大儿子买车买炉子。朱红伟放假回来,他妈练的差不多,但不敢一个人干,就让朱红伟和她一块去。

    李小光的爷爷跟姥大吵一架,把他妈吓得不敢提这事。看到朱红伟他妈天天早上在菜市场门口忙不过来,李小光他妈心动,让李小光去给朱红伟打下手。

    李小光嫌他爸妈没担当,他当儿子的都把姥姥请来了,夫妻俩竟然没有趁机立刻把车子炉子值班齐全。可他爷也不许他去杭城,说家里穷,没法跟苏团团比。

    最后跟许小军和团团去杭城的只有杨一名和陈大勇。三人住在许家,一顿一筐馒头,杨一名和陈大勇不好意思,过五天就要回去。

    许小军要带他们去甬城,又告诉团团钟更生在甬城,可以跟他从甬城去岛上。长这么大没见过海,不舍得吃海鲜的陈大勇和杨一名顿时不想回去。

    七月底三人才回来。

    苏笑笑看着又黑又瘦拎着大包背着小包跟难民一样的团团忍不住皱眉。团团不等他妈开口,笑着抱住她的手臂:“妈妈,我给你买了好多好东西。”

    “怎么晒这么黑?”苏笑笑还是没忍住。

    团团:“去海边了。”

    “你去甬城了?”

    团团点头:“就知道瞒不过你。我们还去岛上了。”

    “真能转悠!”苏笑笑拨开他的手,“洗澡去!”

    团团摇摇头:“等一下。”把给父母带的礼物拿出来,又指着大编织袋,“这个是我在南方进的货。从明天起我们天天下午去公园摆摊。”

    “不愧是你爸的儿子,一点也闲不住。”

    团团心说,说得好像您是咸鱼似的,“总要把花的钱赚回来。”想起什么打开提包,把给他堂姐小婶买的裙子,给他叔和他爷买的凉鞋,以及给他奶买的绣花单鞋找出来,“我给爷爷奶奶送去。”

    “等一下,这条裙子是谁的?”苏笑笑指着被团团扔编织袋上的新裙子。

    团团看过去,宝蓝色的裙子:“小姑的。周末小姑过来你给她。要是都拿去奶奶家,小婶更喜欢这个,小姑知道了该认为是小婶挑剩下的。”

    苏笑笑挺意外:“吾儿长大了。”

    团团顿时不好意思:“哪有啊。我走了啊。”

    苏笑笑问:“包里的东西我可以看看吗?”

    “我的东西妈妈随便看。”

    苏笑笑把团团的脏衣服扔盆里,洗漱用品拿出来,又把干净的衣服放卧室,礼物收起来,地上只剩一个大包和桌上的书包。

    苏笑笑打开书包,里头是吃的喝的,就放团团屋里。最后打开编织袋,见全是新的就拎去书房。

    团团到他爷爷奶奶家,老张嘴上嫌弃团团浪费,身体很诚实,立刻脱鞋试穿。罗翠红小时候跟人学过绣花,乍一看挺像样,但跟团团送的鞋比起来,就一个字——糙。

    罗翠红收到精致的绣花鞋自然高兴。

    太阳落山了,张新民一家三口都在家,妞妞拿到裙子就去屋里试穿。王芳看到团团送她的黑色碎花裙很高兴,说明天穿着裙子去上班。

    团团提醒她洗洗再穿。

    老张家热闹,在门外聊天的大爷大妈忍不住进来瞅瞅。发现老张脚上崭新的凉鞋,夸老张的福气还在后头,又夸团团懂事。

    团团趁机说出他和陈大勇以及杨一名一人带回来一包东西,明天下午去公园摆摊,开学前能把他花的钱赚回来。

    先前听说团团去杭城玩,不少街坊私下里嘀咕,张怀民和苏笑笑养团团一个孩子花不了多少钱,手里有钱才能由着团团糟蹋。

    听了团团的话,大爷大妈瞬间变脸,又夸团团脑子活。

    夏天昼长,晚饭后天还没黑,大爷大妈又在胡同里侃大山。看到爱跟老张一块钓鱼的老李头,一个大妈直接说:“不是我说你大哥,就喜欢自作聪明。前几天还跟我们说张队长有钱,团团去杭城花两三百他也供得起。其实人家团团都不用花他爸妈的钱。”接着说团团明天去公园摆摊,卖的是南方的紧俏货。

    大妈耳朵不好,她说话声音大,恐怕别人听不见。老张在院里听得一清二楚,对老伴儿说:“你说团团那孩子是不是故意的?”

    妞妞啃着西瓜说:“肯定的。别人不知道,您还不知道团团有钱,再在杭城玩半个月也花不到大伯大妈的钱。也没人问他花了多少钱,突然来一句能把钱赚回来,肯定因为知道李小光他爷说他败家。”

    团团就是故意的。

    天热睡不着,很多人晚饭后都从家里出来,自然也包括朱红伟的父母。朱红伟的母亲在外面待一会,回到家跟她儿媳妇嘀咕:“早知道叫红伟跟团团去杭城,咱们娘俩慢慢干。”

    朱红伟他嫂子一边给孩子洗澡一边说:“当时我就想大勇去的话,会不会趁机弄一包东西。红伟又说玩几天就回来,我以为就是去旅游。”

    朱红伟他妈琢磨片刻:“要是明年大勇再去,就叫红伟跟他过去,也能长长见识。”

    朱大哥拎起烧水壶:“那就剩小光一个?”叹了一口气,“小光他爷爷真是块又臭又硬的绊脚石!”

    第124章 无地自容陈大勇他爸终于愿意醒悟了?……

    张怀民的外甥太皮,团团南下就没想过带他表哥。等他表哥放假来找他,团团都到杭城了。他想知道团团什么时候回来,又因平时苏笑笑家没人,所以他一到周末就坐公交车过来。

    八月的第二个周末刚吃过早饭,团团的表哥就想去团团家看看。张爱民忍不住问:“又不是没见过团团,有啥好看的?”

    “我想知道南方好不好玩。”好玩的话明年暑假他也去。

    张爱民和丈夫今天休息,见儿子实在好奇,她丈夫就说:“一块去吧。”

    闺女嫌天热,张爱民把她留在家中跟爷爷奶奶,她和丈夫去菜市场买点水果蔬菜,带着儿子回娘家。

    王芳的同事都夸团团送的裙子合身衬得她气色好,王芳喜欢这条裙子,隔一天穿一天。张爱民到时王芳穿的正好是团团送的裙子。张爱民顺嘴夸一句:“二嫂这个裙子这么好看哪儿买的?”

    王芳有口无心:“团团送我的。”

    张爱民脸上的笑容凝固。王芳顿时意识到不对,想找补回来,可话说出去了,总不能说她给钱了吧。

    团团表哥心大,没有注意到她妈神色微妙,听说团团回来了,说一句“找团团玩儿去”就往外跑。张爱民的丈夫打圆场:“院里热先进屋。爸,西瓜洗了吧。”

    罗翠红无奈地瞥一眼儿媳妇,显摆什么啊你。随即上前把闺女拽进屋。

    王芳尴尬,没话找话:“我把菜洗了。”不待别人开口就拎着菜去厨房,浑然忘了此刻还没到九点。

    张爱民到堂屋就跟她妈抱怨,“我算是白疼他了。”

    妞妞道:“团团可能忘了。”

    张爱民看向侄女:“你身上的裙子也是团团送的吧?”

    话音落下,老张抱着西瓜进来,张爱民眼尖,看到她爸脚上的凉鞋,不像首都的东西,她在商店只看到过小孩的凉鞋和成年人的拖鞋,“爸的鞋也是团团买的吧?”

    老张下意识看老伴儿,我该说是还是不是啊。

    罗翠红白了他一眼,就你这样还用说?闺女又不瞎!

    张爱民丈夫见她瞬间变成乌眼鸡,有点哭笑不得:“团团能想到给爸买凉鞋,说明他孝顺,你应该高兴。没给你买可能因为不知道你穿多大的。”

    张爱民朝妞妞看去,意思不言而喻。妞妞不禁说:“我和大妈的身材差不多。”

    “你大妈比你高半头,这叫差不多?”

    罗翠红担心她越说越糟糕,“帮你妈洗菜去!”

    妞妞刚出堂屋,张新民拿着电灯泡从外面进来:“爸,十五瓦的够了吧?”

    “在院里照点亮,差不多行了。”老张说完,张新民进来,“爱民来了?”冲妹夫点头打声招呼,搬着小板凳到门边,把挂在瓦下方的灯泡换了。

    张爱民故意问:“妈,二哥的鞋在哪儿买的?”

    罗翠红就想糊弄过去,张新民洋洋得意的声音传进来,“团团送的。”罗翠红呼吸一顿。王芳在厨房低嚎:“完了,你小姑非气死不可。”

    妞妞:“还不是你。你不说裙子是团团买的,小姑能想到逮谁问谁?”

    王芳想给自己一巴掌:“怎么一到家就忘了谨言慎行。”

    妞妞不禁问:“要不我——”

    “先别说。”王芳打断,妞妞想问怎么了,脚步声由远及近,声音很重,她朝外一看是她表弟,担心团团撞到枪口上,赶忙出去把他拦下来,然而只有表弟一人,“团团没有跟你一块来?”

    她表弟叹气:“摆摊去了。大舅妈也不知道他去哪儿摆摊。妈,团团的同学杨一名的妈妈在大舅妈家,她跟你不是一个单位的吗?大舅妈叫你去她家玩一会儿。”

    张爱民心里有气:“不去!”

    她儿子奇怪:“咋了?爸惹你生气了?”

    张爱民的丈夫出差回来给家人带礼物,也不会准备早已嫁出去的姐妹的。再说了,张爱民一不经常回来,二来团团小时候在苏家,后来去了南方,跟他姑不熟,忘了买也情有可原。何况团团今年才十六周岁,做不到面面俱到也正常,没必要跟孩子置气。

    她丈夫就劝:“人比你多十几年资历,职位比你高,嫂子说叫你过去玩儿,其实想趁机介绍你们认识。”

    罗翠红推一把闺女:“平时想搭上人家都找不到门路,现在你嫂子把梯子递过来,还不赶紧去?”

    团团的表哥拽起他妈:“走啦。”

    到苏笑笑家,院里很安静,苏笑笑听到动静从书房出来,“来了?先进屋。”

    张爱民转向儿子,“你啥意思?”

    团团的表哥小声说:“其实大舅妈叫你过来试试团团给你买的裙子。跟小舅妈的不一样,你的宝蓝色显气质做工好,小舅妈的那个面料贵,两条裙子价格差不多。但是怕她误会,就没说也给你买了。回头小舅妈问起来,就说大舅妈知道我每周末过来,打算让我捎回去,就没特意拿去姥姥家。”

    张爱民懵了。

    苏笑笑拿着裙子过来:“爱民,也不知道你穿多大码的,要是腰上胖,找人修一下。我感觉差不多。”

    张爱民本能接过来。

    苏笑笑看向大外甥:“你妈这是怎么了?”

    “激动傻了吧?”团团的表哥不禁啧一声,“没想到团团还想着她。”

    苏笑笑道:“团团没给你和你爸你妹买。不过他买了两双凉鞋,还给你大舅买一双,你大舅天天上班没法穿凉鞋,拿给你爸穿吧。你再试试他的你能不能穿。”

    张爱民终于回过神:“不用了。”

    “没事。团团穿不了那么多。你哥回到家更喜欢穿拖鞋。”到团团屋里拿一个粉红色蝴蝶发卡和一个粉红色发箍给张爱民。

    这一看就是小女孩的东西,张爱民知道是给她闺女的,哪怕羞得想找个地缝钻进去,一想到闺女看到很高兴,她还是厚着脸皮收下。

    苏笑笑把张怀民穿了一次的凉鞋拿出来,“你哥就试一下。”递到张爱民手里,又去团团卧室拿一双崭新的凉鞋给外甥。

    团团的表哥虽然比他大一点,因为苏笑笑舍得养孩子,团团反而比他高点,脚比他大一码。不过凉鞋小半码大一码都能穿。张怀民的脚不标准,比他妹夫大半码,这双凉鞋他妹夫穿着正好。

    苏笑笑之所以知道外甥和妹夫的尺寸,还是罗翠红说的。罗翠红经常给小辈做鞋,跟苏笑笑吐槽过张怀民的鞋码特殊,不如其他人的好做。

    苏笑笑又对外甥说:“团团买的时候想着两双换着穿,回来才想到在家可以穿拖鞋。他叫着买多了,我说回头给你一双。”

    团团表哥一听说团团知道,就把鞋收下。

    张爱民实在不好意思:“团团开学也能穿。”

    “等他开学天就凉了。明年鞋小了也没人穿。”

    其实不是。

    这两年因为刘家人赚到钱,苏笑笑不好意思再把团团的旧衣服旧鞋给人家。前些天刘庄过来,苏笑笑正好整理衣服,跟破烂放一起。刘庄看到了就问怎么那么多破衣服。苏笑笑解释都是团团去年的衣服,接着说出她的顾虑。

    刘庄告诉苏笑笑,要是旁人的旧衣服,几个孩子不要。几个小的总觉着穿上团团的旧衣服就跟他一样爱干净,跟他一样是三好学生,所以不光不介意他的旧衣服,书包课本也不介意。

    课本没有,都被街坊四邻借走了。

    苏笑笑就对刘庄说,那她先留着,几个小的想穿就穿,不想穿拿去卖破烂。

    刘庄当时点点头应下来,心里想的是,在农村破个洞的衣服撕开纳鞋底都会被骂不过过日子,把好好的衣服当破烂卖,能把他爷爷奶奶气活过来。

    话说回来,中午太热,公园没什么人,街上更没人,团团十一点左右回来,所以苏笑笑听到张爱民叫她过去吃饭,就让张爱民先过去,她在家等团团。

    张爱民拿着拖鞋、发卡、发箍和裙子出来就唉声叹气。她儿子不明所以:“特意给你买条裙子你还不高兴?你咋这么难伺候?”

    “你知道什么?!”张爱民瞪儿子。

    她儿子啥也不知道,“我就知道给你准备礼物还不落好!”说完就越过她跑开。

    “干什么去?”

    团团的表哥不想跟他妈走一块,嫌她不知足,先一步回到姥姥家。张爱民见状下意识大步跟上。

    张新民看着外甥出去一会儿拿双鞋回来,不作他想:“团团给你的?”

    “团团买多了。”团团的表哥看看姥爷和舅舅脚上的鞋,又看看他的,“怎么感觉比你俩的好啊?”

    团团的姑父眼前一黑,这是想干嘛?要打一架不成!不待老岳父变脸,团团姑父严厉斥责:“一个牌子,有什么好不好!”

    “你咋知道一个牌子?”

    团团的姑父可不是个没脑子的,聪明的嫂子既然敢让儿子拿过来,那肯定一样,“款式不一样,但大差不差。不信你翻过来看看。”

    鞋底上有品牌名和鞋码,跟张新民脚上的鞋的字体都一样。团团表哥稀奇:“真一样?爸,你的眼睛挺毒啊。”

    “是你不长眼!”

    团团他表哥不高兴,多大点事,至于吗。

    罗翠红

    不等外孙反驳就问:“你妈呢?”

    “我吗?”回头一看,“来了!”

    张爱民进门。

    罗翠红看到闺女手里拿着东西,朝老头子看去,老张仔细打量一下就问女婿:“爱民拿的什么?”

    团团的姑父无语又想笑,再一想到她刚才逮谁挤兑谁的德行,希望她长点教训,明知故问:“爱民,拿的什么?”

    王芳和妞妞听了这话十分好奇,从屋里出来,正好张爱民到厨房门口,娘俩看得一清二楚,不止有鞋还有衣服。妞妞故意问:“姑,拿的什么?”

    张爱民心堵,白了一眼侄女朝堂屋走去。

    王芳长舒一口气,不怕被小姑子挤兑,就和闺女过去。

    罗翠红确定没看错,也故意问:“在哪儿买的衣服?”

    “妈!”这老太太故意的吧。

    团团的表哥不明所以:“姥姥就是问问,吼什么吼?她孙子买的衣服她问都不能问?”

    张新民点头:“爱民,你这脾气,时间长了谁受到了。”

    王芳和妞妞忍不住想笑,但没敢笑,担心把人气晕过去。张爱民的丈夫也想笑,为了中午还能在一个桌上吃饭,他转移话题,“凉鞋不是我的吧?”

    张爱民抬手扔过去。他接过去一看,好像穿过。他儿子解释:“大舅试了一下,可能没法追嫌疑人,放在家里也是积灰,大舅妈让我们拿给你。”

    大舅哥是刑警队长,穿他的旧衣服也不丢人。团团的姑父笑着说:“有没有替我谢谢你大舅妈?”

    罗翠红替儿媳妇说:“笑笑不在意这些。爱民,衣服上放的啥?”

    妞妞拿起来:“给妹妹的发卡发箍。挺好看。可惜我戴上太幼稚。小姑,我看看你的裙子跟我妈的有啥不一样。”

    张爱民抬手递给她,脸上没有一丝笑意。张新民看不下去:“团团给你买条裙子还得罪你了?”

    罗翠红打断:“少说两句。妞妞,我看看。”

    妞妞把裙子展开,上面没有一点花纹,王芳想说怎么买个这样的。话到嘴边吓得赶紧咽回去。

    罗翠红让闺女去屋里试试。老张也知道闺女不是气别人,是气她自己,希望她一个人缓缓,就催她去屋里换衣服。

    过了好一会儿,妞妞都忍不住想推门进去问问换好了没有,张爱民终于出来。张爱民一直挽着头发,连衣裙没有领子,露出细长的脖子,她人瘦,常年坐办公室捂得白,换上裙子像换了个人。

    王芳不得不感叹:“还是团团会买衣服。”

    罗翠红:“应该是设计裙子的人帮团团挑的。”

    妞妞惊呼:“团团还认识服装设计师?”

    罗翠红:“去年有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去你舅妈家,我听街坊说他们没见过,我怕出事过去看看,人跟团团出去了,你舅妈才说他是你大舅前领导的儿子。他弟打小学画画学做衣服,这两年在南方办个服装厂。你们的衣服肯定是找他买的。”

    妞妞不禁问:“团团还有这门路?明年——不行,我得上班。回头问问团团还去不去,去的话帮我捎几件。”

    团团的表哥说:“我跟团团一块去。”

    张爱民转身回屋。罗翠红下意识问:“去哪儿吗?”

    “换下来。”

    罗翠红顺嘴说:“换下来洗洗。”又问外孙,“有没有提醒你舅妈,中午过来吃饭?”

    “说了。我一会儿再去看看。”

    十一点的钟声敲响,团团的表哥去他家,等他回来就迎上去,打开他的编织袋看看里头都是女人用的东西,顿时觉着没意思。

    苏笑笑让团团洗脸,又给他洗一个早上买的瓜,团团在风扇底下歇一会儿,三人才过去。

    张爱民一看到嫂子和侄子就尴尬,王芳也没敢多嘴,结果这顿饭就张新民、苏笑笑、团团以及他表哥吃得舒心。

    饭后,张爱民担心公婆管不住她闺女要回家,苏笑笑信以为真,送她到胡同口,就和团团回去睡午觉。

    王芳等她走远,憋了一中午再也忍不住,噗嗤笑出声。

    张新民奇怪:“笑啥?”

    妞妞解释她姑起初一看到她和她妈的裙子就嫌团团白眼狼。张新民听闺女说完,转向他妈,“告诉团团别再给大家买礼物。他一个小孩,赚点钱也不容易。回头她的好她的不好,又闹一肚子气。”

    罗翠红也意识到这一点,但不好意思直接说,担心团团伤心。傍晚张怀民下班回来,在路边跟人唠嗑的罗翠红叫住他,把上午发生的事和盘托出。

    张怀民不禁摇头:“真是不患寡而患不均!”

    晚上,张怀民把此事告诉苏笑笑。苏笑笑恍然大悟:“难怪你妹的神色不对,我当时还以为她身体不舒服。”

    “回头别提爱民,就说他太懂事显得妞妞不懂事。”

    苏笑笑觉着只能这么说。翌日清晨,一家三口吃饭的时候,她把这一点告诉团团。

    团团多聪明啊,想也没想就问:“妈妈,是不是小姑觉着小婶的裙子布料好,小婶觉着小姑的裙子版型好啊?昨天中午我就发现,小姑不高兴,小婶的样子也奇怪。早知道就不买了。”

    张怀民揉揉儿子的脑袋:“你爷爷奶奶有爸爸、叔叔和姑姑孝敬。你小叔和小婶有你妞妞姐孝顺。你以后只需要给爸爸妈妈买礼物。”

    团团皱了皱鼻子:“知道了。对了,妈妈,今天杨一名和陈大勇帮我卖东西。我一会儿去找李小光。”

    苏笑笑:“你还敢去李家?不怕他爷爷把你打出来?”

    “他敢!糟老头子一个,我喊他一声李爷爷,是我有礼貌,真以为是我长辈!”

    张怀民失笑:“先说找小光什么事。”

    “小光他姐不是嫁人了吗,结婚的时候公婆家给一点钱,小光家也给一点钱,合起来够买炉子和煎饼锅。大老李嫌卖煎饼丢人,她姐的公婆不嫌丢人。我和李小光陪他姐和姐夫选东西。趁着我们都有空,陪她姐去别的菜市场路口卖几天。”

    苏笑笑:“他姐没有工作?”

    “有啊。但是不给转正。”团团摇头,“单位离家还远,去掉迟到,以后怀了孩子再请假,可能都赚不够自己用的。不过这话是李小光他妈说的,不一定是真的。”

    苏笑笑好笑:“李家真有意思。当爹妈的不敢就撺掇闺女干。不过也比陈家好一点。”

    团团轻咳一声。

    张怀民挑眉:“陈大勇他爸终于愿意醒悟了?”

    “咋可能。”团团嗤之以鼻,“他小叔一家买了房子搬出去了。买房没找大勇父母借钱,大勇他妈就跟邻居白话,大勇他叔这几年赚了多少多少钱。恐怕贼不知道一样。活该大勇他叔一直防着哥嫂,不愿意带他们做生意。”

    苏笑笑:“你又听谁说的?”

    “朱红伟他妈啊。人家问她卖饼赚不赚钱,她说一个赚一两分,早晚出摊一天净赚两三块,钱不多但比上班自由。人家就让她摆摊,说陈大勇他叔赚了多少。朱红伟她妈说她不敢一个人去公园,在学校门口卖饼,买的是师生,安全。”

    苏笑笑轻笑一声。

    张怀民好奇:“笑什么?”

    “红伟他妈一天至少五块钱。”苏笑笑算过,“平均下来一天七八块钱。”

    团团点头:“如果碰到有钱的,又是加鸡蛋又是加油条,她早上和傍晚出去两次,毛利能达到二十块钱。”

    张怀民震惊。

    苏笑笑提醒:“也要考虑雨雪天没法出去。周末生意不好。”

    “难怪你要说平均。”张怀民喝完最后一口粥,“不过也比当临时工好多了。团团,帮帮小光的姐姐。但别指望人回报。不然你会很失望。无论什么时候有恩必报的还是少数。”

    团团点头:“我知道啊。所以那样的才可贵,

    记者电台才会大书特书。也许过几年李小光毕业后娶了老婆就疏远我们,或者断往。但我也不后悔。”

    第125章 添个大件爷爷,你和奶奶太厉害了吧?……

    张怀民甚是欣慰。

    苏笑笑提醒团团带上遮阳帽和水壶以及零钱。

    团团微微摇头:“不用带水壶。我们买好东西就去李小光他姐家。”

    张怀民:“戴上帽子。”

    “知道。爸爸,我又不是小孩子。”团团看到面前的鸡蛋,“爸爸,你吃吧。”

    张怀民顺嘴问:“你不吃?”

    “麻烦。”团团懒得剥,把馒头塞嘴里,拿两瓶健力宝,戴上他在南方买的鸭舌帽,揣几块钱零钱,拎着他的编织袋去找杨一名。

    杨一名父母最初支持儿子帮助同学,但不支持他参与进去。杨一名他姑跟她妈都在烟草系统,虽然不在同一部门,但巧了一天也能碰到两次。杨一名他妈跟他姑念叨几句,说看他每天兴致勃勃的跟去打鬼子似的,她也不好当着一名的面说什么。杨一名他姑以前觉着侄子没出息,结果在同学的帮助下考上大学,哪怕是很多人觉着晦气的法医,也是老杨家第一个大学生。

    杨一名他姑因此感到光荣,也因此很喜欢杨一名的同学们,就劝嫂子,星期天寒暑假,你不让他摆摊,他在屋里无聊跑出去找别人,闯了祸你又该后悔。杨一名他妈一想也是,至少摆摊没法四处晃荡。

    杨一名这次从南方带回来一大包东西,他父母非但没有唠叨,还关心他开学前能卖完吗。卖不完回头周末跟他一块去。

    杨一名大言不惭,“这才多少东西。几天的事。”他父母又没摆过摊,信以为真。听到团团请杨一名帮他卖,杨一名还没开口,他妈先说:“放着吧。”

    团团担心杨妈妈不高兴,见状放心下来,对杨家人说:“那我先走了。”

    杨一名叫住他,指着健力宝,“不是给我的?”

    杨妈下意识想说,“咱家有。”却先听到团团说:“给李小光的。你好意思喝吗?”

    李家啥情况,杨一名和团团一样清楚,闻言杨一名抬抬手让他滚蛋,别打扰他吃饭。

    团团拿着健力宝跑了。杨爸爸好奇:“你不是说小光的姥姥跟他爷爷打一架,小光他爷不敢再嫌摆摊丢人?怎么连一瓶健力宝都不舍得买?”

    杨一名叹了一口气,怒其不争道:“他爷当着他姥的面确实说,我不管了,随便你们干什么。这话一出,小光他妈和他爸反而害怕。黄土埋半截的老糊涂,也不知道有什么可怕的。”

    杨妈妈笑骂一句:“好好说话。”

    “自打苏阿姨带着我们卖对联,那个老东西就瞧不上我们。要不是陈大勇被赶出来,不摆摊赚钱就要辍学,他怕邻居知道了说三道四,当时非把李小光关在家里。”

    前些天杨一名南下,他爸妈问除了团团和许小军还有谁。杨一名说实话只有陈大勇,杨妈妈问李小光怎么不去,杨一名就埋怨过李小光他爷。

    杨妈妈又听到儿子抱怨,忍不住帮腔:“那个老李头,字不识几个,怎么跟自命清高的酸秀才一样?”

    杨一名:“苏团团说有的人越穷越怕人家看不起,越在意别人的看法,越不敢干大家不认同的事。”

    这年头大众的观念还是日进斗金不如有个旱涝保收的铁饭碗。

    杨爸说:“自卑作祟!”

    “那老头肯定不会承认他自卑。所以我们看到的只有他拼命阻止李小光。”杨一名摇头,“也是小光的爹妈太怂。”

    杨爸没好气道:“你以为大家都是你,牵着不走打着倒退!”

    “我还不够听话?”杨一名不禁大声叫屈,“你要跟陈大勇——”

    杨爸打断:“大勇是我儿子就不可能搬出去。”

    杨一名语塞。他姐实在好奇:“李小光怎么了?让苏团团陪他,还给他带健力宝?”

    “他好好的。”杨一名大概说一下李小光的计划,接着点出,“我们几个只有苏团团能经常吃到煎饼。每周末他堂姨或堂舅妈要从附近经过,都会留一点面给他做张饼。苏团团过去,李小光不用帮他姐研究煎饼里头放什么好吃,直接问他就行。”

    杨爸爸不禁感叹:“团团真是个好孩子。”

    杨一名本能想反驳,他习惯了顶嘴,而他一想因为苏团团乐于助人才会帮他补习,他才有机会考上大学:“那当然!他可是我朋友。”

    杨爸爸装没听见。

    话说回来,团团知道李小光他爷不待见他,他先去朱家。朱红伟陪他妈出去了,朱红伟的妹妹把李小光叫出来。

    到公交车上李小光抢着买票,团团心安理得坐下。

    俩人下了公交车又走十多分钟才到他姐夫家胡同口。李小光看到团团一脑门汗,让团团在路口树下等他。

    李小光还没进去,他姐夫就出来,看到他愣了一下转身往家跑,边跑边喊:“小光来了!”

    “我姐夫咋了?”李小光退到团团身边问。

    团团把健力宝打开,给他一瓶,“等急了吧。知道去哪儿买人力三轮车吧?”

    “知道。”朱红伟把买车和锅的地址都写下来,李小光把纸拿出来,“先买车,车离得远。”

    团团看一眼把地址记下来就让李小光收起来。

    健力宝还没喝完,夫妻俩拿着遮阳草帽挎着包出来。团团提醒他们攥着钱别松手,就和李小光在前面带路。

    十点多,乘公交车先回来的李小光和团团到他姐夫家,李小光就根据朱红伟的纸条叫他姐夫的妹妹搅面糊、做酱以及洗生菜。

    李小光的姐夫是首都市民,但他家接近城郊,建国前属于农村,房子是自家盖的,挺大,院子里种了很多瓜果蔬菜。李小光姐姐的婆婆一看他俩准备的这么全,特别高兴,又是切西瓜又是洗香瓜。团团吃饱了,老太太还去邻居家摘葡萄。末了指着门外,一脸可惜地说:“桃和柿子还没熟。赶明儿熟了,我给你们摘几筐。”

    团团慌忙摇头:“吃不了这么多。”

    “慢慢吃,大家分着吃。”老太太以前在家试过煎饼,就是跟卖的不一样。李小光他姐说叫他问问朋友咋和面咋做酱。老太太心说,这是秘方,人家能说吗。现在看到李小光直接把纸递给她闺女,老太太顿时觉着李小光厚道,他朋友更厚道。她说的“大家”就是包括朱红伟等人。

    十一点十分,李小光他姐和姐夫终于回来。

    老太太叫儿子儿媳进屋洗脸,她和丈夫把炉子和锅搬下来,老头点炉子,老太太把蒙了一层尘的煎饼锅刷干净。

    一切准备就绪,李小光让团团演示。

    团团一点也不怯场,挖一勺面糊,一张饼摊的跟月球表面似的。李小光他姐夫一家忍不住皱眉。团团很是淡定,该放鸡蛋放鸡蛋,该放酱放酱,然后夹生菜黄瓜以及李小光半道上买的油条。团团卷好把一张饼切两半,李小光用报纸包着塑料袋拿起饼,让他姐先尝。

    团团见状很无语,拿起报纸和塑料袋夹起另一半递给李小光姐姐的婆婆,“大妈,您尝尝。”

    老太太只顾得担心饼做成这样没人买,所以没觉着李小光不尊重长辈。可这不代表回头想起这一幕心里没疙瘩。团团能注意到这一点还是跟他妈学的,他妈每次拎着东西去爷爷奶奶家,都叫他奶先尝。

    团团嘀咕过一回,你对奶奶真好。苏笑笑提醒团团,老张家的当家人姓罗。

    来到李小光他姐夫家,一直是老太太忙前忙后,看起来辛苦,但做主让女儿和面做酱的也是老太太,团团便看出,这个老太太满意李小光他姐的生意才能开张大吉。

    老太太笑着接过去:“那我尝尝。”

    团团把勺子给李小光姐姐的小姑子,让她试试。

    有团团的“月球表面”在前,这位女同志反而不紧张,做得再不好,凭她会做饭也比团团做得好。

    然而煎饼锅跟炒菜锅不同,往炒菜锅里倒一勺面糊,拿起锅转一下,一张饼出来了。平整的煎饼锅没法左右上下晃悠。所以

    她的饼也不好看。

    她做了几张,李小光姐夫家所有人都尝到鸡蛋饼,一致认为味道不错,但他们不会买。

    团团问:“小学生知不知道盐水冰棒没有营养?”看到他们不明所以地点头,“上班的人知不知道自己做比买着吃省钱?既然知道,为啥顿顿买着吃啊?”

    李小光他姐夫一家瞬间明白,他们买不买不重要。一两肉两个土豆一盘菜,比鸡蛋饼夹菜和油条便宜,大家也都知道猪肉土豆丝有滋有味,关键一早起来就要挤公交车的上班族哪有时间洗洗烧烧。

    团团看看时间,就对他们说:“你们先练着。差不多了再找小光,他知道去哪儿摆摊。”

    李小光他姐不禁问:“还走啊?”

    团团:“爷爷奶奶不知道我出来,平时中午在他们家吃饭,回去晚了该急了。”

    李小光他姐夫一家今儿都在家是都请假了。以至于忘了今天非节假日。闻言李小光他姐就说:“那你们路上小心点。”

    老太太瞪一眼儿子,李小光姐夫跟上来:“我送送你们。”看着他俩上车,他姐夫才回去。到家就被他娘指着数落,嫌他没眼力见儿。

    老张和罗翠红确实不知道团团上午出去了。十一点多,罗翠红跟老张聊天:“团团该回来了吧。”

    “该回来了。是不是在一名家?过一会儿再不回来我去看看。”

    十二点团团还没回来,老张戴着草帽出来,正好碰到朱红伟大哥下班回来,告诉老张他陪小光买车去了。闻言老张就回家说再等等,十二点半还不回来就吃饭。

    幸好大中午路上人少,车顺畅,十二点十几分,团团跑回来。老张一看他脸通红,心疼坏了,团团洗好脸,他就把绿豆汤端出来,“赶明儿买个冰箱。”

    团团:“您买?”

    “买!”罗翠红端着凉面进屋,“钱不花死了也带不走。趁着我和你爷还能吃冰棒冰西瓜,买了冰箱我们也能享受享受。”

    下午团团跟杨一名和陈大勇出去,老两口就去前门大街,听说那边有电器店。

    翌日上午,老两口弄回来一台小冰箱,上面冷冻,下面冷藏。冰箱安好,老张出去买冰棒汽水,冰棒放上面,汽水放下面。

    团团一到家,老张就拿冰汽水。团团张口结舌:“爷爷,你和奶奶太厉害了吧?说买就买?”

    “今天犹豫不决,兴许我明天就死了。”

    罗翠红不高兴:“天天咒自己,活腻了?”

    老张乐呵呵拿出俩奶味冰棒:“尝尝。”

    刚得到消息的街坊进来:“真买回来了?老罗,还是你俩会享受。”满脸羡慕,“回头我把剩菜放你家。”

    老张摇头。

    “看你小气的。”

    老张打开冰箱:“冰箱太小,我家的剩菜加团团家的,哪还有空。”

    街坊大妈一看确实小:“咋不买个大的?”

    老张没看到大冰箱,担心说错话:“回头你买个大的让我们沾沾光。”

    “我也想买,不是没钱吗。”

    老张:“一块住了几十年,谁有多少钱谁不清楚?别叫穷了。”

    大妈讪讪地笑笑,随便找个理由回家。她一出大门,老张就对团团说:“她家有海外关系,当年那些坏家伙趁机去她家搜了三遍,连一张纸币都没搜到,不定藏哪儿去了。”

    团团:“有海外关系不等于有外币啊。”

    老张很笃定:“有。以前她跟人显摆过。后来不敢显摆,一说到钱就哭穷。也不怕藏老鼠洞里被老鼠吃了。”

    罗翠红嫌他话多:“再不吃化了。”

    老张一看冰棒要化,顿时顾不上跟孙子讲古。

    八月中旬,团团带来的东西卖完,李小光被他姐叫过去陪她摆摊。李小光姐姐的小姑子也想做小生意,就跟过去打下手。

    但是她小气,人家着急上班的人说“多加点生菜,快一点,赶时间”,她小姑子瞬间没了笑脸。李小光她姐愣了一下,笑着多加两小片生菜,解释大块的不好卷饼。

    过了几天,天气不好,她小姑子没跟过来,买饼的人又不怕得罪李小光和她姐,人家有话直说,她小姑子臭着一张脸,要不是这个摊位在路口,还不用过马路,真不想买她家的饼。

    李小光胡扯:“她是我姐的小姑子,车子和锅都是我姐买的,她想分一成被我姐拒绝,她不太高兴。”

    “什么也没出就想分一成?”看到李小光点头,“想得真美。别理她。有本事让她自己干。”

    他姐的小姑子正是这样想的,就让她父母掏钱买车买炉子和锅。李小光姐姐的婆婆认为未婚女子卖饼不好找对象,又不清楚能赚多少钱,就不同意再弄个摊位。

    李小光帮他姐收钱,他姐做饼,俩人都没发现小姑子拉长脸。被客人点出来,他姐留个心眼,无论谁问赚了多少钱,她就说今年能把本钱赚回来就不错了。三轮车不便宜,饼不贵,人家一听这话不好意思再打听。

    等他姐上手,李小光就让他姐去北边学校门口。学校门口有门卫,没什么人闹事,他姐可以一个人出摊。

    老刘家那边由最初的俩人发展到六人,另外四人在皇城东边。

    朱红伟去外地上学,他妈就去菜市场附近路口卖饼。经常碰到熟人,地头蛇看出她家在附近,不敢上来找麻烦,担心被街坊群殴。

    九月中旬,苏笑笑把凉席拿出来。今天张怀民在家,他俩趁着周末天气好把凉席洗刷干净收起来,床上铺被子,准备迎接冬天。

    刚把席晾起来,一个老太太背着箩筐进来,头上包着花毛巾,风尘仆仆的。苏笑笑看一下张怀民,你去我去?张怀民担心对方上手抢再伤到苏笑笑,对来人说:“您等一下。”

    来人下意识停下。张怀民到屋里拿俩馒头:“只剩这么多——”

    “啊?”来人轻呼一声,反应过来,“不不,不是,我不是要饭的。”

    张怀民僵住,不是要饭的,她一大早从哪儿来啊。

    来人拿掉毛巾擦擦汗,埋怨:“早上起来感觉挺凉的,没想到走一段路热一身汗。”放下箩筐就说,“我是——”想说她叫什么,估计张怀民不知道,“我是小光,就是你儿子的同学,他姐姐的婆婆。您知道吧?”

    苏笑笑失笑:“您啊。小光家不在这边——也不对,你知道小光家在哪儿吧?”

    “知道。”

    知道还过来,那就不是需要她指路。苏笑笑搬个板凳,“先坐下歇一会儿。”

    小光他姐的婆婆太累,也不想多走几步路进屋,坐下就扒开箩筐,拿出两个布包,“那个团团在我们家说水土好,我种的瓜比你家的甜。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夸我。正好桃和石榴熟了吃不完,路边都是卖这些东西的,不值钱,您尝尝。”

    苏笑笑哑然,不禁看张怀民,收还是不收啊。

    张怀民问:“大嫂,您的意思这是给团团的?”

    老大妈来之前找儿媳妇问过,团团的父母是干什么的。担心张怀民不收,又强调东西不值钱,给团团嗑着玩儿。

    苏笑笑拿个盆把桃和石榴都接过来,满满一盆:“都给团团?要不要拿一半去小光家?”

    老大妈不想去小光家,看到他爷爷的死人脸就烦:“听说小光经常找你家团团玩,让团团给小光吧。团团不在家?”

    “学校忙,昨天给他爸打电话说今天上午回来。快回来了。”

    大妈点点头:“回来就好。”说完就起身。

    苏笑笑让她再歇一会儿,她跟苏笑笑不熟,不好意思:“家里还有事。”

    “我送送你。”苏笑笑陪她到胡同口告诉她去哪边坐车。

    张怀民洗个桃掰两半,递给苏笑笑一块:“这大嫂比小光他妈会做人做事。”

    “小光他爷那样的,她姐的公婆再不懂事,两家人不得天天闹。这桃比你买的好。”

    张怀民前几天去分局开会,在路边看到俩老人卖桃,看起来不错,个头挺大,但没有一丝甜味儿,“尝尝石榴?”

    苏笑笑点头。张怀民端着盆去堂屋,掰开一个石榴递给苏笑笑,苏笑笑拿碗把石榴籽剥出来,张

    怀民的桃吃完就捏一把塞嘴里,“酸酸甜甜,不错!”

    苏笑笑呼吸一顿,好一会儿才骂出口:“要不要脸?”

    “我替你尝尝味儿。”

    苏笑笑把碗搂到自个跟前:“滚!”

    “剩下的衣服我洗鞋我刷?”

    苏笑笑把碗放到他面前,又拿一个石榴,“一个够吗?”

    第126章 孝敬他爸人老了会心软吗?

    张怀民好气又好笑。

    苏笑笑一个白眼过去,张怀民消停了。

    每月四五个周末,平均下来他只能在家过一个半周末——警局总有突发状况,有的人喝了二两黄汤壮了胆敢动刀,市民就近报给公安局。有的人是做生意被骗要杀人,人命关天,也要上报张怀民需不需要武警介入。

    难得上午没有同事找他,不想大好光阴用来吵架,张怀民就老老实实剥俩石榴。满满一碗石榴籽,夫妻二人打算好好品尝,团团回来了。

    进门看到一盆水果,提包一扔就去洗手,团团抓一把石榴籽给许小军半把。张怀民怒吼:“不会自己剥!?”

    “爸爸剥的香。”趁其不备又抓一把,另一只手飞快抓俩大桃逃之夭夭。

    苏笑笑捡起掉在桌上的石榴籽塞他嘴里。张怀民气得直瞪眼。苏笑笑装瞎:“再剥啊。”

    “你就惯吧!”张怀民掰开一个石榴给她一半,谁也别闲着。

    团团拿着洗干净的桃从厨房出来:“要不要削皮啊?”

    苏笑笑:“应该没打农药。小光他姐的婆婆种的。”

    团团惊得猛一睁大眼睛:“以前在她家教李小光的姐姐做饼,那个大娘可惜我们去的不巧,又说回头熟了给我们摘几筐,还以为是客套话。”

    许小军啃着大桃,脆脆的,很甜,“那大娘实在人。”

    团团不禁说:“她家好像还有柿子和梨。妈妈,你说回头会不会再给我们送一盆?”

    苏笑笑:“要看以后生意怎么样。”

    “这样说就市侩了吧。”团团不认同。

    苏笑笑:“小光他姐的生意不赚钱,她想给咱们送一盆,也是叫小光的姐姐捎过来。这盆水果是她一大早亲自背来的。”

    团团下意识问:“走着来的?”

    张怀民给儿子个“傻不傻”的眼神。团团想想坐车都要半个多小时,现在秋老虎那么厉害,背过来不得累中暑,“就你聪明!谁能跟张队比啊。”

    张怀民:“我是不是没有打过你?”

    “我是你想打就能打的?”

    石榴剥不下去,张怀民准备起来。团团又说:“我是妈妈养大的。打我不用问问妈妈?”张怀民的身体停一下又坐回去继续剥石榴。

    许小军看到这一幕差点被鲜桃呛着。

    团团得意地冲他扬扬下巴,一副“我还治不了他”的样子。苏笑笑见状提醒:“苏团团,别太过分。”

    苏团团变成乖团团:“妈妈刚才的意思小光他姐的生意不错?”

    “就算没有你姨生意好,凭她婆婆那么高兴也能说明超预期。”苏笑笑边思考边说,“以前隔壁市的会来首都卖煎饼。自打计划经济,普通市民很少能买到煎饼。十来岁的中学生小学生可能都没见过。煎饼对小学生来说挺贵,零花钱有限,轻易不敢尝试。所以我说看以后。口碑出去,一天十来块钱,她婆婆能每周末来给你送水果。”

    张怀民点头:“这一盆水果拿去卖最多三块钱。”

    团团咬到舌头。

    张怀民指着小石榴和品相不好的桃:“小光他姐的婆婆应该知道这种水果甜。但买的人不敢赌卖家的良心,会把这些挑出去。那她只能半卖半送。”

    团团摇头:“不是,妈妈去年买的苹果七八毛钱一斤。当时也是苹果丰收季。”

    苏笑笑:“当时立冬了。那个时候连柿子都少了。现在路边全是这些,有软的有脆的有大的有小的,你卖五毛,人家卖三毛,就算你的桃子品相好,可是又不能延年益寿,想卖出去只能降到一两毛。”

    许小军深有体会:“去年冬天我都不敢信,这边连甘蔗也没有。橘子罐头比杭城贵一倍!”

    苏笑笑:“除了运输成本还有折损,这些要算进去。这边冬天雪大,新鲜水果容易冻坏,净利润低于两倍都没人干。”

    张怀民是市局大队长,管着经侦,见过从外面倒腾电器摩托车的,还没有见过往首都倒腾水果的。

    团团见他爸沉默不语,一味点头剥石榴,便知道妈妈说得对,“要能把这个时节的桃子保存到冬天,还跟现在一样鲜——”

    许小军忍不住吐槽:“真敢想!”

    “你不是说后来知道航大去年录取分数线,填志愿的时候手都是抖的,不敢想你能考上。你不敢不也考上了?”

    许小军噎住。

    团团得意地哼一声,“妈妈,那个大娘有没有去李小光家”

    苏笑笑:“怎么猜到她懒得去?她在你们面前数落过小光爷爷?”

    团团点头:“他爷至今都不知道他姐把工作辞了。不然老李家又得上演全武行。有可能骂他姐脑子不正常,自甘堕落啥的。平时装的像个有里有面的知识分子,吵起架地痞流氓都没有他嘴脏。”

    苏笑笑好笑:“给我和爸各留两个,你们也留几个,剩下的送人吧。别给小光了。今天学校放假,他姐没生意,可能会回娘家。”

    团团挑八个大桃和八个大石榴,剩下的用布口袋装着和许小军先去杨家问杨一名吃不吃。杨一名出来拿一个小石榴表示尝尝味——家里也有水果,然后跟他俩去找陈大勇。

    陈大勇不在家,团团的小婶王芳在院里种菜,团团给她留几个,又在陈大勇的锅里放一个桃一个石榴。

    王芳也说家里买了,团团就没去爷爷奶奶家,到朱家让朱红伟的小妹把李小光喊过来。

    李小光掰一半桃子边吃边说他姐来了。估计想到婆婆不想去她娘家,又因为果子结的太多吃不完,就给娘家送一包。

    朱红伟的妈和嫂子刚推着车回来,没想到朱红伟去外地上学,团团也能想到他,喜得朱红伟他妈说桶里还有一点面,给他们几个做几张小煎饼。煎饼虽小,鸡蛋油条一样不少。

    团团不饿,吃到一半不想吃,拿回家孝敬他爸。

    张怀民接过去,朝他背上一巴掌。

    许小军笑得直打嗝。

    随着秋风吹黄了柿子,李小光他姐的婆婆没有来给团团送柿子。首都迎来第一场雪,雪停天晴,赶上周末,李小光她姐回娘家。但到胡同口夫妻俩分开,李小光他姐回家,他姐夫给苏笑笑一包柿饼,特意强调自家晒的很干净。

    苏笑笑接过去就说:“别送了。不是嫌你们东西不好。因为团团他爸的工作容易被人误会。”

    李小光的姐夫了然地点点头:“以后团团想吃叫他去我岳父家。”

    苏笑笑心说,除非大老李仙逝或者李小光结婚,不然她家苏团团这辈子都不会去李家。

    果不其然,他刚走团团就从书房出来:“吃饱了撑的去他岳父家。”

    李小光嫌他爷隔三差五给他丢人,也没有邀请过同学朋友。许小军跟他们几个一块玩,多少知道点,扒着团团的肩膀问苏笑笑:“不是说隔辈亲,人老了会心软吗?”

    苏笑笑:“也有一句话,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许小军完败!

    团团拨开没骨头的发小:“妈妈,我们一会儿去看电影,你去不去?”

    苏笑笑上次看电影还是五年前,张怀民没空,她和团团去的,看的是一部功夫片。苏笑笑兴趣不大,团团出了电影院就扒着苏笑笑的手臂跟她聊电影情节。苏笑笑顿时觉着值了。

    “给我买两张下午的票。”

    团团:“你和爸爸去?爸爸昨晚没回来局里肯定出事了。就算他上午把案子破了,下午能回来也没有精神看电影。”

    “你爸没空我找妞妞,或者把票给

    你爷爷奶奶。”

    团团点头:“好吧。”

    俩人出了胡同团团就要去他爷爷家。许小军无所谓,也想知道他去干什么。团团不干什么,去问他爷爷奶奶看不看电影。

    老张嫌弃:“冻死个人,有啥好看的。”

    团团转向他奶奶。罗翠红说她喜欢听戏。

    “京剧?”团团问。

    罗翠红摇头:“叽叽喳喳听不懂。还是京韵大鼓好听。”

    团团又朝院里看看,没有看到他叔一家三口,估计回自个家了。团团懒得跑一趟问他堂姐去不去,就跟许小军直接去电影院。

    哥俩看完电影回来在路边碰到杨一名,杨一名二话不说,上前质问:“背着我干什么去了?”

    团团注意到他的鞋和裤脚,看起来走了许多路,“你去哪儿了?”

    “你——我——”

    许小军见他神色不自然,试探着问:“约会去了?”

    杨一名慌忙说:“没有!”

    团团嗤一声:“看你那怂样儿。”从兜里掏出电影票,“给我爸妈买的,先借你用用?”

    杨一名勾头看清楚是什么电影才说:“我自己会买。”

    许小军:“所以还是约会去了?”

    杨一名瞪他:“不说话没人拿你当哑巴。”

    团团打量一番,棉衣和裤子都像新的。以他对杨一名的理解,他姥姥姥爷也不值得他特意换上新衣服,除非过年图个新年新气象。鞋上有雪水泥水,好像还有草。团团确定许小军随口一问说中了,“你不会把人约在公园吧?这么冷的天,傻不傻?”

    “那我们刚认识,也不能把人往室内带啊。”杨一名说出口愣住,意识到失言,忍不住朝脸上拍一下。

    许小军乐不可支。

    团团叹气:“电影院不能去?”

    “乌漆嘛黑的,人家该怀疑我想做什么。”

    团团:“你心脏不等于人家心也脏。”

    “你心才脏!”杨一名朝他后脑勺一巴掌,“怎么跟哥说话?”

    团团往前趔趄:“好心没好报。”把电影票揣兜里,“人家要不跟你提分手,我建议你立刻让杨伯伯买房子,今天毕业明天就把人娶回家。不然就你这样,等着打一辈子光棍吧。”又忍不住嘀咕,“没见过比我妈还不解风情的。”

    第127章 兄弟抱一下我当时就想说跟闹着玩一样……

    小屁孩懂个锤子?杨一名白了团团一眼,“我看上的人一定能理解我的良苦用心!”

    团团点头:“所以我提醒你珍惜啊。”

    杨一名下意识想问,不是故意挤兑我?看到团团点头证明他是认真的,杨一名顿时不好反驳:“回家,回家,外面太冷。”

    团团见状懒得点破。

    到路口团团想起李小光的姐夫送的柿饼,而他妈妈说过不能跟海鲜一块吃,好像也不能跟红薯同食,反正忌讳挺多,要是避开这些忌讳,有可能吃到春节。团团就叫杨一名去他家。

    杨一名看看天色:“我该回家了。”

    “有事。”团团拽住他的衣服,“走了!”

    杨一名好奇:“许小军,他又想干嘛?”

    许小军大概猜到了:“急什么,一会儿不就知道了。”

    苏笑笑把柿饼分成三份,一份叫团团带去学校,一份给公婆送去,一份放家里慢慢吃。正准备去公婆家,团团回来了。苏笑笑看到杨一名,就从三份柿饼里头各拿三块放入盘中,让杨一名端回去给他父母尝尝。

    杨一名打趣:“还不够我自己吃的。”

    苏笑笑看出他开玩笑,但也不敢大意:“这东西不能吃太多。跟桃子苹果梨不一样。”

    这种说法杨一名还是头回听说,考虑到苏笑笑不常开玩笑,就老老实实回家,告诉父母人家送给苏团团的。

    杨爸爸捏着柿饼问:“小光的姐夫送的吧?先前我看到有人拎着包去张家,我跟你妈说肯定是给团团的。你妈还不信。说张队和苏主任也不差。真是给他俩的,那人别想进院。人家有钱有房,一个儿子那么争气,将来国家养,他们夫妻俩贪钱给谁用啊。后来我出去一问,果然不是外人。”

    杨妈妈猜错了心里有点不高兴,又无法反驳,干脆转向他儿子:“为什么都是给团团送东西?你也没少帮忙出力,你和团团差在哪儿?”

    杨一名无语,说不过我爸就埋汰我是吧。

    要搁以前杨一名多少得反思一会儿。现在的他直接说:“差在一对高学历父母。”

    “你——”他妈气得说不出第二个字,“自己存钱买房吧!”

    杨一名:“行啊。以后也别催我找对象!”

    他妈气得脸都绿了,“——不结婚我看你老了怎么办。”

    “好办啊。我跟陈大勇合买一处房子,就咱家这么大的,他们一家三口住正房,我住偏房。等我老了就叫他儿子养老,我一半房子给他们家。”

    他妈顿时说不出一个字,改吼他爸:“听见你儿子说什么了吗?!”

    “他故意气你没看出来?”他爸瞪一眼他,提醒他少说两句,“确实该买了。老大明年结婚,他单位的新房才动工,等装修好搬进去孩子都会走了。不买这几年住哪儿?”

    杨一名他哥的卧室只有一间,哪住得下一家三口。要是家庭条件不允许,挤一挤他嫂子也能理解。问题是杨一名他哥的对象跟他家门当户对,他嫂子一家知道杨家买得起还让人家挤,不明摆着故意为难人家吗。

    杨一名他妈问:“先住单位分给咱们的房子呢?”

    单位分给杨一名妈妈的房子是一套小两室,一家五口住着挤,一家三口很宽松,离单位也近。

    杨一名他哥跟他未来嫂子出去了。下午两点多回来,杨爸就让俩儿子选。杨一名他哥很纠结,这年头带马桶的楼房不便宜。虽然没有小四合院贵,但方便干净,不用每天清晨倒痰盂。

    但有一点,房子不属于个人,以后被单位收回去怎么办。不是没有这种情况。杨家后面邻居的小儿子,住的就是爷爷奶奶的房子。老两口不在了,房子被收回去。邻居的小儿想耍赖不搬,人单位领导找那小儿子的领导,不到三天搬得干干净净。

    杨父承诺真有那么一天,给他买一处跟现在一样大的。杨一名他哥一直认为父母偏疼弟弟,担心以后父母反悔,或者把钱给弟弟,要求父母立字据,叫弟弟签字按手印。

    杨一名他妈差点气晕过去。杨一名一点也不意外,找出笔和信纸就让他爸写。最后加一句他们哥俩共同养老。

    杨一名他哥听他说过公安局很忙,苏团团的父亲这些年没有在家过过除夕。担心到时候他又出力又出钱,他加一句,不出力就出钱!

    杨家父母面色微变,心里对大儿子十分失望。

    杨一名签了字,他哥觉着稳了,面

    露笑意。杨一名忍不住暗骂,蠢货!凭父母攒的钱以及退休金,一男一女俩保姆也请得起。需要儿女出钱出力?留意保姆别虐待父母就行了。

    杨一名不想说出来提醒他哥,又实在憋得慌,就去找陈大勇。陈大勇明早有课,担心太晚路面结冰公交车不好走,所以在同学店里吃了饭,回来收拾收拾就去学校。

    看着大门锁的严严实实,杨一名又不想去李家,朱红伟在外地,他就去团团家。

    趴在团团床上说完他哥的小人操作,许小军忍不住骂:“你哥真是个大傻逼!”

    杨一名张张口,想附和太脏了,想反驳又显得他没良心:“不傻哪能凸显我的聪明孝顺。”

    “我哥比你哥聪明。我妈跟我爸吵架,他帮我妈。我爸敢动手,没等我爸打下去,他的拳头就到我爸脸上。我妈一高兴,给的零花钱比他工资还多。”

    以前他哥在甬城上班觉着挺好,还准备在那边安家。许小军家豆腐生意做起来的第一年,他哥调休两天回家,本想给父母个惊喜,父母给他一个惊吓,饭桌上有小炒鸡、五花肉和竹笋老鸭汤,唯独没有他早已吃够的海鲜。

    他妈不知道他回去,不年不节的这么丰富,说明平时就这么吃。他哥看着他左手鸭腿右手鸡腿,个头猛蹿,十七八岁就比他高,等到二十出头兴许长到一米九。他哥羡慕,回去就努力努力再努力,考到杭城街道单位,离家只有三公里。除了台风下雨天,天天回家吃住。

    杨一名道:“平时我妈问我有没有钱,我说有我妈就把钱收回去。照你这样说,以后得塞我兜里啊。”

    “差不多。”许小军想想他自己,“我妈喜欢显摆我学习好,只要我在家,家里来人我就出来。我妈显摆够了,人走了,我妈抓一把钱,让我出去玩,担心天天在屋里闷坏了。咱们今年才大二吧,光我妈给的钱我就存了两千。”

    杨一名倒吸一口气:“你你,你妈这么有钱?”

    “我家生意看着不显眼,可量大啊。附近学校单位都找我家买豆腐。”

    团团:“提醒韩阿姨,卖豆腐的多了生意就不好干了。”

    “我妈知道。”许小军也不瞒他俩,“今年夏天你们走后,我妈去一个单位送豆腐,跟看门的大爷聊天,他看我妈热的要中暑,就叫我妈喝点水再回去。跟我妈说以前人常说,人生有三苦,撑船打铁磨豆腐。看我妈年龄不小,劝她注意身体。我妈哭穷,得给俩儿子买房,不然没有女同志嫁给我们外乡人。那大爷就说市里要在什么地方规划个市场,等办起来可以租两间门面干别的。我妈一直留意着。”

    杨一名不禁问:“你没去?”

    许小军下意识看团团。

    团团福至心灵:“韩阿姨叫你在豆腐工厂当吉祥物?”

    许小军无奈又想笑,“我妈说人家一听说我在首都上学,还是航空大学,就觉着能教出这么有出息的儿子的人品错不了,豆腐肯定没问题。听说这两年高考和中考前,很多人特意去我家买豆腐。我妈恐怕考生拉肚子,天天在厂里盯着生产。”

    团团不由得想起他高中三年的课本和笔记以及试卷被街坊四邻全借走,“正常。自从杨一名考上大学,他爸说话的声音都比以前大。有一次还被我碰到他妈叹着气说他不听话,学啥不好学法医。要不是看他妈满眼笑意我都要信了。”

    杨一名嘿嘿笑几声:“不能看我妈说什么,要看她的神色。可惜我哥个蠢货只在意他们说什么。”

    苏笑笑从卧室出来听得一清二楚,心说你们仨嗓门也不小,不会以为她出去了吧。

    见三人聊的忘我,苏笑笑给张怀民使个眼色,俩人悄悄去看电影。

    团团猜得没错,张怀民中午回来没心思看电影。午睡醒来苏笑笑问他去不去,张怀民觉着冰天雪地应该不会有什么大案子,晚上能睡一夜,醒醒困就爬起来。

    看完电影回来,外面黑得伸手不见五指,仨人还裹着被子聊呢。苏笑笑不得不到虚掩的门口,“一名,饿不饿?”

    杨一名醒过神:“几点了?”

    到堂屋一看挂钟快七点了,杨一名爆一句粗口,说一句“我回去了”就往外跑。苏笑笑提醒他上冻了走慢点。杨一名不怕摔,大步流星到家,父母和他哥都在屋里看电视——他姐在婆家。

    杨一名到厨房看锅里有吃的,吃好饭刷干净就洗漱,不想跟他哥在一块就直接睡了。

    翌日清晨,担心公交车走得慢迟到,杨一名天蒙蒙亮就起来。到外面吃好早饭,想着还有时间,买一包油条回去。

    他哥吃着油条还忍不住酸一句他有钱。杨一名当他是个智障,不稀罕欺负他,白了他一眼就背着书包回学校。

    到路口碰到团团和许小军,可惜不顺路。倒是碰到张怀民。车快到了,张怀民拎着公文包慢悠悠过来。杨一名不禁说:“您时间掐的真准!”

    俩人能坐一站路,一站后杨一名下车,张怀民不需要。张怀民把他挤到车上问:“什么时候实习?”

    “您不知道?”

    张怀民:“我毕业那年学校才由政法改成公安,才增设其他专业,我哪知道你们导师怎么安排。”

    张怀民身后蠢蠢欲动的小偷浑身一僵,慌忙把不听话的手藏兜里,车停了立刻下车。经常坐公交车的人立刻看出不对,提醒大家检查钱还在不在。

    张怀民不禁说:“在的。他没敢动手。”

    “这位大叔,您咋知道?”

    张怀民瞬间愣住,看起来三十岁的人喊他叔?突然想到他今年四十五岁,虚岁四十六,别说叔,能当他爹。可是这样一张面孔喊他叔,真不习惯。张怀民朝路边的杨一名看去,“他是公安大学的。小偷可能认出他。”

    车上的男男女女勾头朝外看,杨一名上了一辆公交车,对四九城十分熟悉的大爷道:“那个车确实去公安大学的。嗳,你们看,刚才那人没敢跟上车。”

    晚上,张怀民回到家问苏笑笑:“照理说车上应该有附近街坊,居然没人认出我?”

    苏笑笑:“天天跟你打招呼闲唠嗑的哪个不是闲人?哪个闲人一大早起来赶公交车?你戴着帽子围巾,不是特别熟悉的人,谁能认出你?”

    “照你这么说,我领导下去暗访,能被人一眼认出来,说明对方特意留意过他?”张怀民不等她回答,“什么情况会特意留意公安局领导?”

    苏笑笑给他两副碗筷。

    张怀民自己回答:“犯罪分子啊。看来以后我再参加排查需要化妆。”

    苏笑笑:“你要觉着谁可疑,一个劲盯着他,凭你身上的杀气,他肯定无法镇定。”

    “说明你没有见过穷凶极恶的。有的人一出生就是坏种。”张怀民看着他家团团那么乖,潜意识认为没有生来就恶的孩子。然而这两年颠覆了他以往认知,“跟我们打照面都能淡定从容地打招呼。”

    苏笑笑生在和平年代,都没有见过九十年代飞/车党,哪怕她看过电视剧也无法想象。只因怕观众接受不了,以及考虑到对青少年的影响,一些剧情要么削弱,要么直接删掉。

    苏笑笑:“有防弹衣吗?”

    “有啊。可惜不多。真遇到需要防弹衣的案子,也是直面嫌疑人的同志穿。”张怀民叹气,“还是太穷太落后。听说国外人手一件。”

    苏笑笑不禁说:“不可能!少听那些崇洋媚外的美化国外。前些天不还说某些毒/品在国外泛滥。国外制度那么好,还能泛滥?”

    “好像也是。”张怀民心里瞬间平衡,“下周我要是有时间咱们看话剧吧。上次那电影没意思。要不是苏团团买的,我当时就想说跟闹着玩一样。”

    前世苏笑笑听说这个年代能登台的话剧演员都是艺术家,也想看看,“周末再说。也许团团想看。”

    团团确实想看,他和许小军都是图新鲜。

    可惜早饭后他俩准备去买下午的票,到大门外被杨一名拦下,杨一名一手搂着一个,苦着一张脸往他俩身上倒,一副大受打击似的,嘴里直呼“还是兄弟好”。

    第128章 善心发作狐假虎威的感觉真好……

    团团和许小军架着杨一名去书房“严刑拷问”。然而团团坐下刚组织好语言,杨一名就主动交代他失恋了。团团噎了一下,许小军想损他两句,却看到杨一名跟中风似的突然哀嚎一声“我的初恋啊!”

    苏笑笑在院里晒棉鞋棉被,毫无防备,吓了一跳,差点被早上不小心倒地上结成冰的洗脸水滑倒。

    “一名,走了一棵树,你还有整片森林!”苏笑笑转向书房高声提醒。

    书房瞬间安静下来。

    过了一会儿,杨一名后知后觉地问:“苏阿姨在家啊?”

    团团:“你要不要想想我为什么在家?”

    “当然是今天——”“周末”二字咽回去,杨一名想起苏笑笑工作稳定很少加班,几乎每周末都在家,再一想到刚才那句话苏笑笑听得一清二楚,顿时眼前发黑,捂着脸低声哀嚎,“完了,完了,没脸见人了。”

    许小军见他有心思作怪,估计跟对象没啥感情,顿时不怕他哭哭啼啼变成怨夫,也敢任由自己调侃:“你不是早就没脸见人了吗?”

    “什么时候?我怎么不知道?”杨一名瞬间精神。

    团团:“把人带去公园。是个人都知道下雪不冷化雪冷,可还是有个大傻子在化雪天把人约去公园,人家不跟他分——”

    “不是因为我约她逛公园!”杨一名忍不住澄清。

    团团点头,权当他说得对,“那你说因为什么。”

    “我——”长这么大第一次处对象,杨一名没有经验。虽说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可他不曾近距离观察过,也忘了向他哥他姐请教,不能保证这几天他没有说错话。杨一名认真思索片刻,“周三上午我放学早,就去她单位找她。”

    许小军不禁问:“不是学生?”

    “今年秋天刚分到我们学校附近小学的老师。”杨一名解释一句又继续说,“我一看时间还早,不过看电影肯定来不及,就问她一会儿去哪儿吃饭。她说随便吃点,下午还有课。我想着天这么冷,就问她吃羊肉行吗。她说行。我就和她去了羊肉汤馆——”

    团团打断:“你等一下,以前妈妈带我出去玩,去过爸爸学校附近。那边像样的国营饭店可没有羊肉汤馆。你带她去的私人饭馆?”联想到这两年除了特有钱的人,大多数私人店面都不大,“还没有我卧室大的苍蝇馆子?”

    “虽然小,但干净,而且味道好。我都怀疑里头放了大/烟壳。”不止杨一名,他同学也怀疑过,因为这学期学校新增了一本课外读物。说是课外,书中介绍的毒/品他们都没听说过,所以拿到那本书他和同学们就在第一时间看完。话说回来,有了怀疑,他们特意用搪瓷缸子买羊肉汤拿去实验室化验,好在没有任何发现。

    许小军心累地叹了一口气:“人家说随便你就随便啊?”

    “不是天冷吗。我也知道俄餐气派,可罗宋汤哪有羊肉汤舒服。那什么大列巴,跟苏阿姨冻的馒头一样硬怎么吃?”杨一名越说越委屈,“我们学校附近也没有西餐厅。再说了,她想吃为什么不直接说?”

    团团看向许小军,我不想理他,你来。

    许小军又不禁叹气:“你都知道你俩刚认识,不好意思把人往暗地方带,就没想过人家跟你不熟,不好意思直接说?担心你认为她难伺候。”

    “吃饭有啥不好意思的?”

    看他还嘴犟,许小军懒得同他掰扯,再被甩两次他就老实了,“她吃得高兴吗?”

    “挺高兴。我问她好不好吃,她点点头还笑了。”

    团团闻言很好奇:“当时没说你俩不合适?”

    “嗳,你怎么知道她说的是我俩不合适?”杨一名惊呆了。

    团团不想解释想翻白眼:“啥时候说的?”

    “今天。”杨一名说出来就无力地瘫椅子上,“你俩之前说落我,我也觉着总约在外面不好。早饭后我就去她家找她,没想到她直接跟我说不合适。”

    许小军一阵窒息。

    团团实在忍不住吐出俩字——活该!

    杨一名顿时急眼,让他解释清楚。团团揉揉额头,以前怎么没有发现他这么缺心眼,“今天周末啊。人家忙了一周,天天教学生改作业,好不容易可以睡到自然醒,甭说她,你一大早来找我,我都不搭理你!”

    “可是看电影赶早不赶晚啊。”杨一名不禁说,“我也不想起那么早。”

    团团心疼自己,为啥要在这里啊。“你不可以提前买票?”

    杨一名愣了片刻,不禁问:“上次你给我的票是提前买的啊?”

    “废话!”团团没好气道。

    杨一名张张口,“我,我当时想着上午看电影,中午吃点好的,下午去她想去的地方,三四点钟送她回家,正好!”

    许小军:“——真是君子!”

    “那也不能被当成流氓。耍流氓可是重罪!”

    团团服了,怎么都是他有理啊。团团语重心长地说:“杨一名同学,记住,女生说随便你不能真随便。除非她特意强调西餐虚头巴脑不值那个价。最重要一点,不能让她配合你的时间。”

    杨一名半信半疑:“你个未成年教我处对象?”

    “不信拉倒。”

    杨一名打量他:“你早恋?”

    团团白了他一眼:“我爸经常这么作。”

    杨一名下意识朝外看去。团团道:“他局里有点事,中午回来,放心吧,听不见。我妈妈听到了也没事,反而会附和两句。”

    杨一名问:“就因为我一早找她看电影?”

    许小军:“你应该提前约好时间。”

    “我想约啊。前两天我一有空就找她,可她说忙,有什么事回头再说。”

    许小军不客气地说:“人家懒得理你。”

    “那我,我真失恋了啊?”杨一名不死心。

    团团朝他肩上一巴掌,问他疼不疼。杨一名气得要给他一下,团团躲开:“疼就说明不是做梦,恭喜你,被甩了。以后别再认死理。”

    许小军点头:“两个陌生人突然在一起,家庭情况、学历、生活习性等等都不一样,肯定要多沟通啊。就像两块不规则的石头,慢慢磨合才能越来越靠近。”

    杨一名皱了皱眉嫌麻烦。

    团团见状心说,这货不会以为俩人只需要彼此喜欢欣赏就能长长久久吧。

    杨一名是这样想的,他唉声叹气:“真麻烦!人与人相处就不能简单点吗?”

    团团不禁说:“我妈简单啊。有啥说啥。除了特别喜欢的东西,无论买啥都特别干脆。我爸想浪漫,我妈嫌他吃太饱。他俩换一下估计就是你跟你前女友这样。”

    杨一名十分好奇:“那苏阿姨有没有嫌张叔烦?”

    团团摇头。

    杨一名佩服:“苏阿姨性格真好。”

    许小军登时想笑:“有没有可能张叔叔忙,早出晚归,在家的时间不多,没等俩人相看两厌,张叔叔又要加班?”

    杨一名想起每次碰到张怀民都觉着意外他居然在家,“也对啊。像今天,等张叔叔回来该吃午饭了,午饭后随便干点什么太阳落山了,晚饭后去洗个澡,回来睡着一天过去,明天又要各忙各的。”顿了顿,“我以后要找个苏阿姨这样的。”

    团团想到个很现实的问题:“你俩都忙谁照顾小孩?”

    “我爸妈啊。”

    团团又问:“你爸妈病了呢?”

    “那——我带。带去案发现场,正好让他练练胆儿。”

    团团的呼吸一停。

    许小军过了许久才伸出大拇指:“亲爹!”

    “要是女孩子呢?”团团问。

    杨一名:“更应该练练胆。你忘了吗,以前咱们班那些混蛋同学最喜欢欺负老实的女生。”

    团团提醒:“你就是其中一员。逮住机会就挤兑人家。”

    “对啊。”杨一名点头,“防我这样的。”

    团团起身开门。

    杨一名下意识跟着起来:“嘛去?”

    许小军解释去买票。杨一名寻思着闲着也没事,就戴上手套戴好围巾跟他俩一块去。许小军看着他不愁不忧的样子,还有心思问剧院有啥好看的,回头带他爸妈去看看,心说真是个没心没肺的,难怪人家女同志跟他分手。

    被他一耽误,坐上公交车到剧院,又从剧院回来就晌午了。

    到路口,三人各回各家。

    许小军的母亲韩大菊因为团团暑假在她家住几天,发现团团喜欢吃炒年糕炒米面,再加上天冷在路上不会捂坏,给苏笑笑寄二十斤年糕和十斤米面。许小军得知这一消息,在团团家越发自在。听到苏笑笑问他俩中午吃什么,许小军也敢大胆直言,“想吃年糕又想吃米面。”

    苏笑笑问:“你俩明早有没有课?”

    团团点点头,“坐最后一班公交车回去。”

    “那我炒一碟年糕,你俩一人一碗,再煮一锅米面。”苏笑笑不知道张怀民什么时候回来,“在电饭锅里煮点粥,热几个包子?”

    前些日子天热,包子蒸多了一两天吃不完就坏了。现在天冷没了这层顾虑,苏笑笑昨天下午闲着没事蒸几十个包子,一半白菜油渣馅——油渣是在婆婆家拿的,还有一半是豆腐鸡蛋馅和胡萝卜木耳馅。

    团团不爱吃胡萝卜,让他妈多热几个白菜馅和豆腐馅的包子。苏笑笑让他去拿,让许小军切年糕——年糕硬,苏笑笑没有小青年力气大。

    团团拿六七个,电饭锅笼屉塞得满满的,盖子都盖不上。苏笑笑道:“这样正好,米汤不会溢出来。”

    “妈妈,我不喜欢吃胡萝卜,以后能不能别做了?”

    苏笑笑:“你爸喜欢!”

    团团不禁撇嘴:“天天不着家,管他喜欢什么!”

    啪!

    团团脑袋上挨了一巴掌,他下意识看许小军,许小军吭哧吭哧切年糕,又转向他妈,苏笑笑忙着用温水洗五花肉,打算把肥瘦相间的五花肉切成丝煮面炒年糕。团团摸摸脑袋,后知后觉转向门外,气得大吼:“爸爸!”

    苏笑笑好笑:“可算看见你爸。”

    “你你刚才故意的?”

    苏笑笑:“你爸确实喜欢不是吗?你爸不喜欢炖白萝卜炖白菜。小时候吃伤了。”

    张怀民看到地上的烧水壶:“有热水吧?”

    苏笑笑点点头。张怀民拎着水壶出去洗脸刷牙。

    牙刷牙膏就放在厨房外面窗台上,苏笑笑透过玻璃窗看得一清二楚,“又一夜没睡?”

    张怀民刷好牙才说:“碰到一群把国企物资往外倒的,为了人赃并获,一个不少,我们和分局沿路布控,凌晨五点才收网。”

    “这事分局不是经验丰富吗,还需要你坐镇指挥?”苏笑笑感觉有点奇怪。

    张怀民:“分局镇不住那些职工子弟和他们的同伙,还没把人押到局里就被截胡,我——怎么说呢,还不一定,听局长的意思上面要提我为副局长,他们知道这个节骨眼上我不可能徇私,看到我就不敢心存侥幸。”

    团团奇怪:“他们认识你?”

    张怀民:“他们人脉广,我们局和分局局长队长,他们都找人查过。”

    许小军好奇:“这事您怎么知道?”

    团团:“傻呀。当然是审出来的。”

    张怀民把毛巾洗干净晾起来,一边涂面霜一边说:“一打照面就喊我张队,我确定没有见过他们,除了查过我没别的解释。”

    许小军不禁说:“张叔叔真厉害!”

    团团感觉不对劲:“爸爸,可是你现在只是大队长啊。万一没能提副局呢”

    张怀民当然不会告诉他,公安系统内部都传他有个厉害的亲戚。坊间看到他在分局几年就到市局,到市局几年就要提副局长,也认为他后台硬。

    刚刚回来的路上张怀民还暗乐,狐假虎威的感觉真好。

    过些年别人弄清楚他其实没啥过硬的后台也晚了,他本人就是他最大的后台。

    “局长敢告诉我,说明这事十拿九稳。除非我自己犯了原则性错误。”张怀民看到苏笑笑炒年糕,“多炒点。”

    苏笑笑:“你也想吃?你吃过就睡的话,吃米面和包子吧。年糕消化慢,顶在胃里不舒服。”

    张怀民还是想尝尝味儿。苏笑笑又让许小光切一条。

    万事俱备做起来就快了,几分钟后年糕出锅,用热水煮米面,总共十来分钟,此刻米粥还没煮出米油。

    苏笑笑摸摸包子,还没热透,就先去堂屋吃米面年糕。

    过了四五分钟,张怀民把锅端过来。团团掀开锅盖就夹包子。张怀民不禁皱眉:“怎么跟饿狼似的?”

    “我喜欢妈妈做的包子。”团团看向他爸,“你不吃是不喜欢吗?”

    张怀民朝他脑门上一下,“少给我瞎挑拨!”外面传来敲门声,张怀民估计邻居过来借醋或者酱油,“门没锁,进来吧。”

    大门被慢慢推开,一个身上挂着很多东西的花子,手里拿着看不出本来颜色的破碗,显然是要饭的。以前苏笑笑不想给,因为前世遇到太多假乞丐。后来意识到这个年代除了沿海地区和大城市,全国大部分地区都很穷,便把心态调整回来。

    张怀民拿俩包子问:“够吗?”

    苏笑笑点头:“明天再来再给他。”

    团团看到他爸眼中布满血丝:“我去吧。”

    “我跟你一块。”许小军以前遇到过饿极了上手抢的,担心他抢团团正在吃的,跟团团到门口。

    团团本以为是个老大爷,到跟前一看,眼睛周围皮肤看起来跟他爸年龄相仿,就想问他手脚健全怎么不找个活儿干。忽然想起现在工厂效益不好,很多国企都在辞退临时工。小买卖看起来简单,没有本钱没人教也不行。

    团团把包子递过去:“趁热吃吧。你家里遭灾了?”

    团团去年遇到几个遭了水灾的,街坊四邻就把旧衣服旧被子拿出来,又拿一些米面,街道出点钱,把人送到救助站熬过寒冷的冬日,到三四月份野菜长大,回老家不至于饿死,那几人就回去了。

    可那人太饿,顾不上回答,连连点头。

    团团看一下许小军,许小军跑屋里又拿一个热包子,“这个你晚上吃。一次别吃太多,饥一顿撑一顿的胃受不了。”

    团团见他衣服穿得多,但件件都是秋装,“怎么不去救助站?”

    那人摇了摇头。

    团团心说,难道因为他正值壮年,救助站不收他,“你,你——”忽然想起一件事,转向许小军,“还记得陈大勇跟咱们说的事吗?”

    许小军仔细想想,“哪件事?”

    “先等等。”团团问:“这个大叔,怎么称呼?”

    吃完两个包子终于舍得抬头的人愣了一下,心说给我仨包子还让我还吗?他又觉着他兴许都活不到明年春天,这小子知道他姓什么也没用,总不能去阎王殿找他要账,“我姓葛——”

    “葛大叔,等一下。许小军,我去去就来。”说完就往外跑。

    苏笑笑在屋里看到这一幕:“团团干嘛去?”

    “又善心发作了吧。还记得去年吗,不就是他张罗大家有粮出粮有衣出衣。”张怀民摇了摇头,“也不知道你怎么教的。”

    苏笑笑:“我告诉他碰到了就帮一把,但不许烂好心。教错了?不满意你怎么不教?”

    “我就是这么一说。”张怀民没空,不敢再指责,“我出去看看。”

    苏笑笑按住他的手臂:“你出去性质就变了。等等看。我们先吃面。”

    团团没有乱跑,而是去他爷爷家。

    老张过了多年穷日子,穷怕了什么破烂都留着。今年夏天苏笑笑帮她婆婆晒被子,因为上次晒还是去年夏天,一年没动过,里头生了一窝小老鼠,这下不扔都不行。

    团团听他妈说起这件事,让他妈把他

    爷爷奶奶的旧衣服全扔了。苏笑笑不敢,团团跑过去,老张抄起扫把揍他,气得团团直跺脚。

    团团到他爷爷家说他家门口来个人,瘦的只剩一把骨头,没有棉鞋也没有棉衣。老张气得指着大孙子:“我看你就是故意的。”

    “那你给不给?”

    老张打开柜子,把五年前的棉衣棉裤找出来,又找两双前年的棉鞋。老张怕团团当破烂卖了,跟他到胡同口,确定门口有个乞讨的老张才回家。

    团团把衣服给他,又给对方五毛钱:“我这里有个包吃包住,工资不高,但很辛苦的工作,你愿意的话,去澡堂洗干净,换上干净的衣服来找我。”

    对方本能接过去。团团抬抬手:“去吧。”然后跟许小军回屋。

    第129章 有福不会享到手的副局长因此没了多亏……

    许小军坐下惊呼一声。张怀民差点咬到舌头,“你又怎么了?”许小军转向团团:“你说的是不是食堂卖菜烧火刷锅洗碗的工作?从凌晨四五点干到晚上七八点?”

    团团点头。

    张怀民:“你们学校食堂也外包出去了?”

    “不是我们学校。是陈大勇学校。你怎么知道食堂可以外包?”团团乍一听陈大勇说他们学校食堂今年秋天被承包出去,差点以为他没睡醒。

    张怀民哼一声:“要是学校自己的,看门大爷都会想法设法把亲戚安排进去。十人烧火二十人刷碗,五十个人买菜。学生没有职工多!”

    苏笑笑不禁说:“也只有私人食堂敢把人当牲口使。”

    其实不是的。不缺刷碗洗菜工。缺的是三四点起来和面买菜的。哪怕工资给的高,大部分人也受不了天天起这么早。虽然食堂八点关门,洗好收拾好最迟也会到九点。在食堂住的工人只能睡五六个小时。除非睡眠好,沾到枕头就睡。所以不久前承包食堂的人之一开车时犯困,加上上冻路滑,拉菜回来的路上撞到树上。幸好路上没有行人,他本人和跟车的穿得厚只擦破点皮。可是这也把跟车的工人吓得当天辞工。

    陈大勇跟团团说这事的目的不是心疼车瘪了一块,是因为第一次听说学校食堂能外包,他感到稀奇分享给团团。

    张怀民提醒团团:“工作这么辛苦,有可能埋怨你。”

    团团:“那他活该冻死!”

    许小军点头:“凭现在这么冷,我要是他,包吃包住没有工资也干。好歹撑过这个冬天。”

    苏笑笑问:“团团,再过一个月就放假了吧?”

    团团:“可以叫他帮回家过年的学校职工值班啊。值班室啥都有。”

    许小军补充:“也许会给他几块钱辛苦费。平时再在学校捡废品,等到明年立夏就能攒够出去租房或者南下买车票的钱。”

    “他看起来不傻,又天天在外面晃悠,肯定知道南方工作机会多。”团团感觉年糕快凉了,赶紧吃几口,“前提他还回来。”

    能活着谁想死呢。

    凭他走投无路四处乞讨,也没有想过死了一了百了,足以说明他想活着。

    团团帮他也是看他能跑能走,可以偷抢拐骗却选择乞讨,甭管是因为他胆子小不敢干,还是因为良心未泯,至少可以保证一点,到了大学不会给他和陈大勇惹祸。

    团团考虑到陈大勇还不知道这事,饭后收拾好他俩的东西就叫许小军去陈大勇家。

    陈大勇刚从同学店里回来,从许小军口中听到团团的安排就说,“那么麻烦干嘛。我同学正好缺个看店的,让他晚上睡店里——”

    “不行!”许小军打断,“他可能都没有身份证,回头起了歹心,把你同学的东西卷走,我们上哪儿找他?”

    陈大勇忘了,不禁朝自个脑袋上一巴掌,“我真是——幸亏遇到的都是同学。”他认识的唯一一个社会人士,虽然上学时学习不好,但家教好,所以这些年他没有被骗过。

    “食堂里都是锅碗瓢盆米面油盐,他拿少了只够自己吃,还要自己做。这样还不如留在食堂。拿多了一定会引起保卫科的注意。”所以不用担心他监守自盗。

    陈大勇问:“他身体健康吗?”

    “你们学校食堂不给检查身体啊?”许小军顿时忍不住同情他。

    陈大勇见状瞪他:“别瞎说!我们食堂工人一个比一个健康!”

    “我和苏团团跟他说话时没见他咳嗽,应该没有肺结核。真查出他有传染病再说。”

    陈大勇收拾行李:“在苏团团家?”

    “不知道。”

    陈大勇停下,什么叫不知道。

    “他身上太脏。苏团团给他五毛钱叫他去洗热澡,还把张爷爷的旧棉衣旧棉鞋给他,让他换上,然后他自己选。穿暖和了不一定回去找我们。”

    陈大勇继续收拾,“那先过去?”

    到团团家胡同口看到个大老爷们朝胡同里张望,俩人以为他在等人。从他旁边过去,许小军猛然停下,对方身上劳动蓝衣服他好像在哪儿见过,再仔细看看,“你是那个葛大叔?”

    那人惊了一下,朝许小军看过来,下意识点头。许小军奇怪,“洗好了?那怎么不过去?”

    团团脸带稚气看起来不可信,他怕失望,更怕小家伙为难,以至于裹足不前。

    许小军见他犹犹豫豫的愈发纳闷,都沿街乞讨了,还有什么顾虑啊。这大冷天,不找个包住的工作不怕冻死吗。

    陈大勇想起几年前无家可归的自己,那个时候他兜里有钱,身边有同学,但到团团小叔家门口他也不敢进去,总觉着踏进去就是另一片天地,有可能脱离苦海,也有可能跌入深渊。

    然而几个同学没容他瞎琢磨,杨一名个莽夫认为他走得慢,一把把他推进去,差点啃了一嘴泥。

    陈大勇:“那你在这里等我们?”

    许小军心里嘀咕一句,麻烦!又对陈大勇说,“你在这儿等我吧。我们已经收拾好。”跑到门口就喊,“苏团团。”

    “咋了?”

    许小军:“走了!”

    “那个葛大叔还没回来,再等等吧。”

    许小军翻个白眼:“在胡同口。陈大勇也在那儿。”

    “啊?你们碰到他了?那等我一下。”团团跑去书房,提两个书包出来。

    见团团很高兴,许小军犹豫再三还是没说,不是他和陈大勇来得巧,那个葛大叔可能就走了。

    到车上,团团掏钱买票。转了一路车,四人才到经贸大学。

    值得庆幸的是食堂还没招到人,最近都是跟另一个食堂的人一起买菜。其次那个葛大叔有身份证。包食堂的几人确定身份证是真的,就问葛大叔什么时候来上班。

    陈大勇开口表示今天就行。随即聊工作内容和工资。工作简单,跟车买菜回来帮忙卸货,然后烧火,收拾碗筷打扫卫生。不需要他刷完洗菜和面。但包食堂的几人不太敢用外地人,所以不敢说以后在我们这里干,只说三十一个月,先干一个月试试。

    那个葛大叔的眼睛一下亮了,像看到了希望。

    陈大勇挡在他身前:“试用期过后会加工资吧?”

    “肯定的。”他们也不想经常换人——不巧碰到个表里不一的搞出点事,他们几个都得进去。

    大学生可不好糊弄。听说以前食堂做的饭不好吃还不干净,大三大四学生屡次反映没用就找上纪委,纪委派人严查,也不知道怎么查的,连副校长都进去了。

    陈大勇又说:“他身上没钱,牙刷牙膏洗脸盆这些东西你们买,回头从他工资里扣?”

    这些东西不值钱,除了牙膏都可以跟别人凑合。包食堂的几人点点头,接着问他身体情况。

    陈大勇:“我说健康你们也不信。防止以后扯不清楚,你们自己带他查,不管查哪方面他都配合。”

    许小军转向那个葛大叔:“没问题吧?”

    还给检查身体?这么好的事上哪儿找去。绝对没问题!葛大叔连连点头。

    包食堂的几人一看他这么老实就把人留下。

    冬天黑得早,团团看看天色,和许小军先回学校。

    陈大勇走后几人就问那个葛大叔,陈大勇是他什么人。那个葛大叔担心人家知道真相后不要他,又不知道怎么编瞎话,就扯出一丝笑试图蒙混过去。

    葛大叔的棉衣棉裤明显不合身,裤脚和袖子都短。虽然团团、许小军和陈大勇看起来不胖,除了团团他俩也不白,但气色很好,没受过罪。跟面黄肌瘦的葛大叔不像一家人。几人估计他是陈大勇的穷亲戚,考虑到以后需要他做事,不能让他难看,便就此打住。

    要搁以前,别人不信首都人民有外省的穷亲戚。那些年几十万人下乡,谁要说谁家没有外地的穷亲戚,那他家绝对有问题。当年可是连很多大领导的儿子都在农村锻炼过。

    葛大叔到食堂那天已是十一月初八。满打满算干一个月,陈大勇就放假了。

    一周后,陈大勇吃过午饭在食堂外晒一会太阳,看到桌子收拾干净,估计工人闲下来就去后厨。

    承包食堂的三人是堂兄弟,年轻的会做菜,两个中年人一个会开车算账,一个会修电表通马桶。

    陈大勇找师兄打听过,年初纪委严查时正好碰到学校老师请人通马桶,老师跟邻居聊几句食堂的事被通马桶的听到,回去跟家人商量一下,由通马桶的请门卫抽烟喝酒,门卫及时把消息递给他,他和俩兄弟把食堂盘下来。

    以前食堂一直亏损,以至于学校也不清楚一个食堂能赚多少钱。开会商议,第一年免费,如果学生满意,明年续租时再商量承包费。

    陈大勇到门口就被拦住。陈大勇说:“我找老葛。”

    在职工餐厅抽烟的人过来。陈大勇一看是食堂承包人之一,“找你也行。借一步说话?”

    对方给他一根烟。陈大勇摇了摇头,离食堂十几步,陈大勇停下:“老葛在你这里干的咋样?”

    “挺好。”对方一开始想给老葛个下马威,怕他仗着有个大学生亲戚撑腰不好好干活。然而人家特勤快,这三兄弟非但不好意思为难他,看到别人吃肉他只敢夹菜,就给他夹肉,让他多吃点。

    陈大勇:“他身上没钱没脸回家,过些天学校放假,让他帮你们看食堂。工资你看着给?”

    三兄弟第一次干这么大,他们又是外来户,也担心过年期间学校职工伙同外人把食堂搬空,“可以。”

    “那你忙吧。”

    对方愣了一下:“就这事?你不进去?”

    “不用。”陈大勇跟他不熟,也没有团团热

    心肠,“学校都放心把食堂交给你们,我有什么不放心的。”

    这话把对方说高兴了:“放心吧。不会亏待他。”

    腊月初学校放假,食堂给工人们结工资,其实除了老葛都是自家亲戚。轮到老葛,食堂给他六十块钱,过节费加工资加过年期间的值班费。

    陈大勇离校前去食堂看一眼,见老葛的衣服挺合身:“新买的?”

    老葛朝包食堂的几人看去。年龄最大的那个过来:“我爹以前在灯泡厂上班,这是单位发的工作服,款式不咋样,但耐穿。挺好吧?”

    陈大勇点点头,对老葛说:“看到你这样我就放心了。”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好干!”

    老葛张张口,犹犹豫豫看着陈大勇越走越远。包食堂的这位忍不住问:“你不是要向他道谢?怎么不说?”

    “我——他,不在意吧。”

    包食堂的这位摇头:“幸好遇到的是大学生,一个比一个天真。但凡他在社会上呆两年,凭你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都不会帮你忙前忙后!”

    “我,我下次?”

    人都走了也只能等下次。包食堂的这位把老葛叫屋里,指着白菜土豆和萝卜,以及埋在土里的大葱,“柜子里还有米面油,够你吃到年后。年底有走街串巷卖肉的,你自己买两斤。出去锁门!”

    老葛点点头表示他有在听。

    想想他这么大的人能照顾好自己,包食堂的这几人把上锁的上锁,车里的油放出来——车是学校的,他们走后职工要用,老葛也不好拒绝。

    这些人到家,陈大勇也到团团家,告诉他老葛挺好的。

    团团点了点头。

    陈大勇奇怪:“不想知道他咋样?”

    “好就行了啊。”团团抬眼看到他好像很意外,“他不是我亲戚,也不是未成年,我还负责他一辈子啊?就是我家亲戚,遇到事我妈妈也是给出意见让她决定。”

    陈大勇想起以前,几个同学说可以帮他做什么什么,但上不上学,从不从家里搬出来,也让他自己决定。

    “是我一时没想到。”陈大勇听到脚步声扭头看去,“许小军?还没回去?”

    许小军叹气:“我倒想早点回去。这边太冷。我感觉今天有零下十五度。我家湿冷湿冷也没有这边冻人。”

    “那怎么回事?”

    许小军:“昨天下午我们从学校出来就去车站,工作人员告诉我南边突降大雪火车晚点,让我明天上午再去看看。”

    “实在不行年后再回去。这么冷的天,在火车上三四天多受罪。”

    许小军的妈听天气预报首都温度低,她就叫大儿子写信提醒小儿子,回不来就在团团家过年。

    许小军闻言点头:“回头跟你一块过年?”

    陈大勇笑着说:“好啊。”转向团团,“我明天去拿货,你去不去?”

    “我去看看。”团团听几个直系师兄说他们学校的只要不出国,将来去哪个单位都会很忙,团团就想趁机多玩玩。

    许小军:“我也去。先陪我买车票?”

    这年头年底南下的人少,车票不紧张,第二天一到站许小军就买到两天后的车票。随后三人拿两包货。陈大勇和团团拿的都是喜庆好看的手套帽子发卡等小东西。

    俩人现在热闹的公园或电影院门口卖,准备过几天置办年货的人多了,街上热闹起来再去同学店门口。

    天气太冷,他俩也没有要钱不要命,每天下午四点多就收摊回家。

    周末张怀民在家,看到儿子鼻子青了,“跟你妈一样有福不会享。”

    “多走动身体好。天天在家里就生锈了。”团团朝他爸肩上一下,“张队长,比以前胖了一圈,没发现吗?”

    张怀民:“谁说的?我前几天刚称过。”

    “那你完了!”团团上上下下打量他一番,“跟以前一样重,但明显胖一圈,看来你八块腹肌变成一块了。”说完啧一声,一脸惋惜的样子,张怀民想给他一下,“开门去!”

    团团白了他一眼:“门又没关。”

    张怀民呼吸一顿,朝外吼:“没锁门!”

    话音落下,门被打开,不是旁人,刑侦队年轻的探员。张怀民心慌,拽开当道的儿子:“出什么事了?”

    年轻的刑警见状赶忙说:“局里没事。局长让您跟部里的专家出差。”

    “现在?”

    “现在!局里有您的资料,局长已经叫人买机票。买不到机票就乘火车。”

    张怀民就想跟他过去,苏笑笑问:“要不要收拾行李?”

    “对!去几天?”张怀民边回来边示意他进屋。

    来人也不清楚:“我也不知道。”

    “局长没说出什么事了?”

    之前年轻的刑警好奇,多嘴问了几句:“连环杀人案。那边请部里支援,部里派痕检专家和法医过去没有查到有用证据。考虑到案子在当地影响很大,部里打算再派几个刑警过去协助。局长听说了这事向部里推荐你,说你当刑警时间短,但上过大学懂得多,可能另辟奇径。部里实在毫无头绪,就让你跟他们去看看。”

    张怀民:“所以你也不知道去几天?”

    苏笑笑找出张怀民的提包,放一套秋衣和毛衣毛裤,让团团把他的新袜子新内裤贡献出来。团团又拿一双新鞋,还有新牙刷牙膏毛巾和喝水的杯子。手套和帽子也准备一副备用。

    苏笑笑见提包还有空就想带吃的,一想到坐飞机,“飞机上可以带牙膏吗?”

    张怀民:“我坐过的飞机什么都能带。”

    苏笑笑白了他一眼,安全起见把牙膏拿出来。

    张怀民问下属还知道什么。年轻的刑警不敢有所隐瞒:“局长走后大家聊了几句,都认为是流窜作案。嫌疑

    人可能早跑了。您去也是白去。我们不建议您这个节骨眼上出差。“到手的副局长因此没了多亏啊。

    第130章 上了一课他心理变态啊?

    啥也没查到,再因此丢了副局长一职,张怀民肯定难过伤怀。可是人命关天的大事,他不知道也罢,知道了装不知道,甭说推荐他的局长会怎么看他,他自己也看不起自己。

    张怀民道:“尽人事听天命吧。”

    苏笑笑看看对面屋檐上的积雪,这个时候流窜作案,活腻了吗。“知不知道案件发生在什么地方?”

    “不清楚。应该是北方。局长提醒队长多带两件厚衣服。”

    团团听了这话把他妈妈给他爸买的羽绒服拿出来。

    张怀民以前嫌羽绒服高调,整个市局刑警队也找不出第二个。全然忘了他是队长,队员们看到他穿很贵的羽绒服也不会说什么。毕竟不是华而不实的东西。

    张怀民身上有合身的棉衣,直接套上羽绒服居然不紧,他边整理衣服边说:“流窜作案不是为财就是为色。看看死者的情况就清楚了。真是流窜作案也是当地人。”

    年轻的刑警心说,张队是不是太武断。

    张怀民见状提醒他几句:“如果是农村,来个陌生人鹅和狗都会叫。如果在城里,你来一趟,我可以保证至少三个人留意到你。什么也没查到,说明就算不是当地人,他也在附近工作,熟悉路况才可以完美避开所有人。不然瞒不过大爷大妈的眼睛。”

    苏笑笑往包里塞一把钱,有十块的有一毛的,足足有两百多。

    张怀民脱掉老罗同志做的棉鞋,穿上带有绳子走跑都方便的雪地靴,拎着包对苏笑笑说:“别担心,那个案子要不了几天。”

    年轻的刑警听了这话不禁说:“带我去吧,我给您拎包。”

    “这事你要找局长。他不同意你自费?”

    他脱口道:“自费就自费!”

    张怀民挺意外,没看出来啊,还是个有钱的主儿。

    这位刑警家里条件不错,他父母通过关系找到局长,局长明确告诉他们,自己只能做到他的功劳别人抢不走。局长等着年后大选官升一级,不敢这个时候犯错误。

    不能偏袒他,局长碰到跑腿的事就让他上,让他多露露脸。

    案子难办,部里的领导心烦,一听不需要他们解决食宿,人家局长也同意,就让这个年轻人跟着。

    张怀民一行五人下了飞机又坐火车又转公交车才到事发地公安局。

    其他人在飞机上看东西头晕,张怀民不晕,留意到死者是三位年轻女性,确实是连环闪人,但不能确定是报复杀人还是见色起意。

    到县公安局,张怀民提出这一点,所有人侧目。部里先派过来的专家问:“都是年轻女性还不能判断吗?”

    “只有最后一位受到侵犯。我更倾向侵犯是顺便,其实嫌疑人见不得别人有妻子他没有。他不敢杀男同志便欺负弱者。”张怀民话赶话说到这一句,灵机一动,让当地民警把死者资料给他。

    队长立刻告诉他前两个已婚,第三名死者有对象。

    张怀民带来的小兵不禁说:“他心理变态啊?”

    张怀民横他一眼,部里的领导还没开口他插什么嘴。年轻的刑警低头躲开他的视线。张怀民问排查情况。

    先前苏笑笑朝外看,张怀民就意识到现在的天不适合到处窜。这一路上公交车几次打滑,如果是外地人,怎么可能险象环生几次后还有心情杀人。所以他愈发确定是当地人干的。

    张怀民看到案件内容,最后一起是一周前,一周前这边没下雪,但市里下雪了——今早火车晚点,张怀民问工作人员还要多久到,工作人员告诉他不清楚,最近经常停运之类的。如果是流窜不可能不提前买票。案发当天市里下雪,他是有多大胆明知道可能走不掉还犯事。

    还有一点,没有留下指纹等有用证据,死者体内也没有别的,说明凶手计划周密。张怀民觉着奇怪,有钱买套没钱嫖吗。

    来的路上张怀民看一下,这个小城说小也不小,整个县城包括底下乡镇至少有八十万人。去掉女性和未成年男性以及老人,也该有十万青壮年。

    张怀民下乡办过案,很清楚县公安局和派出所有多少人,不可能短短几天摸排清楚。

    在人家地盘上,张怀民没敢直接质疑,问部里的几位领导和痕检专家:“我们先开个会商量商量?毕竟刚来什么都不了解。”

    部里的领导是军人出身,没上过大学,但尊重大学生,就表示先去招待所。

    到了招待所,当地民警离开,先前就听出张怀民话里有话的领导问他怎么想的。

    张怀民道:“交通不便,流窜作案的可能性极低,我认为是当地人。没查到可疑人,应该是当地民警排漏了。”

    痕检专家道:“已经查了三次。”

    张怀民:“一天下来精神疲惫,容易忽略细节。比如民警查房,我说屋里只有我们几人。”指着他的小兵,“他躲在被子里,民警一进来就可以看到。可是据我所知,这里家家户户都有地窖。”

    专家不禁问:“这里不是西北,也不是东北,怎么会有地窖?我们去村里查过,萝卜白菜都在厨房里放着。”

    张怀民:“窖红薯。”

    几人脸色微变,显然忽视了这一点。随后几人转向领导,请他拿主意。领导沉吟许久,决定再查一遍,挨家挨户,以人口普查的名义,必须见到本人。

    这次查的细,仍然没有可疑人。

    部里的领导发现张怀民好像不意外,就让他说说他的看法。张怀民问:“外出打工的该回来了吧?”

    大部分民警点头。

    张怀民:“没有回来的重点排查。去了哪里,怎么去的,都记下。”

    部里的几人朝张怀民看去,他还怀疑人躲在地窖里不成。

    张怀民确实怀疑不是流窜作案。先前从市里转车跟公交车司机聊几句,司机开了二十多年车没有听说过这么高明的杀人案。

    只在一个县城杀人,嫌疑人跟此地有仇不成。

    民警把不在当地的人挑出来又查一遍。

    资料递到张怀民手里,他跳过在外半年以上的,视线停在一个地方。他旁边领导问:“有问题?”

    张怀民:“他在甬城?”

    当地公安看看职业:“会建房?在我们当地建筑工人都是跟着包工头走,没有作案时间。”

    张怀民点点头:“我想问谁告诉你他坐火车去的?”

    “他父母吧?”

    张怀民听出不是他查的,让他把排查民警找来,仔细说说对方父母的反应。

    等他说完,张怀民就不禁冷笑:“别的地方我说不准。可惜是甬城。甬城没有到这里的火车!市里也没有到甬城的火车!他需要到省城转车。凭火车经常晚点,他要在省城住一晚。正常情况下正常人会选择不需要转车的大巴!还有,此地离首都更近,一个建筑工人不去首都去甬城做什么?转行卖海鲜?”

    满室哗然!

    此地刑警队长去过最远的地方是省城,他家也没有南下打工的亲戚,对他来说南方像天边,自然想不起来查通往甬城的班次。

    队长激动地豁然起身。部里的领导叫他等一下,“听说当地百姓会挖地窖窖红薯?”言外之意别忘了查地窖。

    地窖长时间封闭,人在里面会憋死。摸排民警潜意识认为地窖里藏不了人,压根忘了可以漏一条缝,天黑下来再出来。

    当地队长带队,办案民警全换上便衣下乡抓捕。然而扑了个空——人确实出去了。队长拆穿嫌疑人父母——市里没有到甬城的火车。嫌疑人母亲心虚到不敢看民警。

    队长把嫌疑人父母分开讯问——嫌疑人是第一个案子案发前三天走的,但不是去甬城,是去他姥姥家。到他姥姥家第二天跟表弟去隔壁镇上玩,碰到第一个受害人。

    当时公安局认为是仇杀或者情杀,一直围绕受害人社会关系调查,也就没有大规模排查。

    再后来他在城里建筑队打工,还是建筑队大工。不久前听说上面来人他害怕,晚上回去拿几件衣服就去隔壁市。前几次邻居看到了,以为他有正当职业不会想不开犯罪,就没有刨根问底。以前民警排查时问过嫌疑人邻居,邻居证明他跟村里的几个都在城里做事。

    最后一次排查张怀民要求写清楚去哪里打工,因为村里其他建筑工人这几天陆续回来过年,嫌疑人父母不敢提城里,注意到不是上次来的民警,自作聪明扯出甬城。嫌疑人走时坐的火车,嫌疑人父亲想到这一点补一句坐火车走的。不然张怀民注意不到他。

    有一点张怀民猜错了,他有未婚妻,年后结婚。第一个受害者埋汰他几句,他冲动杀人后发现公安抓不到他,很有成就感就继续作案。

    之所以是年轻女性,因为小孩子身边不是有玩伴就是有家长,大娘一个比一个泼辣,保险起见瞄准年轻女性。尤其是生活美满得意的女性。

    撤回局里的公安把这一点告诉张怀民,解释他们也是因为对方有未婚妻而先入为主忽视了嫌疑人。部里的领导和痕检专家以及法医也很意外,只因不符合犯罪心理。

    队长担心嫌疑人父母通风报信,带着他们连夜赶到邻市。第二天下午电话打回来——嫌疑人抓捕归案。

    随张怀民来的年轻刑警不禁问:“这么简单?”

    张怀民:“你当拍电视剧呢?侦探小说里烧脑的案子在现实生活中可能只有百分之一。其实凶杀案就那几种。只要做过就有迹可循。除非被办案人员忽视,或者人为破坏证据!”

    痕检专家补一句:“也有受害者家属不信任办案人员,隐瞒实情,案件查错方向。办案人员走到死胡同回头再查,证据早已被嫌疑人处理,甚至恶意栽赃,导致后来发现的嫌疑人没有作案时间,案子成了悬案。前者衬托凶手智商高,后者像我们包庇‘嫌疑人’。”

    痕检专家拿着在现场发现的脚印去嫌疑人家中,跟他母亲做的布鞋底一模一样。

    张怀民还是市局大队长,不能离开太久,就问部里的几位领导什么时候回去。

    当地土地肥沃,可是人多地少,家家户

    户种的粮食勉强裹住温饱,县里都没有水泥路。他们帮助当地抓到凶手,刑警队长回来一定会请他们吃饭。部里领导决定立刻回去。

    县局领导一听说案子破了就去招待所,紧赶慢赶还是没赶上。也是因为县里的几辆小破车都被开走,他们骑车来的。

    小城最高的楼不过六层,市民住的几乎都是低矮的瓦房,低头不见抬头见,又因为是建国后当地第一件大案,男女老少密切关注,以至于不到一周就传遍整个县城。

    隔壁县听说了此事就来取经。当时在张怀民等人身边的民警把他们的话告诉隔壁县刑警,队长认为查错方向——三天没破案受害者家属就骂官官相护。如果一开始就不信任办案民警,那一定有所隐瞒。想到这些,隔壁县刑警队长立刻回去。

    张怀民下飞机那天正好小年。张怀民先去局里报到。局长见着就问:“是不是流窜作案?”

    张怀民:“不是。又不是外来人口很多的南方,再加上这么冷的天,不适合流窜作案。”

    “当地人干的?”

    张怀民点头:“连着两个案子让当地公安束手无策,他认为自己聪明。也确实聪明,断断续续在建筑队干两年就当了大工。”

    “当大工要聪明,还要胆大敢上房啊。有这本事干点什么不好。”他接着就让张怀民回去休息,心里打算找机会去上面请功。

    案子不在首都,论功行赏没有张怀民什么事,但可以趁机跟上面说一声,间接提醒上面以后还会用到张怀民,张怀民的未来就稳了。

    张怀民是他的兵,他稳了等于他稳了。

    到家快三点,张怀民饿过劲,苏团团也不知道跑哪儿去了,没人给他张罗吃的,张怀民干脆回屋睡觉。

    他累糊涂忘了闩门——民警排查时他也没闲着,随领导和专家去现场。出来时差点迷路,张怀民等人可以肯定是当地人所为。不过几人还是去了街道派出所,但派出所没人,都排查去了。张怀民就找交警,交警最近没有发现外省人,因为说话不一样,他听得出来。

    三个案发地走一遍,又详细了解了周边环境,张怀民的秋衣都汗湿了。

    团团一推门开了,堂屋门也敞开着,心里咯噔一下。悄悄到院里,准备去厨房拿菜刀,看到堂屋饭桌上的提包,团团松了一口气,打开提包,里头馊了。

    团团找到他的围巾捂住鼻子,把他爸的臭袜子拿出来,臭秋衣秋裤扔洗衣机里。

    本想顺手洗了,看到他爸在卧室睡得天昏地黑,担心吵醒他,团团决定拉开炉子把暖瓶灌满,留张队起来洗脸刷牙洗脚。随后又切点白菜叶,叫他奶奶和面,给张队煮手擀面。

    煮面前团团把他爸叫醒。张怀民起来刷刷牙,团团就把面盛出来。张怀民挺意外:“你做的?”

    “奶奶擀的面条。”

    张怀民心说,这样也养值了,“拿头蒜。”

    “爸爸,案子破了?”

    张怀民点头:“也给我上一课。这世上最不缺神经病,不能用常理推断。看起来有儿有女家庭美满,也有可能恶贯满盈。这次不需要我写总结,我也要写下来让全局公安传阅。”

    “月亮也有阴面。白天天使,晚上魔鬼很正常。不能怪爸爸想当然。”

    张怀民:“还是要写下来。这次我就是运气好。我认为凶手单身,他有对象。我认为他穷,他在他们村算有钱人。唉,这种情况不能有下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