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在最初穿越到这个世界的时候, 最让万年星觉得疑惑的一点，就是这个世界，肉眼可见地比穿越前的蓝星看上去更好更先进, 但在某些特定的方向上, 反而不如蓝星。
比如说是手机自带的ai助手。
这个世界的通讯器里, 压根就没有看见过这样的功能。
因为已经习惯了让ai助手帮忙定闹钟、和ai助手口述问题得到答案，在最初翻来覆去搜索这个时代的ai助手, 却始终找不到类似的功能后, 万年星也试着上网搜索了一下具体原因。
也就是在搜索后, 万年星才知道，这个世界的所有便利产物都来自于魔法和炼金。
这个世界的网络是魔法编织而成的, 惯用的软件是由魔法符文组成的……如果真要有这么一个近似于人工智能的ai助手, 那么这在魔法运用中近似于创造智慧生命，是违背道德伦理的事情。
……更别说，有这么一个智慧生命呆在通讯器里，哪个用户敢真的放心使用。
万年星当初勉强接受了这样的答案，但现在这又是怎么回事？
不是说违背了伦理道德呢？魔法小助手怎么还是出来了？
万年星看周围其他人都在努力工作，也没用语音功能，而是打字询问。
万年星：[魔法小助手的功能不是说类似于创造智慧生命、可能会嗜主, 不被允许么？无限, 你这样的魔法小助手为什会上线？]
这个新上线的魔法小助手还算智能，它很快回答。
无限：[作为您最忠诚的下属，我永远不会背叛您。而我的出现是因为有必要存在, 我能让一切变得更智能、更简单。]
万年星盯着这两行字，露出恍然的表情。
他懂了, 原来是开发者突破了相关的技术壁垒，让魔法小助手可以作为一个单纯的工具、而不是什么魔法智慧生命存在。
至于为什么出现, 说不定很可能和最近普通人的地位提升，存在相关的联系。
通讯器除了手动操作使用外，它作为炼金道具，还能通过用户的精神力驱动。
对于拥有魔法潜能的人来说，通讯器一直都很好用、可以随心意轻松操作，但这对于没有精神力的普通人来说，用起来就有些麻烦了。
过去的普通人作为“特等残废”，他们的处境也不被关注。
现在普通人的地位因为变异人的存在而提高，于是通讯器厂商也开始考虑他们的想法，跟着想办法让用户更加便利地使用操作。
魔法小助手，这不就是他日常生活中的小助手么。
万年星逐渐想通了一切，当即开始尝试探索这个魔法小助手。
万年星：[那你能帮我做什么呢？]
无限：[我尊敬的主人，我能让游戏变得更有趣，通过实时运算，让每一局游戏都能带来和过去截然不同的体验。]
万年星：……？
啊？游戏？什么游戏？
万年星看着这个莫名其妙的回答，该说真不愧是刚起步的技术么，因为被限制了智商搞得现在就像是个智障。
这一点都不像是他想要的人工智能！
万年星最后选择把这个叫“无限”的人工智障丢到一边，回头还是等功能更新、小助手变得更成熟后再用吧。
他之后再没把这个叫“无限”的人工智障放在心上。
但他不知道，这个“无限”的人工智障带来的最大影响，不在通讯器的便利使用上，而在鬼屋的“娱乐性”上。
随着原本带着个人偏好、日常习惯的活人员工被全部清退，另一个意志，于没有智慧的炼金傀儡中酝酿成型，并逐渐接管一切。
……
510星球上的鬼屋，姑且还是在正常运行。
不过鬼屋给它的提议者带来的影响，除了让他成为市长、星球长外，还让万年星得到了前往首都星的调令。
万年星以为“成为星球长”，这就是自己的极限了。
没想到在成为星球长后，还是因为这些鬼屋，他居然得到了升职调往首都星的调令。
“假的吧……”
因为太惊讶，这件事真的有些超脱现实逻辑——看上去都不像是正常的升职流程，万年星甚至还在下班后，找到了祁修这个帝国三皇子，把自己收到的调令给对方看，问这件事是不是真的。
然而这个离奇的升职速度，还真就是发生在现实中的事情。
祁修给出了肯定回答：“是真的……因为你的情况特殊，再加上这个提议确实肉眼可见地改变了一颗星球的命运，我之前就听说过的，首都星那边很早之前，其实就想过把你调过去了。”
“而且你看调令最后——这个说法，就是在说新的星球长很快就要来接替你在这里工作了，你还是尽快按照调令，去首都星就职比较好。”
当然，主要原因，还是因为“鬼屋用傀儡顶替活人员工”——万年星真的会听其他任何人的建议这件事，让首都星在神奇商城上线后，发现了更多的可能，迫不及待地想要把人调到自己眼皮子底下。
同时510星这个新晋的重要军事星球，也需要更严格的军事化管理。
不过这些都不是什么方便和万年星直说的事情了。
万年星见状只能接受了整个离奇的现实。
“好吧，居然真的是真的……那我就买票去首都星了。”万年星听到这位帝国皇子给予了肯定回答，最后相信了他收到的这个调令。
万年星当即现搜船票，边上的祁修也跟着凑过来。
祁修：“话说回来，我之后也要回首都星了，我们顺路一起吧。”
万年星觉得有些太凑巧。
但转念一想，他想到之前祁修就说过，对方是为了自己来到这颗星球，眼下自己即将离开，对方顺路一起走，这倒是也算正常。
“行啊，那就一起。”
万年星体贴地没有询问具体原因。
既然祁修不说，那他也不想逼问自己的这个朋友。
他欣然应声，心想他也是第一次去首都星，两人一起结伴也算是有个照应。
……
时间很快就到了万年星乘坐飞船去往首都星的那天。
这段时间内，他交接完了所有工作内容——把自己从前任星球长那里继任的秘书，转而交接给下一位上任的星球长。
在收拾好自己的行李、确保没有遗漏后，他和祁修抵达了星港，准备乘坐去往首都星的飞船。
而这也是万年星第一次直观看见这个世界的飞船。
在这个星际魔法时代，这个世界的飞船也和万年星想象中的飞船存在明显不同。
在万年星原本对于宇宙飞船的幻想中，飞船理应是聚集了先进技术的钢铁巨兽。
但如今出现在他眼前的飞船，还真就和它的名字一样，看上去就只是一艘会飞的船。
——在水里航行的船只装载上翅膀，这就成了这个世界的宇宙飞船。
万年星看着飞船的样子，一度有些怀疑人生：“……这个真能用于宇宙航行？”
感觉就算是真的能飞起来，一到太空就会直接散架吧？
祁修以为万年星只是单纯不了解飞船的构成，解释道：“当然了，飞船上纂刻了抵抗真空高压、维持船舱空气流通、确保进行空间跳跃的法阵，这完全能保证宇宙航行的安全性。”
万年星：“这样啊……还真是魔法的飞船……”
他觉得自己对于宇宙飞船的所有幻想，都在这一刻破碎了。
这压根就不是他想象中那些先进的飞船。
万年星叹了口气，有点丧气地和祁修上了飞船。
不过飞船内部和常见的船只还是存在了不同的。
飞船分为三个标准的舱室，分别是一等舱、二等舱和三等舱。
得益于飞船配备的空间魔法，绝大多数航班大都能在一到两天内抵达目的地。
内部船舱的布置安排不像是船只，更像是穿越前接触的飞机高铁，并在原本基础上，结合星际时代的国家特色进行改动。
三等舱里是紧密排布的座位，二等舱则更好一些，看上去更像是豪华头等舱。
至于一等舱——一等舱的乘客拥有一整层的使用权，里面安排了各式的玩乐设施，还有无限量的自助餐供应。
万年星本来想买二等舱，觉得二等舱的环境已经足够舒适了。
结果祁修直接连着他的票一起买了，给他买了一等舱的票。
万年星一坐上飞船，立马就凑过去开始吃自助，心想在抵达首都星前，必须得想办法把票钱吃回来一点。
只是这趟旅途，似乎远没有他想象中的这么顺利。
在飞船启程，从星港升空进入太空、在即将通过魔法进行空间跳跃前，他们遭遇了星盗。
飞船驾驶舱内，船长通过探测魔法设备，隔空看到了另外一艘不断朝他们靠近的飞船。
……为了防止飞船之间离得太近，避免双方运行中的魔法阵会互相干扰、影响魔法精度，帝国规定了飞船之间必须得保持固定距离。
船长原本还困惑，心想另一艘飞船是不是遭遇了意外，于是这时候靠近向他们求助。
出于善意，她迟疑地取消了读条中的空间跳跃。
毕竟，尽可能帮助其他遇难飞船，浩淼的宇宙里只有他们能帮助彼此——这是船长在当初入学时学习到的第一条重要“宇宙航行准则”。
船长尝试联系另一艘飞船，给另一艘飞船发送双向交流的魔法信号：“您好，请问你们是遇到了什么麻烦么？”
然而另一艘飞船始终没有回应，双方的距离还在不断拉近。
船长终于意识到不对了。
她看着另一艘飞船，短暂的迟疑后迅速反应过来问题。
——这恐怕是星盗。
如果真的遇难，那么在收到双向交流的信号后，对面就会第一时间说明遭遇的困难。
只有星盗，才会借用“宇宙航行准则”的内容，利用同情心实施犯罪。
船长立马重启空间跳跃的法阵，就算是双方距离靠近会影响魔法精度、导致可能无法准确抵达目的地，她也必须先摆脱这些星盗。
而在启用法阵的同时，她也最大程度地往提供动力的法阵里输入魔力，想要尽可能拉远双方距离，留出空间跳跃的时间，以便摆脱星盗的飞船。
然而这类载客类飞船的法阵配置，始终比不过军用飞船、比不过专门凭借速度取胜的星盗。
两艘飞船之间的距离，始终还在肉眼可见地缩短。
“……怎么会这样。”船长急得焦头烂额，一边盯着双方距离，一边盯着空间魔法启用的剩余时间。
“不是，这也不应该啊……星盗怎么会来这种地方？”
与此同时，另一艘飞船上。
星盗头子站在驾驶舱内，紧盯着两艘飞船之间的距离。
眼看双方距离差不多了，立马示意示意边上的副手动手。
飞船上配备的锁链立马在魔法的辅助下飞出，顶端尖锐的钩子深入另一艘飞船的船体，双方的距离在锁链的作用力下再度加速靠近。
而在两艘飞船凭借锁链联系在一起后——魔法会将他们视为一个整体，这意味着目标再没有逃脱的可能。
星盗头子招手，示意手底下的所有下属全部去往甲板：“还记得我们这次的任务么？对照着我发给你们的照片，我们这次必须得找到那位传说中的帝国三皇子！”
“这个要求可不一般，我们必须得把这件事办妥了。”
毕竟，真要说起来，这可是来自一个国家——熔金联盟的请求。
在覆盖了一整颗星球的诡异出现后，这片宇宙里几乎所有国家，都觉得帝国的情况很危险棘手。
偏偏直接动手显然不太现实，说不定反而会因此被卷入麻烦中。
最后和人族帝国一向不对头的熔金联盟，由于一直默默关注帝国的情况，意外得知有个皇子出现在首都星之外的510星。
联系一切异样都发生在510星上，只要绑架这位帝国三皇子，或许就能知道510星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于是，他们星盗团就收到了来自熔金联盟的消息，
“皇子居然也会坐民用飞船，附近没有皇家护卫队……这次运气好，赚大了。”
“大家速度务必要快！”按照他们的计算，只要在半小时内找到那位帝国三皇子并带走，他们就能在其他人赶来前结束这场行动。
所有星盗齐齐应声。
随着之后两架飞船的距离越来越近，星盗们简单估算了一下距离，当即开始行动。
借用专门的炼金道具短暂脱离飞船，翻过飞船与飞船之间那一小段宇宙的真空，他们很快强行登上了这艘民用飞船。
而另一边，船舱内，所有乘客都在看到逼近的飞船后，意识到他们遭遇了星盗的事实。
船舱内到处都是乘客惊慌的尖叫声。
“这里为什么会有星盗？这种普通的民用船哪里吸引了星盗？”
“开玩笑的吧？！这又不是商船，星盗究竟看上哪里了？”
显然，所有人都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万年星处在这个环境下，听着其他人惊恐的尖叫声，难免有些慌乱。
祁修则是第一时间捏碎了自己衣服上的纽扣——这是一枚纂刻了符文的警示器。
在纽扣被捏碎的瞬间，另一头的首都星第一时间就能收到他遇害的消息，很快就会派人追过来。
正常情况下，只要他能隐瞒身份、藏够半小时左右，就能立马等到首都星那边的救援。
“没事，别怕，我们找地方先躲起来……只要能拖延一下时间，救援很快就到，我们也能很快获救。”祁修抓着万年星，直接就近找了个家具相对比较多的房间，带着万年星一起躲了进去。
万年星这下想起来，自己这个朋友是帝国皇子。
真出事了，跟在祁修身边，相信问题很快就能解决。
万年星稍稍松了口气，两人一起躲在了床底下。
但事实证明，这口气还是松早了。
和寻常抢夺财物、贵重货物的情况存在不同，这次袭击飞船的星盗，明显就是冲着乘客来的。
手持武器的星盗强行闯入了一等舱，简单而快速地开始找人。
他们好像是认定了自己要找到人就在一等舱，几十个人一起挤进来找人。
也不知道他们具体是怎么操作的，哪怕祁修身上带着屏蔽生命体征的炼金道具，最后还是很快被星盗从床底下强行揪了出来。
连带着躲在一起的万年星，也在第一时间内被星盗找到。
星盗仔仔细细盯着祁修的脸，迅速上报情况：“老大，找到那个三皇子了。”
“……好的好的，我现在立马把他带出去……”
星盗们通过魔法进行隔空交流。
虽然没听到对面究竟在说什么，但就听眼前星盗说的话，两人都很快意识到，他们的目标就是身为帝国三皇子的祁修。
有那么一瞬间，在意识到对面的目标是自己、而不是万年星后，祁修甚至还下意识松了口气。
——起码这意味着，除了他们帝国的皇室，其他国家其他种族，尚还不知道万年星的情况。
万年星估计很快就会被皇室护卫队找到，而这些星盗的样子看上去也不像是寻仇、要取他性命的样子。
只要能熬过这段时间，后续再出于友谊自然而然拿到几句“希望祁修能被找回来”点相关谶言，这些星盗的问题相信很快就能解决。
祁修快速用魔法传音单独嘱咐：“万年星，你之后就躲在这里，之后很救援很快就能来，事情很快也会结束，你别怕。”
“就看他们的样子，我短时间内应该不会有危险……”
然而无论是万年星还是祁修，都把这件事想得太简单了。
星盗强行扣走了祁修。
因为万年星和祁修一直呆在一起，星盗下意识以为万年星是祁修的护卫——毕竟皇室子弟有人贴身保护很正常。
担心之后可能会惹出其他别的意外，万一这个“护卫”突然冷不防地动手，那就有些麻烦了。
出于这样的顾忌，星盗看着同伴扣押着祁修把人挟持带走，又看着万年星愣在原地什么都没做、好像是在偷偷计划什么的样子。
星盗完全不知道万年星是个普通人、也不知道万年星什么都做不了，出于这份警惕以及对生命的无视，他直接反手给万年星来了一下。
星盗盯准了万年星的心脏，手中镌刻着风系魔法的武器，瞬间喷吐出了一枚压缩风球。
风球的速度很快，它转瞬间就触碰到万年星的胸腔，它轻易把皮肉搅成肉块。
伴随着万年星惊恐之下本能发出的尖叫声，让人头皮发麻的、血肉被搅碎的声音跟着响起。
祁修本能扭头朝着声源处看去，就看到了万年星的胸口，被压缩风球破开了一个血肉淋漓的血洞。
他甚至还能透过那个血洞，清楚看到万年星身后摆放的东西。
万年星的身体惯性往后倒，整个人摔在地上，没有任何反应。
祁修下意识瞪大眼，随即又莫名松了口气。
他完全无法想象，受伤、死亡这两个词汇，居然会发生在万年星身上。
毕竟，十位首席大魔法师都没办法解决的人间神明，最后怎么可能会死在星盗手里？！
不过，万年星此时倒在血泊中，这也是事实。
就让万年星就这么意外死掉——这对这个世界来说，或许也能算是件好事。
祁修这么想着，他很快欣然接受了如今发生的这个事实，过去积攒的所有压力悉数爆发，最终因此私心感觉到轻松。
可之后发生的事情突破了所有人的认知。
万年星失去了心脏，万年星没有了呼吸，万年星倒在血泊里。
但万年星还在说话。
“好可怕……我是要死了么……我不想死，我好难受……”万年星的面容因为恐惧与茫然，最后呈现出一片近似于冷漠的空白。
“我这是要死掉了么……我应该是死了……可我要是死了，我为什还会说话呢？”他轻轻地这么问道，却又不打算得到其他人的回答。
……又或者说，祂也知道，在场所有看见这一幕的人，恐怕都不敢出声接祂的话。
突兀地，祂好像从自己反常的状态中意识到了什么。
“……我好像不会死，我好像知道原因了。”祂很快自言自语地回答。
万年星的身体突兀地碎开了。
在三维空间确定存在、可以观测到的事物，如今看上去却像是被打碎的玻璃、像是被撕碎的画纸。
万年星的身体碎开了，他们脚下的飞船碎开了，飞船外的宇宙碎开了。
魔法的概念要消失了，宇宙的概念也要消失了。
当碎片掉落露出缺口，他们在宇宙之外看到了一片比深渊更加浓郁的混沌。
“哈，原来只是个梦啊。”万年星恍惚地出声。
而宇宙之外，那片看不到底的混沌中，无法理解、无法形容的细碎呓语在此刻同步响起：“█，原来只是个█啊。”
死亡会是生命的尽头么？
不，这才是这片宇宙所有生命的尽头。
那是彻底失去自我的虚无。
这是远比死亡还要更加恐怖的真相。
所有人的脸因为恐惧拧成一团，因为如今这个他们亲眼目睹的现实。
这片宇宙似乎只是祂的梦境。
随着祂被噩梦惊醒，祂也将要从梦境中苏醒。
长梦好像快要结束了。
这片宇宙也将要彻底湮灭了。
真的就要这么结束了么……
“万年星……万年星……”祁修感觉无数信息随着那声无法理解的呓语塞满了他的脑子，他强忍着痛楚，开始声嘶力竭地呼喊祂的名字。
第42章
梦……
原来这片宇宙都是祂的梦境么, 难怪祂说的每句话都会成真、变成既定的未来。
——这是何等恐怖的真相啊。
祁修强行忍耐住身体上的痛楚。
明明听清了万年星说出的那些话，但宇宙之外传来的呓语依旧不受控地往他脑子里钻，巨大的信息量汇入大脑, 这完全超出了人类的认知。
他感觉自己的脑子好像要在头骨里炸开, 任何一个细微的动作都会牵动脆弱的神经, 带来无法忽视的晕眩感。
但他必须得做些什么。
在这个宇宙即将随着祂的苏醒，而跟着消解破碎的关键时刻——
“万年星！万年星！”祁修强忍着身体上的不适, 他呼喊着万年星的名字, 挣脱开了星盗的控制。
这个动作在这时候进行得格外顺利。
此时星盗的动作对他来说相比起扣押, 更像是无力的抓握。
所有看见这一幕的人，都和此时此刻的他一样, 这些星盗也被那些无法理解的混乱呓语, 夺走了所有神志。
在这份完全无法形容的恐惧中，在这个无法接受的现实里，他们的所有注意力，都被用在抵抗自身的绝望与崩溃中。
祁修挣开星盗的手，他摇摇晃晃地朝着万年星的方向跑去。
他觉得自己拼尽了全力，但站在第三视角上看，他此时的动作更像是蹒跚地往前蠕动。
祁修艰难地挪到了万年星身边, 他再度尝试呼喊祂的名字, 让祂觉得自己还是作为万年星的人类的存在。
但是没用。
万年星没有理会他，祂已经隐约意识到了自己的身份。
由于被星盗伤害，祂已然觉得这是个糟糕的噩梦, 即将从睡梦中苏醒。
可问题是，像是万年星这样的恐怖存在, 祂怎么可能真的受伤……
在这个世界即将毁灭的最后关头，祁修只能强行挤出神志, 用自己最后那点脑容量思考现状。
作为皇室成员，祁修知道截止目前为止，万年星身上发生的一切。
之前那场帝国出动了最强战力的围剿，十位重要的首席大魔法师全都被派到了510星，拼尽全力想要杀死祂。
但是无论那些首席大魔法师使用什么魔法，无论他们输出多少魔力，最后始终无法对万年星造成半点伤害。
祂甚至觉得那是“缺德老人在大街上放鞭炮”，最后给所有参与行动的人，都造成了巨大的精神暴击。
可是比起先前，如今星盗手中拿着的只是一个普通的炼金武器，它喷吐出的压缩风球相比起当时的魔法攻击，简直一个天一个地，完全没有可比性。
万年星轻易击败了那些首席大魔法师，怎么可能在这样的情况下受伤呢……
祁修尝试思考两者之间的差别，所幸自身的浓烈危机感，在此刻压榨出了更多的智慧。
一点灵光从脑海中一闪而过，他最后幸运地发现了这两件事情里的不同。
祁修意识到，万年星这次受伤的原因，似乎就只是因为——祂意识到自己这时候受伤了。
祂意识到，自己在面对星盗的攻击时，祂应该在这时候受伤。
事情的真相或许就是这样的离奇。
在这之前，万年星无法理解首席大魔法师的围剿攻击。
祂不知道他们的魔法，祂也没看到他们的进攻。
祂不觉得自己会受到攻击，也不觉得自己会在车站站台遭遇袭击，最后想当然地觉得，那些首席大魔法师缺德地在街边放鞭炮。
于是最后那些魔法攻击，看上去真的就像是放鞭炮一样，毫无杀伤力。
但这次不一样了。
万年星理解了这些星盗的身份。
祂知道这些星盗很危险，祂理解星盗手中必定拿着致命武器。
祂意识到自己受到了攻击，这份伤害最终也呈现在了现实中。
……于是祂觉得自己受到了致命伤，即将从梦境中苏醒。
——一切都只是因为，万年星觉得自己受到了危及性命的致命伤。
祁修在发现星盗动手前，有那么一瞬间，他发愁过，究竟要怎么样，才能让万年星接受自己不会受伤的事实。
现在事情变得更加麻烦了。
他要怎样，才能让万年星接受自己被星盗的武器击中，但却没有死的、违背常理的结果。
只有万年星接受了他的说辞，接受自己没有在梦境中死亡的事实，把所有的一切都合理化，祂的梦或许才会继续，这片宇宙才能继续存在。
“万年星……你别太紧张，那不是致命的攻击，那只是……”
祁修想说，这些实际就只是即兴演出，是飞船上安排的游戏剧本，
但话说出口前，他意识到这套说辞不够合理。
一等舱内包括他在内的所有人，所有人都说这是星盗。
现在突然说这是表演、是演出，万年星不一定能接受这套说辞。
……最重要的是，当着万年星的眼皮子底下，他完全无法和其他乘客对好口供，就算是瞒过一时，未来当祂再度怀疑，就没了任何狡辩的可能。
他必须得给万年星一个，祂绝对不可能死在这里的原因。
祁修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正在一片片地碎开，他听到了自己的皮肤、血肉、神经、骨骼，被无形的利刃强行切开时，那个黏黏糊糊又干脆利落的声音，剧痛席卷了每一条神经。
但他知道自己必须得说些什么。
只有让万年星意识到自己绝不可能会死在这里，飞船上的他们、这片宇宙里的所有智慧生命，才有真正活下来的机会。
“……那只是星盗的致幻魔法。你冷静点……他们想要带走你，因为……因为你才是帝国三皇子。”
祁修给出了一个“万年星绝对不会死在星盗手中”的理由。
星盗是为了抓他于是才出现的，星盗是为了能抓走帝国皇子于是才动手的。
要怎么样才能让万年星觉得自己绝不可能死亡呢……果然只能是这样了吧……
——让万年星意识到，祂才是星盗想要活着带回去的任务目标，祂是这艘飞船上最不用担心生命安全的唯一幸运儿。
祁修挣扎地推了一下万年星，他感觉自己触碰到万年星的指尖皮肤，出现了近似于烙铁烧灼的剧痛。
不过这比起四肢活动时毛骨悚然的脱力感，就好像再一用力自己的肢体就会脱离躯干飞出去，这份虚幻的灼痛倒也不是不能忍受。
祁修强打起精神，进行了这一幕事关宇宙未来的表演：“万年星，快站起来和我一起离开，我们必须得趁着这个机会逃出去，然后找地方躲起来。”
“这些星盗的目标其实是你……万年星，你醒醒啊，他们的目标就是你，你其实是帝国的皇子！他们这次来就是为了来抓你的！”
“为了能让你配合，他们给你下了致幻和晕厥的魔法，让你误以为自己死了，只有这样才能轻松把你带走。”
“现在魔法出了问题，你被输入了相关的记忆，却没有和他们想得一样晕厥昏迷……现在是我们唯一逃脱的机会……”
万年星始终没有反应，于是祁修只能硬着头皮往下编。
面对着如今的惨状，他真心实意地希望万年星才是那个活下来被扣走的皇子。
他说得自己都快要信了。
而这些真心实意的话语，也真的唤回了万年星的神志，让祂的注意力转移到了祁修吐露的这些信息中。
“……诶？”
万年星的注意力随之偏转，梦境破碎的速度开始缓解。
万年星惊疑不定地问道：“这些都是幻觉么……你说我才是皇子？”
他听着祁修说的这些话，心里却又觉得，对方这么说好像确实解释得通。
过分迅速的升职速度，传说中的帝国皇子也因为他来到偏僻的510星。
所有人都说他的身份特殊——如果他才是真正的帝国三皇子，那么一切好像都能解释得通了。
宇宙的风暴停歇了。
万年星在睡梦中再度短暂睁开了眼。
“原来刚刚的那一切都是幻觉么……你说我才是皇子，但如果我是皇子……”
问题又来了。
“可他们明明对照着照片，把你扣押带走了啊。”
万年星问：“如果我是皇子，如果他们真的是为了抓走我，为什么要逮捕你，然后给我下这种麻烦的魔法呢？”
“他们直接抓走我不就好了？”
祁修感觉到自己的肢体恢复了正常，近乎头颅爆炸的剧痛也开始消退。
但祁修没有放松警惕，他知道接下来的回答才是最重要的。
祁修头脑风暴：“他们……他们这是为了放松我的警惕，为了能更顺利地把我们都带走。”
“他们最开始抓我，是为了放松我的神经，让我觉得你的身份在其他人看来依旧是秘密，让我觉得你能在我被带走后获救，让我不至于拼命、而是尽可能配合他们。”
“他们装出杀死你的样子，则是因为清楚你的身份，又担心之后把你一切带走，我会联合你一起反抗，拼命想要把你送走。”
“于是他们给你下了致幻的魔法，让你看上去像是个尸体，打算之后把看似死亡的你带走……这样我就算是真的反抗了逃跑了，也不会想着带走一具尸体，而他们也能在最短时间内把你掳走，未来利用帝国对你的亏欠心理，要挟帝国支付大量赎金。”
“要不是因为他们的魔法出了问题，我看到你还有神志、保持清醒，发现了他们的阴谋，恐怕真的就被他们得逞了。”
——只能是这样了，只能是这样才能说得通了。
只有这样，万年星才能顺理成章地认定，自己绝对不可能受到伤害。
这位帝国三皇子，如今也只能是这么说了。
万年星看了下因为剧痛陷入晕厥的星盗。
记忆中，他在陷入幻觉后，好像也确实恍惚看到了祁修动手、使用魔法让星盗感觉痛苦并无力反抗的画面。
……参照祁修展露出来的能力，这确实能说得通。
万年星觉得自己逐渐理解了一切。
他总是待人友善，他总是会相信朋友说的真心话。
刚才那些说不定真的只是幻觉。
万年星露出恍然的表情：“所以，我才是帝国真正的皇子，你是——”
祁修微微垂头，散乱的头发遮住了他带上悲痛色彩的双眼。
可他还是得逼迫自己露出微笑。
祁修无望地给出了回答，他顺着眼下的这个逻辑，给出了唯一符合逻辑的答案：“我是你失踪后明面上的替代品……我是你的护卫。”
“真相居然是这样的。”万年星试着摸了下自己的胸口，发现自己的胸口确确实实完好无损。
所有从身体里淌出来的鲜血、所有遭遇的伤害，居然都只是他的幻觉。
“原来我真的没受伤，原来这个真的只是幻觉……我说我怎么会觉得自己在做梦……居然真的只是幻梦……难怪。”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碎裂的飞船、碎裂的宇宙，周围的一切都恢复了正常。
——在万年星意识到这些可能都是幻觉后，刚才所发生的所有混乱，就像是真正的幻觉一样，迅速消退、彻底消失了。
祁修轻轻抓住万年星的手腕：“走吧，刚刚我耗空了魔力，把附近除了我们之外的所有人都击倒了。”
“殿下，”他一字一句地喊出这个原本属于他的称呼，苦笑道，“我现在就带您从这里逃走，然后藏起来等待救援。”
万年星应了一声。
虽然还没怎么适应自己如今的这个新身份，但星盗就在飞船上，目前情况还很危急，果然还是得想办法先躲过星盗的追捕才行！
万年星和祁修一起逃出了一等舱，他们很快找到了飞船上的备餐间，找了一个原本储存蔬菜的柜子躲了起来。
随着柜门关闭，这个狭小的空间里，就只剩下祁修手里的通讯器，在黑暗中闪着光、成为唯一的光源。
万年星听着附近安安静静一片，他意识到这周围可能就只有他们这两个人，暂时不太可能会遇到危险。
万年星看着祁修操作通讯器，好像是在打字发送什么信息，他压低声音，有些好奇地问了一句：“祁修，你现在在干什么啊。”
祁修下意识把手往后缩，之后反应过来不对，强行克制住自己的动作。
祁修：“我把这边发生的事情上报给首都星，让他们尽快过来救援。”
……当然，首都星的皇室护卫队估计已经在路上了，额外花时间编辑信息，肯定还是得把刚才发生的事情说清楚，起码得让首都星配合他刚才临时编的那些话，避免让万年星察觉出问题。
“这样啊……”万年星应了一声，他沉默了一会儿，确认附近还是没有其他人的动静后，突然又问，“对了，我能问问你么？”
“既然我是帝国的皇子，为什么你之前不把这件事告诉我呢？而我又是为什么会出现在510星？还是说他们不告诉我，其实也是不想我回去？”
“而且你们怎么确定，我会是帝国的皇子呢？”
万年星一直记得他是穿越来到这个世界的，他对这个世界的归属感远没有穿越前的蓝星深厚。
穿越后突然变成皇子——这对他来说始终没什么真实感。
祁修打字的手微微顿住。
莫名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刚才发生的事情，影响了如今他对万年星的主观看法，他总觉得万年星的问话里，莫名带了点责难的意味。
祁修是真的怕了，这份面对万年星的恐惧，在遭遇刚才的那些事后，持续抵达了极点。
他真的很怕万年星随口一句抱怨，轻则皇室全员完蛋，被说“不关心我不如直接去死”，又担心哪里说得不对，祂又觉得这个世界存在违和感，轻易从梦境中脱离。
他再度清楚而绝望地意识到，万年星能对这个世界做任何事情，决定这个世界未来命运的人就呆在他的身边。
祁修只能继续把这个“真假皇子”的故事往下编：“您之所以会流落到510星那个偏远星球，实际是因为首都星的权力斗争。”
“之所以不告诉你，你是皇子，同时又让你以一个相对合理的方式去往首都星，这其实也是为了避免打草惊蛇。”
“不过现在遭遇了星盗，看来那些人也已经得知了消息……这次回到首都星，有你……有殿下您作为证人，想必也能宣判他们的罪责了。”
他不知道这些话究竟是自己想说的，还是万年星影响后产生的结果。
但毫无疑问，他只能顺着祂的思想、顺着祂认同的身份人设，说出祂想要的回答。
万年星接受了这个答案，无论别人说什么他好像都会相信：“原来是这样啊，那确实得小心一点。”
祁修见状终于松了口气。
他意识到万年星已经彻底接受了他的说辞。
宇宙安全了，皇室安全了，他安全了。
除了失去自己原本的皇室身份，并没有造成其他任何别的影响。
和之前每一次一样，祂再度盲目听从了其他人说的话。
祁修的视线再度放回到通讯器上，他继续打字说明情况，尽可能详细地把所有对话里的每一个字句、自己所遭遇的一切，都完整复述并发往首都星。
在打到“这片宇宙实际只是祂的一个梦。当祂从梦境中苏醒，宇宙也会随之走向灭亡”时，饶是过去曾亲眼见证这样恐怖的真相，再度复述时仍旧难以平复心情。
祁修想要从万年星身上获得一点安全感，他主观上希望万年星可以是一直善良的。
他想，所有人说的话祂都会相信，万年星也乐意采纳任何人的意见。
这样的万年星应该是善良的，他们所存在的这片宇宙应该也是安全的。
但是转念一想，万年星谁的话都听，万年星谁的话都相信。
这是否又意味着，万年星同样没把任何人放在心里，平等地漠视了所有人？
祂到底是真心实意地信赖着其他人，还是装出无知的样子玩一场恶劣的游戏？
……或者在他迫于无奈，编出“真假皇子”的说法时，祂实际就在宇宙之外，嗤笑他无可奈何的选择，出于好玩配合地装出信赖的样子？
还是说，万年星真的就是这样一个单纯到显得愚蠢的神明——这其实也是宇宙的平衡？
就好像是龙族拥有接近以百年为单位计数的生命，但往往很难有后代，而人族寿命短暂，却又拥有强盛得多的繁殖能力。
自然法则就是这样的。
如果从这个角度上看，祂表现出来的这份无知与笨拙，是不是又成为了他们能活下来、存在于祂的梦境中的唯一机会……
可宇宙真的是平衡的么……
祂的梦境不就是这片宇宙，祂的存在不就凌驾于宇宙所有法则之上。
过去的认知和常理，真的能套用到万年星身上么？
祁修越想越觉得心慌，恐惧感不可自控地翻涌、填充心脏。
他又不敢继续往下想了。
……
皇家护卫队来得很快。
因为来得足够快，他们几乎也是亲眼见证了宇宙破碎的目睹者。
假如没发生那样的意外，或许在祁修搬出那个“真假皇子”的说法前，他们就能登陆这艘民用飞船。
而不是足足缓解了十几分钟，最后有相当数量的人不得不对自己用失忆魔法，才能忽略本能的抗拒，让自己走到万年星的面前。
万年星在柜子里藏了差不多半小时，这些重新整理好心情的皇家护卫队，就顺着祁修的发送的消息，一路找到了备餐间。
皇家护卫队的队长恭敬地走到万年星藏身的柜子前，他露出了远比面对帝国君王时还要更加恭敬的神色。
队长的语气里带着真实的惶恐：“殿下，万分抱歉，我们来得太晚，以至于让……让您遭遇了那样恐怖的经历。”
万年星还不太适应自己的皇子身份，愣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这话是对他说的。
万年星有点不好意思地笑笑：“原来是在和我说话么……没事，虽然有点吓人，但那都只是幻觉，我也没受伤。”
但是皇家护卫队的队长还是满脸的惊惶。
“怎么会没事呢……”队长发誓，他真心实意道，“我以后一定不会再让类似的事情，发生在您的身上。”
万年星笑笑，一度不知道怎么回答合适。
好在之后皇家护卫队的队长识相地没有继续话题。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皇家护卫队的成员都尽职尽责守卫在万年星身侧，也不知道是担心万年星受到惊吓，还是在保护万年星之外的其他所有人。
之后去往首都星的旅程就很顺利了。
军用飞船可比民用飞船的速度快多了，他们很快就抵达了首都星的星港，并顺利抵达皇宫。
万年星进入皇宫的时候，几乎所有皇室成员都老实地等在了皇宫门口，以便能在第一时间见到这位传说中“流落在外十几年的可怜真皇子”，唯恐因为没有表现出对万年星的欢迎，从而招致灾祸。
“我的……我的孩子，您终于回来了。”帝国君王的视线扫过祁修，最后不得不落到万年星身上。
他装出激动的样子，笑容僵硬地上前抱住了万年星。
帝国君王：“我们所有人都想你回来，一直想了十几年。好在十几年后的今天，我们终于找回了你。”
“你回来后，想必你的母后也不必再和之前那样，以泪洗面了。”
万年星看了下迎接他的其他人，并在人群里找到了那位“母后”。
她的眼睛哭得发红，两人视线对上的瞬间，或许是因为激动，她还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万年星穿越前后都是没有父母的孤儿，他有些不适应如今的这个氛围。
不过……既然他的家人都这么思念他，他或许很快就能融入这个家庭了吧？
万年星尝试接纳自己的这些家人，他反手抱了抱他的这个父皇。
但他的动作显然吓了帝国君王一跳。
帝国君王被吓得浑身发抖，他甚至在感觉到万年星反手抱住自己后，失态到控制不住表情，牙齿因为战栗而碰撞、发出声响。
万年星生疏地喊：“额，父皇，您怎么了？”
帝国君王的脸上恐惧无法遮掩，但他只能说：“我只是太激动了。”
“我以为你会觉得我是个不合格的父亲，没想到你还愿意喊我一声‘父皇’。”
“孩子，欢迎你回家。”他状似温和地说道。
在场所有人都知道，万年星和他没有半点血缘上的关系。
他们也都知道，万年星绝不可能是什么失落在外的皇子。
但显然，他们只能接受，“万年星如今已然成为了帝国三皇子”的绝对事实。
他们居然亲手把这样一个恐怖的存在，迎接到了首都星……
——在得知万年星的身份、意识到宇宙的真相后，一切就成为了不可更改的定局。
而边上，真正的帝国三皇子——如今“真假皇子”戏码里的假皇子——祁修，如今只能看着曾属于他的一切被其他人接手。
眼前这一幕对他来说万分刺眼，可他未来又注定只能作为万年星的贴身护卫继续存在。
第43章
只能说现实和小说里果然存在很大差距。
在一些真假少爷的小说里, 大家都因为过去的感情基础偏宠假少爷，对真少爷格外苛待。
真少爷看着融入不进去的家庭，往往只能默默流泪。
但万年星作为真皇子回归首都星后, 立马就获得了真皇子应有的待遇。
所有都很快知道并接受了他作为帝国三皇子的事实, 遇到的每一个侍从、大臣, 都会恭敬地喊他殿下。
皇室甚至还表示要为了他举办一场宴会，要把他介绍给首都星上的所有权贵。
难道这就是小说和现实、普通有钱人和皇室成员之间的区别？
小说里的真假少爷顶多就是争抢一个有钱公司, 但皇子却是真的有可能继承皇位、有一个国家等着他……这么看来, 是不是真皇子好像确实挺重要。
万年星竭力适应那些接踵而至、劈头盖脸砸在他身上的亲情。
但这对他来说还是有些困难。
……有时候他都理解不了, 除了他之外的其他所有人，到底是怎么做到这么迅速就接受了这个结果, 轻易能将自己的感情无缝衔接转投到另一个帝国三皇子身上——好像青睐的不是具体的人而是“帝国三皇子”这个身份, 搞得他都要为祁修觉得有些不值了。
还是说这就是皇室子弟都要具备的职业素养？万年星第一次当皇子，他觉得自己不是很理解……
只能说，无论这份过分热情的亲情是对他的弥补，还是说对外展示皇室的珍贵品格，刨除其他乱七八糟的外部因素，就每个人的态度上来说，皇室所有人都对他这个半路加入的皇室成员都很友好。
在宴会开始前, 估计是担心他不适应, 这些天一直很忙的帝国君王，甚至还额外抽时间，专门找到了万年星, 耐心和他说明各种宴会相关的重要事项。
“……如果宴会里有任何人让你觉得不开心了，你直接告诉你的大哥、或者直接过来找我。你千万别把他们放在心上, 如果因为他们的缘故生气、说出一些不合礼数的话，那反而会影响你的心情。”
“那是属于你的宴会, 你最该做的就是享受一切。”帝国君王把简单的事情复杂化，愣是说了好几分钟，就差直接和眼前的人间神明说，“千万不要在宴会上说出任何负面词汇的谶言”了。
只能说能坐上皇位，帝国君王多少还是有点东西的，光话术这一块确实没什么问题。
起码万年星就没听出来什么问题，甚至还觉得这个半路出现的便宜父皇，还挺关心自己的。
万年星应了一声：“嗯，我知道了。”
帝国君王：“对了……既然你已经自外回归了皇室，你要不要改一个姓？换个名字？”
这个问题已经在他心里放了好几天了。
虽然看上去只是个改名字的小事，但谁敢去改一个神明的名字呢。
“要是真的觉得不习惯，我们可以先给你登记一个带着皇室姓氏的名字，私下喊你原来的这个名字。”
万年星：“……我确实比较习惯这个名字。”
怎么说都是他穿越前后都在用的名字，突然和他说要换，他是真的有些不太习惯。
不过现在情况不太一样了……如果一堆祁字开头的名字，中间突兀夹上一个“万年星”，看上去好像确实有些不太合适，总会让人怀疑皇室究竟是个什么情况。
“不过这样好像确实不太合适……”
万年星的不是什么自我的人，也觉得自己回到皇室后，确实得按照原本的传统改个名字。
既然都说了私下还叫他这个名字，那么给他安个皇室姓氏、换别的融入皇室名字，那具体叫什么就不是很重要了。
万年星随口说：“要不直接对外说我叫祁修？感觉所有人都很熟悉这个名字，换这个名字，还能让人很快就知道我究竟是什么人。”
……因为最近所有皇室成员，都表现出了对他这个真皇子的关注、无视了原本的假皇子，他也想当然地觉得这么说没什么关系。
反正他压根无所谓自己另一个名字叫什么，换这么个名字甚至都不用更改族谱、直接就能无缝衔接，还挺实用的……
而对面，随着万年星轻描淡写的话说出口，帝国君王面上的表情，有那么一瞬间的扭曲。
人越是没有什么，就越是会在意什么。
万年星的存在，就意味帝国所有的一切，都要为这个沉睡中的神明让道，好让祂能继续安然沉睡。
被迫接纳没有血缘关系的“真皇子”、让自己亲生的孩子成为所谓的“假皇子”——这已经足够让人觉得憋屈了。
可祂如今随意说出口的话，无疑再度提醒了他的无能，让他觉得愤怒、却又无可奈何地只能继续愤怒。
或许是他表情真的太难看了，就连万年星这样的人都看出来了不对。
万年星关切地问道：“怎么了？是有哪里不合适么？”
帝国君王的理智最终回归，他强忍着心下的怨怼，强撑着露出一个和气的微笑：“但这不太合适……你对这个帝国而言是独一无二的，你流落在外已经受苦了十几年，我怎么可能让你用其他人用过的名字。”
“这样，要不你就叫祁星吧……你将是帝国独一无二的启明星。”
不知道为什么，在帝国君王说出这些话都时候，他好像从对方脸上看到了近似于谄媚的表情。
不过这应该只是错觉吧……哪有皇帝会对皇子谄媚的……
万年星觉得估计是自己看岔了。
或许就是因为他以前一直都是孤儿，搞得他对亲情之类的东西一直都不是很适应。
万年星应了一声：“好啊，那就这样吧。”
“行，那等之后宴会开场，我就这么和其他人介绍你。”帝国君王最后扯了扯嘴角，“我还有些公务要处理，就不能继续陪着你了。”
帝国君王最近的公务好像一直都很烦忙，每次结束话题都说要去处理公务。
果然皇帝不好当啊……万年星什么都没看出来，很理解对方忙碌的日程表。
“好的，那您去忙吧。”万年星体贴地说出最后的告别语，目送着对方匆匆离开。
之后的宴会也很顺利。
只能说，只要有心，就绝不可能出现意外。
不仅帝国君王对他很体贴，就是帝国的大臣、王后，他看见的任何一个人，对他的态度都很真诚。
宴会开始后，万年星在无数人的簇拥下，站在所有贵族、大臣的面前，对外展示自己真皇子的新身份。
尽管宴会开始后，有些人习惯了和祁修打交道，无法接受他接任成为帝国三皇子，对他的身份提出礼貌而委婉的质疑。
但不等万年星做出回答，质疑他身份的人，直接就被对方亲爹当场骂得头晕目眩、甚至还动手打了几下，最后还被强行压着给他道歉。
连万年星都觉得对方有些太惨了。
因为对方只是表示祁修和帝国君王存在相似的五官，询问“有没有可能搞错了，或者两个都是真皇子”的话。
——这明明都能算是合理质疑了。
会问出这些话，只是因为没看到当日飞船上的惊险画面。
……毕竟就以星盗展现出来的狡猾，但凡祁修不是护卫而是真皇子，恐怕当时星盗也不会在进门时说要对照照片找皇子，放松祁修这个护卫的警惕。他们两个都得被魔法击中、陷入幻觉回不过神，然后被星盗一起拖走。他们这时候恐怕都得等着帝国出钱来赎。
不过这个逻辑是不是有点问题……
万年星莫名觉得有哪里看上去怪怪的，不过转念一想，无论是祁修还是皇室，他们在给了他皇子身份的前提下，好像都没有欺骗他的必要。
或许只是因为那种结合了晕厥和幻术的魔法，对于星盗那样的非正规军来说也有些难得吧……
万年星想着如今自己这个绝不可能是误会的皇子身份、以及快速升职只为了能尽快回到首都星的经历，很爽快地就把这点小事放在了一边。
他之后又在宴会上呆了一会儿，因为对这种贵族之间的交际实在不感冒，很快就找了个借口暂时离开宴会会场，准备去其他地方摸鱼回复状态。
万年星不是很想被其他人发现自己偷溜出宴会摸鱼、觉得他这个真皇子玩物丧志，他带着通讯器，尽挑偏僻的位置走。
也不知道走到了皇宫的哪里，他突然听到了一男一女的哭声，在偏僻的皇宫角落里幽幽响起。
万年星脑子里一下闪过很多灵异危险的画面，他正惊恐地想，自己是不是得扭头折返、跑出去和侍卫说明情况时，突然辨认出了那个熟悉的男声哭声的音色，把它和记忆中的人对上了号。
——是祁修。
那听上去好像是祁修的声音。
他和祁修相处的时间不算短，他记得祁修的声音。
万年星认出了其中一个当事人，当即蹑手蹑脚走上前，看了两眼。
果不其然，还真就是祁修。
另一个人他也还算是熟悉，是帝国的王后。
此时此刻，祁修和王后难过地呆在一起，两个人一起抱头痛哭。
一个说“说事情怎么变成了这样”，另一个说“我一直都很想你”。
……看来和他看到的果然还是不一样，过去十几年的亲情不是说斩断就能斩断的，只是顾忌着在他面前不好表现出来，于是假装不在意。
万年星知道感情这种东西没办法克制，也清楚祁修和王后相处这么久肯定还有感情。
他也没把自己看到的这一幕放在心上，转头偷偷离开了这里。
结果第二天，哪怕万年星都没有把这当回事，王后却还是上门道歉，解释说自己只是一时间没调整好心态，发誓类似的事情未来不会再发生，也不会再让万年星因为这种事觉得心里不平衡、觉得难过。
甚至说到最后，担心万年星觉得不开心，她还说要把祁修调走。
万年星看着王后认真的表情，一度不知道自己这时候说什么合适，最后只好说自己真的没在意，表示自己完全理解他们之间的感情。
王后估计是没相信，之后还一连惊慌地确认了好几遍。
一直到确定万年星真的没有觉得委屈后，这才将信将疑地转头离开。
万年星送走了王后，看着对方的背影彻底消失在了自己的视线中，这才缓缓松了口气。
真要说起来，如果真的有什么是他不习惯的，恐怕就是这个“一到首都星直接真皇子变团宠”的剧本了。
这份皇室其他成员过分夸张、以至于显得有些小心翼翼的亲情，反而让他觉得有些难为情。
万年星是真的有些不适应这个氛围，最后他询问侍从，找了个不怎么会碰到其他皇室成员的地方——皇宫里某个偏僻的藏书间，尽可能减少和其他皇室成员的接触。
……原本他还担心可能会有人过来，总感觉其他好学的皇子会来找书看，不过在藏书间里呆了几天，期间确实没碰到其他人后，他不得不承认，侍从给他指的地方还真就足够安静。
万年星避开了那些浓烈的亲情，享受独处的乐趣。
有时候通讯器玩得无聊了，他偶尔也会找几本书看，打发时间。
因为时代背景的缘故，藏书间里几乎绝大多数书籍都和魔法相关，万年星作为没有魔法的普通人，很多书看了都没什么用。
他在一堆书里找来找去，最后找到了一些神话相关的书籍。
万年星翻开书查看，明明是第一次看这个时代的神话书，却莫名觉得里面的形容有些熟悉。
【……北方有鸟，身披铁甲，内里中空，双翼喷火，却无法上下扇动。三足鼎立，足尖呈圆球形，骨骼贯穿圆心，围绕正中滚动爬行，以日光为食，日行万里……】
万年星盯着这几行字，越看越觉得神话里形容的生物实在太怪，无论怎么想象都想不到，这个生物到底是怎么长的。
……就算是魔法世界、生物也会相对比较神奇，但这个形容也太怪了吧？
特别是这个脚，哪有骨骼横着长在指头尖上的……
结果一翻页看到配图，看到那个略显眼熟的轮廓，顿时明白过来了，他刚才为什么会觉得那几行字眼熟了。
“这不就是飞机呢……是太阳能的飞机？还是说他们没看到飞机加油的画面？”万年星越品越觉得不对劲。
他立马翻页看向后续其他内容，那种难言的熟悉感，又从字里行间透露了出来。
【……南海有鱼，全身坚硬如铁无法屈伸，却可日行八百里。每每浮出水面，常伴有大量气泡……】
“额……潜艇？”
【……西方有巨人焉，身着铁甲，重逾万吨，却可化作飞鸟，振翅上天，喜好传播知识……】
“……这总不能是变形金刚吧？”
万年星越看越觉得眼熟，在根据注解读明白写了什么东西后，再瞅一眼编辑社配的抽象配图，直接就能和记忆里的蓝星科技对上号。
这些被记在星际魔法时代的神话故事里的东西，好像真就是他熟悉的高科技产物。
“越看越熟……说不定这些神话不是神话，而是另一个科技社会……”万年星忍不住感慨出声。
这本神话书里的东西，总是和他接触到的蓝星文化存在微妙的相似。
或许这真的是这片宇宙过去发生过的事情。
谁能说得准呢。
……
与此同时，帝国境内。
在万年星认认真真阅读手上的神话书的同时，另一颗021星上，正在用魔法进行基建的施工队，在使用土系魔法刨出地基的时候，突然感知到了来自地底下的异常。
“下面有东西……巨大、内部中空……整体应该都是金属制品……是什么制作失败后，被丢在这里的炼金垃圾么？有点像又有点不像，好怪……”施工队队长试着用精神力探查，大致描述出了异常物品的性质。
施工队队员皱眉，有些不太高兴：“应该是联机垃圾，普通垃圾不会这么大……好麻烦，炼金垃圾不是说了不能乱丢么，就这么丢在地底不管，真缺德。”
施工队队长也有些不太开心，但还是说：“不管怎么样，我们先一起把它弄出来吧，总不好真放着不管。”
“行。”
“好的。”
施工队的队员齐齐应声，准备把地底下的这个金属垃圾刨出来。
施工队队长用精神力模糊探查金属垃圾的大小：“长约50米，宽越60米，高越15米……啧，这个大小有点麻烦啊，感觉有点不是很好取，还好这片地够大。”
他们现在正在施工建立的是一个商场。
但凡施工面积小点，估计都没办法把这个金属垃圾从地底下刨出来。
……到时候，他们这个施工队估计就该直接用土系魔法，缺德地把金属垃圾再往下塞一塞——塞到不会影响施工的土层，然后继续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施工了。
施工队队长迅速给她的队员安排任务，在给队员们安排好清空上部土层、下部土壤托举的分工后，整个施工队一起用土系魔法使力，好让土地将地底下的金属垃圾“吐”出来。
得益于过去一起工作的默契，差不多半个小时后，他们就把这个有些大的金属垃圾刨了出来。
一只“钢铁飞鸟”从地底下冲出，然后被施工队小心翼翼摆在了地面上。
施工队队长看着眼前的“钢铁飞鸟”，突然疑惑出声：“咦？这个外形感觉像是特殊设计的吧……我怎么没在它上面感觉到魔法符文的痕迹？总不能是什么特制的艺术品吧？”
之前在地底下隔着土层，她没有摸清楚这个“钢铁飞鸟”的情况，但现在把它从地底下拉出来一看，越看越觉得存在问题。
“不过它内部中空……难道还能住人？”
没人能回答施工队队长的问题，因为没人知道它究竟是拿来做什么的。
……当然，这份困惑只针对这个时代的人。
要是万年星站在这里，看到这个所谓的“钢铁飞鸟”，或许很快就能意识到，这就是符合他想象中的真正飞船的样子……
施工队队长迟疑地盯着它看了好久，正想着说要不要把它丢在一边，然后在施工结束后和多余的垃圾一起带走丢掉。
然而就在这时候，“钢铁飞鸟”说话了。
当这架飞船触碰到了阳光、从中获取了能源，它迅速扫描了周围的情况，得知了周边的情况。
“嘀——欢迎来到ss09号！”
随着它突兀发出声音，下一秒，因为缺失驾驶员于是处于公开状态的飞船，在众目睽睽下打开了门。
施工队队长看着洞开的大门，犹豫了好一会儿也不敢上前，最后选择了中止施工，报警找来警员。
之后赶到的警员倒是在上报情况后，组队冒险进入了飞船内部。
穿过一段长长的走廊、探查一路过来看到的所有房间确保没有危险后，他们抵达了驾驶室。
驾驶室的屏幕这会儿亮着，桌面上是一段看上去有些莫名其妙的话——
[欲望是深渊，人类绝不能祈求神明的恩典！]
——惊人的是，饶是不清楚这个“钢铁飞鸟”究竟是什么情况，帝国历史中也没有任何相关的记录，他们却能看懂屏幕上的文字，确认这句莫名其妙的警告的内容。
“这算什么？”有警员给自己又上了一重防御魔法，冒险走上前，尝试操作操作台。
在经历了一系列“能源不足”的提醒后，他们终于打开了一个文件夹，得知了过去的历史记录，从而意识到这原来是上个纪元的文明遗留产物。
在飞船的历史记录中，他们得知上个纪元的文明因为某个不可名状的存在而消亡。
在走向灭亡前，上个纪元的人类留下了警言，警告后来者千万不要冒犯“祂”，如果意识到了“祂”的存在，最好能装作“祂”不存在。
“……真是莫名其妙。”警员看得懂文字却看不懂这些话的意思，“不过它说它是上个文明的产物，是不是得叫那些考古的学者来？”
他只看懂了，这件事估计得移交考古学家。
……
之后，考古学家也确实很快赶到。
在经历仔细的探查后，他们把这个“钢铁飞鸟”和神话书里的故事对上了号。
因为这件事太过惊人，那些考古的学者最后选择将其上报，并一路传到首都星，最终出现在了帝国君王的办公桌前。
021星上的警员和考古学者不知道，“不可名状的存在”究竟代指什么。
但帝国君王知道万年星，他很快就把这个“毁灭文明”的形容和万年星对上了号。
帝国君王见状立马投入了更多资金探查飞船，并专程指派了首席大魔法师前往，同时要求时刻上报探查的结果。
事关万年星，首席大魔法师也没有推辞，立马赶往了021星，并持续追踪考古进度。
这天，也不知道谁碰到了什么按键，他们阴差阳错调取出了飞船上的录像。
录像中的时间，应该是魔法文明还没能成型的古代。
首席大魔法师看到了飞船上自称人工智能的存在，传授原始人知识与文字，教授他们各种魔法之外的知识。
但到录像后半段，这些原始人的态度就变了。
人工智能表示只有掌握知识才能更好生存，希望抵达飞船上的人学习他们的知识，继承并延续他们的文明。
但是来人却表示：“魔法神赐下了万能的魔法，这可比你教的这些有用多了。”
“——魔法神？”首席大魔法师看到这，整个人都愣住了。
世界上居然真的有魔法神？那不是没有理论依据支撑的普通教会么？
首席大魔法师带着疑惑继续往下看，随着录像里的内容不断变换，视频里出现了其他进化中的兽人、精灵、矮人之类的智慧生命。
他们延续了原本进化前的特色，却又能看出来如今外形的底色。
这好像也解释了如今宇宙的一个未解之谜——为什么所有智慧生命的外形，都在或多或少朝着人类的方向进化蜕变。
目前被大家广泛承认的论点，大概是因为人族的外形便于使用工具、方便使用魔法。
但在这些视频作为论据的支撑下，或许在一切生命的进化开始前，在上个文明依旧存在时，人族可能是当时宇宙里的唯一智慧生命，以至于在如今宇宙万族的进化之初，影响了这些种族的生物进化进程……
在后续的大部分视频里，对文明延续的执着，让人工智能执着于传授知识，但无论是哪个智慧生命，他们更信任带来奇迹、让他们能使用魔法的魔法神。
新的魔法文明就此逐渐成型。
……可惜随着时间流逝，如今的宇宙万族把所有发生的一切都视为神话，甚至把魔法神的存在视为幻想。
但毫无疑问，魔法神确实是真实存在的。
“原来除了祂之外，世界上居然真的存在其他神明……魔法神在上，如果您真的存在，是否也已经看到，如今的宇宙已经成了祂的玩具……我们该如何战胜祂呢？”
……
另一边，万年星在藏书间里继续看他的神话书。
在发现神话里的秘密后，他对于这类书籍也有了强烈的好奇心。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些书在这放了很久都没有打开，书本难免沾染灰尘，当他翻动书页，灰尘也跟着在空气中飞舞。
万年星的鼻腔受到了刺激，突然就连打了三个喷嚏。
“……不会有谁在念叨我吧？”
第44章
首都星, 皇宫内。
在前往021星球的首席大魔法师得知“魔法神存在”的消息后，帝国君王也收到了消息，想当然地因为这些从文物中读取出来的历史记录, 觉得这个世界上除了万年星这类的存在外, 还存在其他对其他对人类友善的善良神明。
比如他们如今发现的这个魔法神。
或许就是因为上个纪元的文明毁在万年星手中, 所以为了保护这片宇宙中的智慧生命，魔法神为这个本不存在魔法的世界, 带来了不同于过去文明的魔法, 让这个世界重新焕发了新的生机。
确实, 这个宇宙确实祂的梦境。
但就如祂的本体存在于梦境之外，在这片宇宙之外, 也一定存在和祂情况类似的其他神明。
就是因为其他神明看不过眼这片宇宙中他们的遭遇, 于是才额外施以援手，给他们带来了新的希望。
——这个根据历史记录确切存在的魔法神，一定就是这样的！
帝国君王想到这，因为情绪过分激动，他甚至感觉自己的呼吸都不自觉地变得更加急促。
怀抱着“一定能从魔法神手中获取战胜祂的希望”的期待，帝国君王为此，专门秘密传唤了魔法教会的教皇。
毕竟, 在他看来, 如果一位神明真的想要做些什么，那么祂的信徒绝对是率先获得相关消息的第一人。
越是虔诚，越容易被神明信任, 于是就越能听到神明的声音。
……如果连魔法教会的教皇都没听到过魔法神的神音，那么只能说明, 这位魔法神恐怕还没有注意到这片土地上受苦受难的生灵。
因为魔法教会如今的现任教皇是人族，还正好就在首都星。
当帝国君王让人联络魔法教会、传唤教皇来到皇宫后, 对方也来得很迅速。
不到半小时的时间，对方就抵达皇宫门前，通过一系列的检查后来到了帝国君王面前。
“……在021星上发掘出来的文物指明，魔法神赐下了魔法解救苍生，世界上确实存在魔法神。你是魔法教会里最接近神明的‘第一人’，你是否有听到过来自神明的神音？是否曾感知到祂的存在？”
帝国君王三言两语说明了情况，当即询问教皇是否感知到魔法神的传唤。
而在他隐含期待的注视中，对面的教皇给出了肯定的回答。
“是的，我确实曾感知到魔法神的存在，”教皇的面容逐渐染上了狂热的色彩，“在这之前，我甚至还能在梦境中，偶然聆听到来自祂的教诲。”
帝国君王立马激动追问：“你究竟是在什么时候确切感知到魔法神的存在的？魔法神又对你说了什么？”
教皇语气饱含崇敬，又夹杂着遗憾：“我没听清祂说了什么……神明使用着和人类截然不同的言语，我曾数次听到神音，却始终没听懂祂究竟说了什么。”
“但我确实感知到了神明的存在。而最初感觉到魔法神存在的时候，就是在两个月前、魔法突然消失后又突然恢复的那一瞬间。”
“随着魔法的回归，我切实感觉到了魔法神的存在！想来魔法之所以能恢复，就是因为魔法神的恩赐！”
“魔法神在上，感谢您的慈悲！”
帝国君王脸上激动的表情瞬间凝固了。
……他记起来了，好像在魔法恢复当天，魔法教会确实曾对外说过什么“魔法的恢复是神明的恩典”的话。
教皇不知道当时的情况，可当时因此连轴转、集合所有人连开好几场会的他，还能不知道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吗。
魔法之所以能恢复，那不是来自魔法神的慈悲，那完全就是他们通过另类手段，获得了来自万年星的谶言！
这里面完全没有魔法神的慈悲，只有一个随心所欲、蒙昧而盲目的邪神！
帝国君王原本兴奋的情绪在这一刻彻底冷却。
短暂的沉默后，激动彻底褪去，他最后垂下眼，有气无力地对这教会的教皇摆了摆手。
帝国君王：“你说的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好。”教皇应了一声，他没看懂帝国君王的那份无奈，依旧沉浸于那份对神的推崇里。
甚至在离开前，他还在说魔法神是个如何善良的神明，表明魔法神为了他们做了这么多事，他们也必须得回馈同等的崇敬，这样魔法神才能赐下更多的恩泽。
但是帝国君王显然已经没心思继续去听了。
他的全部神志，都被“万年星很可能就是魔法神”的可怕猜测，彻底霸占了。
一直到魔法教会的教皇离开后，他还沉浸在这份难以言喻的绝望中。
事情怎么会是这样呢……
帝国君王无论如何都无法接受这个可能。
面对神明，人族乃至其他种族，甚至是万族里排行第一、近似于神话生物的巨龙，都没有半点反抗的可能。
他们生存的这片宇宙是祂的梦境，只有另一位神明施以援手，才能给他们这些活在神明梦境中生灵带来希望。
帝国君王已经快要无法忍受万年星的存在了。
当万年星站在他的面前、当他意识到万年星就存在于这个世界上，他就感觉自己的尊严、自己的骄傲、自己的权力——所有的一切，都被祂踩在泥里。
而面对这样的万年星，他却还得趴在泥水里，感谢万年星没有真的让他在这个浑浊的泥汤里窒息死亡，感谢祂只是践踏了他们的尊严、骄傲、权力——无视了他们的一切，却没有夺走他们的生命。
恨不得万年星立马消失。
恨不得万年星没有存在。
既然是神明，那就好好当个高高在上、在云端俯瞰人间、知道自己是个神明、具备神明品格的神啊！
现在这样又是怎么回事？
在得知魔法神的存在时有多激动，此时的他就有多绝望。
“该死，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那个被证实存在的魔法神，怎么又和祂扯上了关系……”
帝国君王咬紧牙关，连愤怒都显出了几分懦弱。
边上，未来的帝国的继承人——这位帝国的大皇子，刚才也旁听了全程对话。
大皇子在认真思考后，突然出声：“……父皇，或许情况远没有我们想象中的这么糟糕。”
“这位切实存在的魔法神，或许真的不是祂。”
就是因为绝望到无法接受这个可能，于是他在脑海中无数次反驳“魔法神就是万年星”的猜想，并最后为自己找到了另一个更合理的推论。
大皇子认真地说道：“毕竟——万年星如今出现在我们眼前的样子，就是个压根不会魔法的普通人啊。”
“如果祂真的是魔法神，万年星怎么可能不会魔法呢？”
“当时，教会的教皇在魔法恢复的瞬间感知到魔法神的存在，可能只是因为我们在引导谶言让魔法恢复后，过去存在的东西突然消失、重新恢复，这才让所有因此习以为常的人，意识到魔法神的存在。”
“他之后听到来自神明的神音，或许就是因为魔法神意识到了异常，于是才接连警告世人祂的危险性。”
“这也很合理……或许魔法神也想要赐下神音帮助我们，不是么？”
同样的，大皇子也无法接受万年星作为帝国三皇子存在。
那压根就不是他的血亲，万年星的出现给他们所有人都带来了痛苦。
自己的亲弟弟变成了护卫、这辈子都不能正大光明回到皇室，而他还被迫和这么危险的存在接触。
怎不消失呢……
这样的万年星为什么不直接消失呢？！
明明这个世界，压根就不需要这样的神明。
“而且，最重要的是，万年星这样的存在，真的有可能会降下魔法，让我们如今的这个文明、一直发展到现在么？”
在他看来，万年星就是个彻头彻尾、糟糕透顶的邪神。
帝国君王本来就主观上希望魔法神存在。
听完大皇子说的这些话，他立马就被说服了。
……是啊，要是祂真的是魔法神，祂在人间名为万年星的存在，怎么可能不会使用魔法呢？
帝国君王很想立刻祈求并得到魔法神的帮助，但过去的惨烈教训到底还是让他长了个心眼。
帝国君王强忍着内心的渴望：“但这也只是猜测……如果真的要祈求神明，那么必须得确定，万年星和魔法神之间并不存在关联……我们如今已经接受不了更多代价了。”
因为教皇感知到魔法神的时机太凑巧，但凡万年星真的可能是魔法神，那么他们就绝不能靠近魔法教会的教堂。
只是凡人如何能证明神明的身份呢……
帝国君王之后又沉默思考了很长一段时间。
好在这个看似无解的命题，确实存在相应的解法。
“……关键点果然还是在教会身上，”帝国君王双眼一亮，“我们直接试试吧。”
“教皇能感知到魔法神的存在，甚至还能在梦境中听到神明的教诲。即便听不清具体是什么，这也意味着，这位魔法神确实青睐他。”
“我们带着万年星去教会看看，如果祂真的是魔法神，那么在进入魔法教会的大教堂、看到教皇后，他一定会表现出相应的反应。”
“只要能注意到祂对魔法教会的态度，就能知道祂到底和魔法神有没有关系了。”
大皇子跟着露出惊喜的表情，他崇敬地看向自己的父皇：“确实，确实可以这样试试……父皇，真不愧是您……”
帝国君王脸上这会儿也重新带上了点微笑：“我如果没记错的话，明天应该就是教皇在中心大教堂内，出面带着信众一起做礼拜的日子……到时候我们把祂一起带上，到时候或许就能知道真相如何了。”
不管怎么样，希望魔法神最好真的和万年星一点关系都没有……
……
这天晚上，万年星做了一个梦。
他做了一个很莫名其妙的梦。
梦里，也不知道是不是又穿越了，他走在一片荒凉的废墟里，熟悉的城市变成断壁残垣，过分茂盛、无人修理的树木杂草都长到路面上，周围好像只剩下他一个人。
他走过的这条街道莫名有些眼熟。
万年星盯着路边的废弃的建筑看了好一会儿，最后终于想起来，这就是自己在蓝星上平时上下学的路。
印象中，他所在的那片街区从没发生过类似的事情。
在万年星穿越前的蓝星上，各地各国确实天灾频发。
但他的运气好，所有天灾都绕开了他所在的城市。
万年星不知道自己穿越后，这份好运有没有继续延续。可在他的记忆里，他穿越前绝对没有经历过类似的事情。
“不过……真的没经历过类似的事情么……”万年星有些茫然地看着周遭的景物，莫名觉得这片荒废的街区，总给他一种好像曾发生在他眼前的即视感。
“还是说我以前做过类似的梦？”
万年星一边嘀咕一边往前走，越走越觉得荒凉。
“怎么一个人都没有？是出什么事情了么？”万年星忍不住抱怨，“要是有魔法就好了，起码也能多变出来几个人给我看看。”
起码就算是真的没人，还能自己用魔法变出来几个东西陪着他一起，不至于越走越慌……
……话说回来，这话好像也有耳熟，印象中是有谁这么说过吗？
万年星心里忍不住泛起嘀咕，余光却突然扫见，附近违背城市管理长出来的森林里，猛地闪过几个会动的人影。
万年星见状，立马跟着人影的方向走了几步。
他眯着眼睛往人影的方向看，最后隐约看到几个年纪不大、穿得有些破烂的人，对着他的方向突然跪了下来，嘴里还喃喃说着什么话。
他们说什么来着？
万年星本能朝着他们的方向走了几步，想要认真去听他们究竟都说了什么。
结果凑近了一点，只依稀听到了几个“感谢”、“伟大”的词语。
还没辨认清楚他们具体都说了什么，耳边却突兀响起了很多莫名其妙的声音，密密麻麻围绕在他的耳边——
“魔法神至上，感谢您给这个世界带来魔法……我今天听说了您为我们做的那些事……万分感谢您对这个世界的庇护……”
“感谢您愿意分出自己的力量，感谢您为这个世界带来奇迹般的恩泽……”
“……伟大的……我向您献上……愿您的……我会追随您……”
前面还能听清一点，但是随着发声的声源越来越多，音量越来越大，听到后面只能听到耳边嘈杂一片，属实让人觉得有些头疼。
万年星越听越觉得烦。
“闭嘴，好烦，简直莫名其妙！”他没忍住骂了几句。
巧合的是，在他骂完后，那些乱糟糟的、听起来就让人觉得烦的声音，居然真的全都安静了下来。
于是他终于满意，继续沉沉睡去。
与此同时，另一边。
中心大教堂内，教皇的房间里。
这位魔法教会的教皇躺在柔软的床铺上，哪怕这会儿还在睡梦中，面上依旧无法自控般露出满足的微笑。
他听到他崇敬的、顶礼膜拜的神明，再度出入他的梦境，赐下慈悲的神音。
“闭█，好█，简直██其妙！”
和过去每次的神音一样，他这次依旧没能听懂那位至高的魔法神，究竟对他说了什么。
任何普通的字句出自神明口中，都会变得不一般。
他只能听到一些细碎的、含糊的呓语，不断往他的耳朵里钻。
明明祂讲述神音的时间不长，换算成人族的语言估计也就是几个音节。
但当祂的话传到他的耳边，时间在这一刻显得格外漫长。
无数无法理解、无法形容的内容钻进他的大脑，巨大的信息量带来剧烈的痛楚，让他在相当一段时间内甚至失去了感知。
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当他好不容易回神后，只觉得大脑仿佛一个填充过度、即将要爆炸的气球，带来持续性的胀痛。
不过因为所有的一切都源自于他信仰的那位神明，于是此时此刻，连这份痛苦都因为“神明赐予”的前缀，在他看来显得格外甘甜。
“是因为陛下说的那位邪神的缘故，于是您才如此迫切地给我塞了这么多知识吗？”
“啊，对不起，对不起……是我的能力不够，是我的理解能力不行，浪费了您的好意……”他兀自地开始道起歉来。
并在之后的梦境中，更加热烈地感谢神明。
“感谢您的仁爱，感恩您的恩泽……”
“赞美您，因您的慈爱无所不在。”
……
次日，万年星照常早起。
印象中，他昨晚好像做了个让他不怎么开心的梦。
不过就和过去很多次一样，他在睡醒后也很快忘记了梦境的内容，只依稀记得梦里的人都很烦。
早起后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刷牙准备吃饭。
由于皇室的伙食还算不错，最近这段时间里，他对“吃饭”一直都还挺有热情的，哪怕是不用上学了也能做到早起。
万年星示意侍从把他的早饭端进来，结果随着侍从进门，另一个意料之外的人突然出现在了门口、出现在他眼前。
是帝国君王，是他的便宜父皇。
万年星第一次在自己早饭时间遇到对方，有些惊讶：“父皇？您这个时候找我是有什么事情么？”
……被认回皇宫也有一段时间了，他这时候也差不多适应了其他皇室成员和他的亲缘关系，起码喊“父皇”、“母后”、“大哥”之类的称谓时，也不会觉得生涩别扭。
帝国君王笑着说明了来意：“晚点差不多九点的时候，我们要去魔法教会的大教堂做礼拜。”
“所有皇室成员都得去一趟，我是专程来和你说这件重要的事情的。”
“去大教堂做礼拜？”万年星有些疑惑，“为什么要去魔法教会做礼拜？”
印象中，从他被认回来后一直到现在，包括他在内，皇室所有成员都没表现出来过对某个教会、某个信仰的偏好。
……以前也没见皇室有这个信仰啊，怎么突然就通知要去魔法教会的大教堂了？
帝国君王紧盯万年星的表情，他一字一句认真道：“因为前段时间，我们发掘出来了一个来自上个纪元的古董，通过查证，这个世界上确实存在魔法神。”
“就如同魔法教会对外宣扬的那样，魔法还真就是魔法神送给这个世界的礼物。”
“如果神明真实存在，这位神明又为我们做了这么多事……不管怎么样，果然还是得去拜一拜的。”
万年星应了一声：“……原来这样啊。”
可他怎么觉得，这件事有点不是很靠谱呢……
上个纪元的老古董……听起来感觉很落后，好像不是什么石碑就是什么壁画。
上个纪元的人说“魔法是魔法神赐下的礼物”——有没有可能这其实是上个纪元的人类，专门搞的封建迷信呢？
得益于蓝星的教育，他对“上个纪元”这个词的印象，总是充满了刻板意味。
同样的，也是得益于蓝星的教育，他甚至不觉得这个世界上会有神存在。
世界上怎么可能会有神呢？
他不自觉皱起眉，越听越觉得不靠谱。
但出于对这些半路家人的尊重，他最后也没说什么。
“我知道了，行吧，我到时候和你们一起去。”虽然不太能接受，但他最后还是答应了。
而万年星的这个反应，放在其他人眼中，似乎也带上了其他别样的色彩。
帝国君王面上的笑容更明显了，他把万年星“皱眉”的明显表情，视为不满魔法教会的证据。
而随着之后坐上去往魔法教会大教堂的车，万年星表现出来的反应，更是让他们所有人心安——
和魔法教会的大教堂离得越近，当车停在大教堂门口，哪怕万年星收敛克制了自己的反应，但他们还是能从万年星身上，感觉到祂对魔法教会的不满。
万年星皱眉皱得更厉害了。
……不知道为什么，光是看到魔法教会的标识，他就莫名觉得头大。
就好像眼前的不是什么庄重的教堂，而是什么牲畜的养殖场，所有人都只会巴巴地说什么“赞美”、什么“感恩”……
总之光看着都觉得有点吵。
帝国君王试探性地问：“你的表情看上去好像有点糟糕……是不舒服么？要是感觉难受，也真的不喜欢教会的氛围，实在不想进去，那就留在车上等我们吧？”
而他的这句询问很快得到了肯定的回答。
万年星立马答应了：“好！那我就在车上等你们！”
“我认真想了想，我一个不会魔法的普通人，进这种魔法教会好像确实不太合适。”担心自己答应得太迅速果断有些不太合适，他最后还补充了这么一句。
——这无疑证明了祂对魔法教会的排斥。
帝国君王看着万年星反应，内心一片火热。
世界有救了。
第45章
“光等在外边会不会无聊？”嘴上这么说, 王后脸上却下意识带上了喜色，“要不去别的地方逛一逛玩一玩？”
“要是真的不感兴趣，或者直接回家也行。”
别说, 看起来还挺体贴的。
万年星应了一声, 随即目送着对方走进中心大教堂。
因为干等着确实有些无聊, 万年星看着这些皇室成员走进教堂后没多久，就离开了原地在附近逛了逛。
只是星际魔法时代的娱乐场所来回也就那几样, 一些部分实体店电玩城、最有意思的那批游戏都要求玩家自身具备魔法潜力, 拥有精神力。
感觉真要玩, 还不如留在车上抠通讯器有意思。
万年星在周围逛了一圈，最后悻悻地转头回到大教堂门口。
不过在绕了一圈回到原地后, 倒是看到了一个好几天没见到熟人——祁修。
明明说是他的贴身护卫, 但在那次宴会过后一直到现在，他就再没看到对方的身影了。
难道是最近遇到什么事情了？
万年星快步走上前，和祁修打了个招呼：“好久不见，祁修。”
不管怎么样，他们说到底都是朋友，他真的很担心祁修的情况。
“最近一直都没看见你人，感觉平时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你是遇到什么麻烦了么？”
对面, 祁修准备往教堂里走的动作一顿, 脸上的隐隐带着激动的神色，在这瞬间立刻变成了惊恐。
在当日宴会结束后，因为和自己的亲生母后躲在角落里互相安慰的场景, 被离开宴会会场的万年星看到了。
因为担心会被万年星看出来问题，在宴会结束过后, 他几乎是立马就被送出了皇宫，被迫去往皇宫外生活。
不用面对万年星、单独在皇宫外生存——这对他而言确实轻松了不少, 但祁修真的很想念自己的家人，很担心万年星随口又说出什么可怕的谶言。
一直到今天收到王后私下偷偷的消息，得知他们能在中心大教堂内，背着万年星和其他皇室成员、和自己真正的家人见一面，他也是专程赶到了这里。
在抵达中心大教堂前，担心会撞上万年星，他不仅观察了教堂外的情况、确认万年星不在这里，还专门对自己使用了幻觉类的魔法，给自己变了另一张脸出来。
只是没想到还没来得及进教堂，就被突然出现的万年星叫住了……
祁修强撑着回答：“最近我的身体有些不太舒服，一直都在修养，但情况始终都没见变好……因为听说魔法神很灵验，所以专门来看看。”
他没有问万年星究竟是怎么认出来自己的。
……毕竟，这话要是问出口，理论上不会魔法的人却能看穿幻术，光想想就知道之后的肯定会变得很麻烦。
最后只是临时给自己找了个借口，准备把人直接敷衍过去。
所幸万年星也确实很好敷衍。
万年星当即露出了恍然的表情：“原来是这样啊……难怪，我说你今天看上去怎么比之前都瘦了一点，原来是最近一直都在生病的缘故啊。”
“感觉生病拜神也没什么用，”无论是这个第一印象就不好的教堂，还是魔法神存在的所谓证据——来自上个纪元的文物记录，他心里对魔法神的观感就是不靠谱，看自己的朋友身体不适还要拖着病体去求神拜佛，忍不住跟着劝了劝，“相比起去教堂做礼拜，还是多吃点东西好好补补比较好。”
“吃什么补什么，缺什么吃什么，你现在还在修养中，就该吃点有营养的东西补一补。”
“我还等着你回皇宫就职，然后陪我一起玩呢……感觉当皇子也很无聊。”
“而且，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是即将成年才找回来的，感觉这份亲情和我想象中的皇室亲情有些不太一样，让我都开始觉得有些窒息了……”
万年星说着说着，又想起来自己最近在皇宫里作为三皇子的亲身体验。
怎么说呢……有一些特定时刻，还不如当年在510星球上的生活舒服呢……
祁修心里听得直滴血，但还是附和应了一声。
“我知道了，我一定会尽快好起来，然后继续回皇宫任职、陪伴您。”说出这句话时心里什么感受，恐怕也只有他自己清楚了。
……
另一边，差不多十分钟前。
除了万年星之外的其他所有人，都告别了万年星，走进了魔法教会的中心大教堂。
帝国君王穿过教堂的大门走进大厅，他远远看着立在众人之前的魔法神神像，有那么一瞬间心下闪过恐惧。
为了解决一个神明带来的麻烦，然后去求助另一位神明——这样真的合适么？
这个魔法神究竟是什么样的性格、究竟是个什么样的神……这位魔法神会不会也和万年星一样，神明的性格会不会都是同样的自我……宇宙是万年星的梦境，这个不知道从哪里来的魔法神真的能解决他们遭遇的问题么……
太多太多问题，在他走进教堂的这一刻，突兀从他的心底出现。
那份与生俱来、让他得以学习魔法的灵性，在他走进教堂的瞬间拉满警报，让他本能重复思考这些过去就想过的问题，开始踟蹰开始犹豫。
但帝国君王又想到了等在教堂外的万年星。
光是想到万年星，那份对未知的恐惧，便立马让他坚定了原本的决心。
越是知道万年星不正常、越是知道万年星很危险，于是他眼中观测到的万年星也开始变得更加恐怖离奇。
无法想象祂未来又会说出什么话，无法想象祂未来又会做出什么事情。
所有的意外伤害都可能会让祂从梦境中惊醒，任何精神上遭受的攻击都可能会让这片宇宙走向灭亡……必须得好好保护祂，必须保证祂的身边没有坏人，必须让祂每时每刻都幸福快乐……
帝国君王叹了口气，又抬手揉了揉鼻梁，勉强中断了这个明显不正常的思绪。
只要想到“不能让万年星意识到自己在做梦”，他的脑子很多时候都会自顾自地往下想，想让他接受一些有悖于原本想法的事情。
他不知道510星上那些原本的官员，是不是也遭遇过和他类似的经历。
但就如今的他自己来说，在很多时候，他只能让自己时刻保持愤怒憎恨，才能勉强保持正常冷静，不至于跪下去和万年星发誓，说什么“一定会保护好你”的话。
同样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发现了万年星的邪神身份，不可名状的恐惧总是塞满了他的每一寸血肉。
本能告诉他，他必须得跑。但理智又把他强行留在原地，要求他必须和这样的万年星，继续扮演父慈子孝、绝不能让祂发现不对劲的肉麻戏码。
——这简直是比死亡还要恐怖的经历。
也是……
帝国君王想，这个世界上还能有什么比这还要更加恐怖的经历呢。
无论那位魔法神究竟是什么样的性格，无论那位魔法神会是个什么样的神明，就光是“魔法神从没有出面插手人间事”的这一点，就可以看出来对方是个合格的、高坐在云端的神明。
就算是事情结束后，真的会出现其他别的意外，那也绝对比现在要强。
想到这，帝国君王立马坚定了内心，当即毫不犹豫走进了大厅，走到了教皇身边，打算和对方一起叩拜这位魔法神。
他在心里默念——
“魔法神啊，如果您真的看到了这个世界于祂手中的惨状，那就赐下战胜祂的力量吧。”
与此同时，在他的身侧。
同样对这神像述说祷词的教皇，却在这时候听到了神音。
或许是因为最近总是梦到魔法神，他和神明之间的联系也开始变得更加紧密。
在这个感恩神明的重要时刻，他终于听到了神明的话语——
“……吃什么补什么，缺什么吃什么……”
——不是含糊的、听不清具体字句的呓语，而是确切的、他能听懂的话。
虽然不知道神明单独告诉他这些是因为什么，但只要是从神明口中说出的神音，无论是什么内容都没有问题。
他在心里无比虔诚地感谢神明，以万万分的感恩之心完成了整个仪式。
这场礼拜持续了将近两个小时。
因为仪式中确切听到了祂的声音、听清了祂说的话，教皇甚至有些不舍得结束仪式。
一直到两个小时后仪式按照原本的安排彻底结束，他看上去甚至还有落寞的样子。
只是帝国君王没给他留多少感慨的时间，好不容易等到这场冗长的仪式结束，他几乎迫不及待地走到了教皇面前。
帝国君王：“我有件特别重要的事情要和你说，你能和我单独聊聊么？”
教皇强行让自己忘掉那份失落感，他想着教会未来的发展，最后应了一声。
“好的，您随我来。”教皇打起精神，他应了一声，随即示意帝国君王跟着自己，一起去教堂中设置的、便于单独聊天的告解室。
……为防止泄露隐私，告解室的墙壁上镌刻了隔音的魔法，绝对符合“单独聊聊”的要求。
两人很快单独去往了教堂的告解室。
随着告解室的门被关上，墙壁上的隔音魔法迅速起效，这意味着他们之后说的话，都不会传到第三个人的耳朵里。
教皇率先问：“陛下，请问您想问什么呢？”
帝国君王认真问道：“我想问，如今邪神现世，带来灾难，祂存在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可能会给世人带来更多未知的恐怖危险。”
“我想请问，面对这样一位近似于万能的邪神，人族究竟如何才能击败祂？”
“如果可以，我希望你能为我问出这个问题，恳求魔法神的恩典。”
——这就是在先前召见教皇时，当时因为意外没能当场问出来的问题。
不过这也在教皇的意料之中。
在之前得知“邪神”的信息后，他就猜到对方绝对会问类似的问题，祈求魔法神的帮助。
“好的……”教皇应声，正要说一些客套话，表示自己绝对会把事情办好，为了这片宇宙向神祈祷、竭力听懂魔法神和他说的那些话。
……想来那么多场梦境里听到的数次神音，或许就是慈悲的魔法神看不过眼，想要降下预言拯救世界。
只是在回话前，他想到了自己今天在做礼拜时听到的那句话。
这是他唯一能听懂的神音，这或许就是魔法神给出的解决方法。
“不过，说来也巧，在刚在的仪式里，我其实听到了祂说的一句话……只是不知道，那究竟是祂随口说的话，还是真的战胜邪神的办法。”教皇短暂犹豫后，接过来话头。
在求助者参与礼拜时传下神音——这确实很符合世人想象中神明的格调。
帝国君王已经开始相信，可能魔法神真的早早知道了他的来意，并提前准备好解决的办法。
他激动追问：“祂说了什么？”
教皇神秘笑笑：“祂说，得靠‘吃’。”
“其实真要说起来，如今的宇宙各族都缺少能应对邪神的力量。或许只有当某个个体拥有世界上所有种族的能力、成为这片宇宙里近似于万能的神的存在，才能拥有击败邪神的可能。”
“可世界上除了神之外，哪有这样的种族呢。”
“所以，就需要某个个体、某个存在，融合这片宇宙里现存的所有力量。”
帝国君王有些疑惑：“那这和‘吃’又有什么关系？”
教皇：“或许以前没有，但在魔法神给出确切答案时，这片宇宙就悄然发声了变化。”
“宇宙之所以能发展至今，全都是因为‘吃’。植物靠吃到阳光获取能源，食草动物吃掉植物延续生命。”
“而在它们之上，智慧生物靠吃获得维持生命休养生息，并最后让让宇宙变成了如今的模样。”
“这个最简单、日常所有人都习以为常，近似于生物条件反射的动作，或许就是破解一切的关键。”
“缺少什么样的力量，就靠‘吃’来融合获得，吸纳世间现存的一切，集合世间万物的力量，制造出一个万能的、绝对能击败邪神的个体。”
如果只听原话，神明说出“吃什么补什么，缺什么吃什么”的话，难免有些骇人听闻，本能觉得掠夺性太强，开始下意识觉得不安。
但在教皇这么一通解释下，这些话术点满的教会头子重新调整扩充了一下内容，连带着这个解释好像都成了类似于“人饿了就得吃饭”之类的真理，变得习以为常，且正义凛然。
成为近似于神明的存在么……任谁听到这番话，恐怕都会心跳加快觉得激动。
但问题又来了。
帝国君王视线不自觉下垂，对此提出了异议：“但这恐怕不行吧……过去也曾有人为了魔法现身，只是生命一旦吞服蕴含异常力量的血肉——无论是巨龙、精灵、矮人、甚至是最普通的蕴含魔力的野兽，都会因为承受不住血肉中蕴含的特殊能量、体内充斥与自身魔力截然不同的魔力源，从而直接爆炸。”
“人吃掉其他魔法生物就会死，即便用炼金药剂辅助，也没办法成功……”
“你可能不知道，但我有幸看过这个实验结果。”
教皇隐约猜到这番话背后隐藏的东西，他忽略其中的异常，假装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坚持道：“……但现在可能不一样了。”
“神明传下了神音，或许在不惊动邪神的前提下，祂悄然更改了这片宇宙的法则。”
帝国君王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我大概知道了，不管怎么样还是得感谢你……但这个毕竟不是什么确定的神谕，我又始终不被魔法神眷顾，还是希望你能为我传一下话。”他最后只说了这么一句话，然后结束了对话。
“如果魔法神真的如此慈悲、为这片宇宙做出来这么多的努力，我一定会让所有人都知道祂的威名。”
……
帝国君王走出告解室时，又恢复了平时没什么表情的样子。
大皇子一直守在告解室附近：“父皇，你们刚刚谈成了么？”
帝国君王：“目前还不知道真假，但确实值得尝试……”
大皇子当即松了口气，随即和其他人一起走出了教堂。
刚出教堂的门，结果就看到了万年星正在街边，和他们真正的血亲——祁修聊天。
无论是谁看到这一幕，都本能觉得有些紧张。
帝国君王下意识看了眼王后，对方心虚地避开了他的视线。
帝国君王立马清楚是个什么情况了，他有些慌乱，但又想到自己这一趟来教堂的收获，又无意识地松了口气、觉得心里有底。
“你们再说什么？说起来好像也有几天没有在皇宫里看见你了。”帝国君王看似平常问道，“说起来最近确实看万年星好像有些孤单、只能自个在藏书间里看书，你什么时候能保证回到皇宫陪陪他？”
这位曾经的帝国三皇子陡然意识到了什么，立马露出了惊喜的表情。
祁修收敛了一下自己夸张的表情，配合道：“我很快就能休养好身体，正常回去任职。”
万年星没注意到他们的眉眼官司，只是在边上跟着笑，心想之后又有人陪自己消遣时间了。
只可惜，江力还在510星上上学，没空陪他聊天……
真要说起来，万年星还真有点想自己的同桌了。
他和江力学是单纯的朋友关系，平时聊天也都是有什么说什么。
但和祁修就有点不太一样。
可能是因为双方是上下级关系，他很多时候都能感觉到对方和他聊天时的小心翼翼，搞得多说几句话就有点腻了。
……也难怪以前在510星上，祁修说起话来比江力学好听，却总是让他觉得有些怪怪的。
只能是凑合了。
真希望以后江力学能考到首都星来。
他都是帝国皇子了，以后他给江力学发工资，就让对方陪自己玩……
万年星跟着礼貌附和了一声：“那我就等你养好病，然后来皇宫陪我了。”
之后万年星告别了祁修，坐上了回程的车回到皇宫。
后续祁修倒是很快养好病回到了皇宫任职，就是单方面附和、说话总是小心措辞的陪聊，还是有些无聊。
但好在万年星很快找到了新的消遣——
来自上个纪元的老古董，完美符合他对飞船想象的真·飞船。
帝国开始对外宣扬他们对外的新发现，公开展示了上个机械纪元流传下来的文物，还播放了飞船上的录像证明魔法神的存在。
万年星也是一直到现在才知道，原来上个纪元的文物，不是什么壁画也不是什么是被。
而是一艘飞船！
万年星看着机械纪元流传下来的飞船的样子，出于对这艘飞船的信任，也开始相信，这个世界上说不定真的存在魔法神了。
“这才是我想要的人工智能啊……这个世界的技术什么时候才能发展成这样啊……”万年星看了看视频里能教人学习的人工智能，又低头看看通讯器里人工智障一样的魔法小助手——“无限”，是真有点羡慕了。
……
新一轮的内阁会议开始了。
帝国君王的神色不同于过去的凝重，此时的他眼角眉梢都显出了几分得意。
“前几天通过简单的实验……只要配合缓解痛苦、缓冲融合的药剂，就真的能获得其他种族其他生物的个体，凭借‘吃’获得超脱认知的力量。”
“法则真的变了。”
只要能摄取其他生物的血肉，就有机会让自己变得更加完美、更接近神明。
他把这称为超凡。
——这就是超脱于凡俗生物认知的全新法则。
而关于超凡进化之路的首次实验，至今差不多也完美落幕了。
最初生物个体确实短时间内无法承受不同于本体的异常魔力，但药剂师很快就根据过去的几次实验记录数据，调配出来了对应的缓冲药剂。
非同寻常的进化狂潮即将开始了，而首都星上的皇室、贵族，他们都默契地没有往外说。
第46章
万年星感觉最近皇宫里的氛围, 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也不知道是不是相处久了、互相变得熟悉了，他感觉其他皇室成员对待自己的态度，也不像是之前那样小心翼翼、每次说句话都很不得给他鞠躬, 所有人的态度看上去都比以前自然了很多。
就是有时候, 除开他之外的所有皇室成员, 都用一种莫名热切的眼神看着他，有点像是以前看过的纪录片里, 那些正在准备围攻狩猎的鬣狗。
只是把过去蓝星的动物世界套用在星际时代的皇室身上, 难免有些古怪。
……毕竟, 哪有人会狩猎吃掉人类的。
万年星觉得自己的这个想法有些好笑，之后还把这个当做是逗趣用的玩笑话, 告诉了祁修, 表示他们对彼此的关系终于熟稔自然了一点。
其他皇室成员不再像是之前一样礼貌过分，他也开始相信这些家人知道开玩笑。
现在终于感觉融入了一点这个家。
祁修估计是太为他感到开心，当时人立马站直了，说话都有点结巴：“哈哈哈，是么……不过怎么可能会是鬣狗呢，应该只是错觉吧。”
万年星之所以觉得和祁修聊天时有些放不开，主要原因差不多就是这个了。
明明只是夸张地开玩笑, 对方却用一种特别重视的态度、正经地对待他的玩笑话, 搞得他很多时候总是觉得很莫名。
……明明只是一句随口的玩笑话而已啊。
不过祁修虽然待人接物有点过分正经，但好歹是上一任的帝国三皇子，对于最近皇宫的氛围变化原因, 知道的确实比他多。
祁修尝试遮掩：“而且他们那样……之所以会让人会这么觉得，可能是因为最近万族竞赛即将开始了吧。不仅是首都星的皇宫, 就是皇宫外，绝大多数人大都是这个反应。”
“这片宇宙里所有国家、所有种族, 都盼望着万族竞赛开场。”
因为在这个魔法星际时代，国与国之间战争的体量和损耗都太大，为了能让各国大致知道自己在这片宇宙里的实力水平、本身地位，各国每两年联合举办一次万族竞赛。
万族竞赛的参赛年龄要求得在50岁以下，具体水平不限。
“在万族竞赛里，各国的排名名次，决定了接下来两年内在宇宙中的地位。”
“上次的万族竞赛里，我们人族垫底，以至于遇到其他种族后总是脸上不好看，就算是被骂了也只能憋着不吭声。”
“不过这次就不一定了。”说到最后，因为这份共同的荣誉感，又想到了如今人族身上的“变化”，他的声音里终于带上了笑。
万年星没听出来问题，恍然道：“原来还有这种比赛啊。”
这估计就是星际时代的奥运会了。
万年星掏出通讯器，当即打开页面搜索“万族竞赛”，想要看看这个在祁修叙述中，对这片宇宙都这么重要的比赛，实际究竟是个什么情况。
随着搜索页面跳转出结果，万年星终于知道了这个万族竞赛是怎么一回事。
从规模上来看，这确实是联合全宇宙内每个国家、每个种族的重要比赛。
但单独看赛制，这就比那些单纯比拼身体素质、挑战极限的比赛，要来得更加危险了。
万族竞赛的比赛形式有点像是大逃杀，大概就是把每个国家每个种族的参赛者，全都一起丢到任意一颗没有开发过、甚至可能没有生命的星球上，就看谁能硬熬熬到最后。
因为这个比赛事关未来各自种族在宇宙里的排位，哪怕给选手装配了相应用于逃生的空间魔法，却还是会出现参赛选手强撑着不愿意被淘汰，最后出现伤亡的情况。
这可比单纯的运动竞赛危险多了。
……
熔金联盟。
因为万族竞赛即将开始，矮人开始筛选参赛的人选。
为了最大程度上挑选出合适的参赛者，除了在军队、登记的魔法师中选择年龄合适的人选，他们还会面向社会，对外招募进行海选淘汰。
……毕竟就现在这个时代，绝大多数人都具备魔法潜能，万一能在社会里淘出来几个真金呢。
别说，过去万族竞赛的历史记录中，还真有就出自民间的天才通过筛选去参赛的……
而今年从民间发掘到的这批好苗子，明显比以前更加出色。
这些民间前来参选的市民，都表现出了惊人的实力和应对能力。
他们的身手简直好得出奇，单看反应速度几乎和军队里训练出来的没什么差别。
尽管这些招式看上去都是没有训练痕迹的野路子，但这些野路子每一招每一式，看上去都像是奔着要命去的。
除此之外，还有他们表现出来的惊人天赋。
近战实力或许能通过怕训练提高，但是天赋这种东西，在出生后就注定了彼此之间的差距。
结果参与选拔的工作人员看着他们表现出来的魔法水平，一边在心里念叨“这种水平的人怎么这么多都没登记、没有参军”，一边翻看过去留档的相关记录。
看到他们表现出的明显超出过去资料记录的实力，当时就惊讶了。
类似情况的人实在太多，表现出反常的市民的数量，也超过了“漏网之鱼”这个词能表述的意思——哪有漏网之鱼直接漏掉一整个网的。
……更别说就看这些人现在参与选拔万族竞赛的参赛者，也不想是什么“不慕名利”的隐藏高手人设啊。
国家上层也开始感觉到有些不大，立马开始细查。
这一细查，很快就看到了这些人的消费记录里，貌似都存在同样的问题。
日程出现过多空白，资金的流向也不够明确，全都汇进了几个相同的匿名账号里——这种查不出出处的匿名账号一半都是在逃犯、或者是灰色产业相关的人在用的。
唯一能看明白确切问题的，可能就是这些人在人族帝国510星上的消费记录。
这看着明显不正常。
去人族帝国的飞船，从爆出“人体实验”的消息后，都不知道停运了多久！
参与选拔的工作人员越看越觉得心惊。
联系510星对外糟糕透顶的名声，结合这些人违背常理的天赋提升，一个偷偷主动参与“人体实验”猜测，自然而然就跟着从心底成型了。
熔金联盟全国上下所有知道这件事的人，都觉得这样不行。
他们当找来了这批情况反常的市民，想要弄清楚对方为什么要去510星，怀疑这些人完全就被那些卑鄙无耻的人族骗去参与人体实验，希望未来能尽可能减少上当受骗的人的数量。
这次和这些异常参选者说话的，就不是之前参与选拔的工作人员，而是该选点所在城市的市长了。
市长问：“我能问问你们么？你们如今表现出来的魔法潜力为什么和过去记录不同？你们为什么要去510星？510星上的人究竟又对你们做了什么？”
“人族帝国那边压根就没有好人，你们绝对不能听他们说的什么‘提升天赋’之类的话，就被骗到510星，主动成为他们实验的实验品。”
“类似的实验完全违背了伦理、违背了宇宙法则，人族也绝对不可能真的给你们什么好处。或许现在一时看是好的，但是之后绝对会出问题！”这番话甚至完全就是在苦口婆心地劝他们不要上当了。
但是他对面站着的这些异常参选者，却表现出了超乎他们所有人想象的反应。
市长觉得他们会反驳他们的话，会像是每个上当受骗的人一样怒斥他们的无知，又或者因为害怕陷入绝望。
但他面前都这些矮人听到他的这番话，当即笑了一声。
“不是人体实验，”说话的矮人隔着衣服摸着自己胸口上的吊坠——这是510星上对外销售的源初神的随身小神像，“510星上没有实验。”
“那里是神明的试炼场，源初神给我们所有人都带来了奇迹、赐予了我们全新的未来，让我们看到了更多其他别的可能。”
市长一愣。
老实说，他不是很相信神明之类的信仰。
他现在只觉得这些人信教信得没了逻辑，满脑子就只有他们崇敬的那个虚无神明。
对面的矮人好像也看出来了市长对这位源初神的态度，不过也确实没把这放在心上。
“和我以前一样，没见过祂的人，确实无法想象出祂的力量……”
矮人又摸了摸自己脖子上的吊坠。
其实在最初看见那些对外发传单、让大家了解源初神的信众时，他也不以为意，没把这当回事。
但在这之后，一直到听说了源初神的神像能庇佑玩家，让玩家遭遇怪物时获得逃脱可能的相关传言后，这份特殊的信仰也在玩家群体中快速传播。
最离奇的是，这个看似离谱的传言居然还是真的！
思及“510星上所有居民都是源初神的信徒”的结果，510星绝对就是神明安置在人间的试炼场，这是生灵获得力量、夺得更多可能的唯一机会。
……确实，确实有人死在试炼场里，没能通关副本获得积分，但这也很正常，试炼总是会出现没能通关的失败者，不是么？
他们都得感谢源初神给了他们这样的一个机会。
对面，市长看着这些矮人脸上的微笑——那完全就是一种“无所谓你信不信，但是神明确实存在”的反应。
是帝国将人体实验美化成了信仰，让这些人心甘情愿自己上钩？还是说这个世界上真的存在神明？
而类似的事情，同样也发生了在他种族其他国家内。
……
只能说最近教会、信仰之类的词汇，出现的频率真的高得过分。
这边出现了一个能让人改天换命的源初神，那边的魔法教会也不甘落后，教皇直接跳出来发布视频，发布了所谓的未来预言——
这位人族的教皇，当着所有人的面宣布，这次的万族竞赛里，人族参赛者的实力绝对能在魔法神的赐福下，远远超越其他任何参赛者。
对此，除了教皇本人，绝大多数人看到这个所谓的预言后，都觉得是完全没必要理会的哗众取宠。
就是一些其他星球上的魔法神信徒，也认为教皇说的话里夹带了私活。
……显然，就算是帝国拿出了飞船上的录像，以此宣扬魔法神的存在，这个世界上绝大多数人还是不吃这一套，怀疑是文明之初，原始人因为条件艰苦于是酝酿出的本能神灵崇拜——这是在文明没成型前的正常反应。
两边都单方面看不起彼此，都觉得对面不识好歹。
而万族竞赛，就是在这样的氛围中开始的。
各国联合专门选了一颗星球，让各族的参赛选手前往比拼厮杀。
即便各国尽可能为本国选手准备了护具，但所有参赛选手的生命健康依旧没办法保障，所有人都是签了生死状后才进去的。
这就是一场全民关注的赛事，这事关未来种族在宇宙里的地位。
这片宇宙里，几乎一半以上的智慧生命，都在万族竞赛开始后关注了这场赛事。
包括万年星。
万年星也旁观了这场残酷的比拼，并迅速沉浸在了这个宇宙级别的赛事中。
赌上种族的未来与尊严，通过年轻一代的碰撞，确定彼此在宇宙里的位次——本就充斥着血腥暴力的比赛中，还额外被赋予了这样的意义，让比赛看上去更加吸睛。
而这次的万族竞赛里，人族选手的表现真的异常得不错。
哪怕是碰上了其他自带天赋的种族，也能在危急关头反败为胜。
万年星越看越觉得激动，看得半夜都有些舍不得睡觉。
也难怪这个万族竞赛有这么多人关注、这么多人追着看了，这个是真的好看啊！
今年的参赛选手真的很争气。
人族选手的反应、能力都很出众，看得他种族荣誉感都要出来了，恨不得这些选手能表现得更加出众。
只是万年星虽然是这么想的，其他人族观众也觉得人族即将崛起，但其他看比赛的人，却觉得这里面存在问题。
只是打开弹幕，在人族参赛选手的个人频道里，很多质疑的弹幕直接喷涌而出，觉得这里面绝对存在问题。
[不正常！这些人族选手的表现明显不正常！不会是有人给他们实时报坐标了吧？还是说帝国首席大魔法师“返老还童”去打假赛了？]
[真要是有问题，其他国家早跳出来了，还轮得到你在这里质疑？接受事实吧，我们人族终于要翻盘了！]
[感觉这些选手的表现不对劲……就刚才那段提前知道其他参赛选手靠近、于是顺势设下陷阱那一段，选手的表现明显不正常。这个选手做出了一个像是兽人嗅闻的动作，然后才确定了有人靠近，折返回去设套。]
[我截下来了！放大后能看到，他就是做了嗅闻的动作，人族的嗅觉怎么可能这么灵敏，这里面一定有黑幕！]
[话说回来，最近这段时间帝国人体实验的风波很大啊……这不会是人体实验的结果吧？直接给这些参赛选手融合了其他种族的能力特点？]
[大家还记得么，比赛开始前那个魔法教会的教皇说是这次人族绝对能赢。我之前还觉得他是在搞笑，但现在，你们说，会不会是他提前知道确切实验的结果，所以才说了那些话？]
[这些参赛选手肯定都是窃取了其他种族的基因，通过实验缝合出来得到实验品！]
[别的不好说，但肯定有一个无辜兽人被送上了实验台！垃圾帝国，做这种禁忌实验绝对会有报应的！]
[你们别在这瞎说啊，只是一个嗅闻的动作就是兽人基因了？就不能是什么特殊道具，不能是什么特殊魔法？其他种族的评委一个字都还没说呢，你们就在这里判出来结果了。]
[感情你们这个态度，就是不允许我们人族进步变强了？表现好点就是禁忌实验？没证据的话别乱说！]
[现在笑得开心，说不定这些人就是看上去好好的，实际内里的基因已经解离、即将彻底崩溃了。估计比赛一结束，人就该彻底没了。]
[510星上没有人体实验！那是被神明眷顾、拥有源初神恩赐的星球，不是人体实验的实验室！]
[都被帝国洗脑了吧？什么神赐之地啊，你们猜猜为什么去510星、去帝国的飞船都停运了，就因为那里的怨气太大，都变成一个巨大的恐怖诡异了！]
弹幕里说什么都有。
如果是具备魔法潜能的人，这会儿把精神力沉入通讯器，或许就能顺利看清每一条长弹幕、每一个人对秉持的态度和观点。
但万年星偏偏是个普通人，这些又臭又长的弹幕看得他眼睛都有点花了。
好不容易看清这些人究竟说了什么，又看漏了万族竞赛的激烈对抗。
万年星最后选择关掉这些弹幕。
作为人族的一员，自己还是帝国皇子，万年星肯定是支持本国选手的。
“这怎么可能是人体实验的缝合实验品啊……基因怎么可能后天完美融合，真要是强行融合铁定得崩溃。这些人看上去明显都还好好的啊。”万年星嘟囔着，继续熬夜看比赛。
当然，作为宇宙里最为特殊的存在，祂的每一句话都会给这片宇宙带来影响。
万年星的一言一行都有专人负责监听，他说的这句话也在说出口后，很快被记录传到帝国君王的桌上。
而另一边，哪怕有魔法神的支持，帝国君王在得知万年星的新谶言后，也还是有一瞬间的心跳骤停。
但在看到谶言的具体内容后，他立马就放心了。
毕竟这份靠“吃”获得的力量来自于魔法神，这是法则上允许的变化，这份超越世俗获得的力量，怎么能被算是“强行融合”呢？
帝国君王又看了会儿比赛的实况，确定这次的参赛人员凭借超凡的力量始终领先其他种族后，终于满意地放下通讯器，准备休息睡觉。
然而随着他关掉灯闭上眼，镌刻了隔音魔法的卧室一片安静，但他却莫名从环绕周身的黑暗中，听到令人毛骨悚然的异响。
“啪嗒”
像是有什么东西从高处落下，摔落在地板上时还带着莫名的水声。
好像有什么东西蠕动地朝自己靠近，随着它的动作，恶心的黏液里混入空气随即滞留地面，他甚至能听到那些细碎的气泡破裂的响动。
而所有一切声音的源头，如今离他越来越近。
帝国君王猛地睁开眼，他的眼球仿佛蒙上了一重血色，周围所有的一切都带着可怖的暗红，就算是开灯后，他的情况也没有缓解。
随着他睁眼闭眼，眼前的场景快速交错发生变化。
一会儿看上去正常，一会儿看上去不正常。最后又通通糅合在一起、共同出现。
明明是正常的房间、明明是理应不会遇到任何危险的房间，地板上却遍布着巴掌大小的活动肉块，不断朝着他的方向靠近，蠕动着要爬到他的身上。
帝国君王下意识发出尖叫，他几乎是仓皇地往后躲，想要伸手把这些东西拍开、让它们彻底远离自己。
然而没用。
这些恶心的血肉爬上他的身体，它们扎穿了他的皮肤，强行用力往里钻，剧痛瞬间顺着神经流进大脑，让他无法自控地露出痛苦的表情。
他想要伸手去抓住这些东西，手却抓了个空。
这不正常。
帝国君王尝试告诉自己。
这不正常。
这应该只是幻觉。
“来人，快来人！”他最后挣扎着关掉了隔音的魔法，让门外的侍卫进来救驾。
而门外的侍卫也确实很快冲了进来，他们担忧地看向帝国君王，也无法理解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可在帝国君王眼中，他看到的画面远没有这么和谐。
在他眼中，侍卫熟悉的脸变成了一堆烂肉，他们体内好像没有骨骼，血肉又是飘忽晃荡又是堆在一起，所有人都贪婪地看着他。
本就岌岌可危的理智骤然狂降，帝国君王只能选择闭上自己的眼睛。
“去魔法教会找到教皇，你们现在就去找到他，把他带到我的面前来！”他本能觉得这件事可能和万年星存在关联。
如今能救他的，恐怕就只有那位魔法神了。
侍卫立马领命，当即出发前往大教堂。
同时，因为帝国君王的现状堪忧，为了能稳定局面，这些侍卫也是在第一时间去找到其他皇室成员，让他们出面代替君王做出决定。
但实际情况显然比他们想象中还要糟糕。
侍卫们很快发现，几乎所有皇室成员，都表现出和帝国君王类似的情况，陷入了没来由的疯狂里。
……其中唯一情况好点的恐怕就只有王后了，但看上去依旧好不到哪里去。
最后也是真的没办法，侍卫们很快找到了熬夜看万族竞赛的万年星，说明了如今的情况。
万年星回到皇宫这么久，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夸张的阵仗。
万年星没有处理这种事情的经验，他沉默了好一会儿，看着所有人都期待他能做出决定，最后硬是咬牙上了。
“先别急，我先跟你们去看看。”万年星说着，跟在侍卫身后，先看了看其他皇室成员的情况。
确实，这些人的状态看上去都很糟糕。
其中有几个一靠近就尖叫，说什么“怪物离我远一点”的话。
万年星看着这些人的样子，甚至生出“他们看上去好像下一秒就要变形了”的想法。
“……真可怕啊。”万年星靠常识判断，先简单做了点应对，“先去喊来皇家药剂，看看这个情况能不能救下来……还有，为了方便看病，先把人都搬到一个房间里吧。”
听到帝国君王重复说要“魔法教会的教皇”，猜到对方估计是要搞迷信、开始求神拜佛了，还顺带着问了问教皇的情况，问有没有人去找教皇。
而教皇差不多就是在这时候进门的。
万年星正在询问“帝国君王要的教皇在哪里”，教皇这个时候刚好经历了一场空间传送，一边整理自己身上的衣服，一边往里走。
教皇听到了万年星的声音，这个声音在他耳中听起来格外熟悉。
循着声源看过来、看到万年星的脸，他当即双眼一亮。
该如何形容教皇看到万年星时的感受呢……
他觉得万年星的声音贴近神明，于是万年星在他眼中也带着万丈光芒。
不等那些皇室成员听到侍卫汇报“教皇已经带到”的消息、露出惊喜的表情让人上前，他们眼中的希望、他们眼中身负神明垂爱的教皇，就已经直直走到了万年星面前，干脆利落地跪了下去。
“感谢您亲身来到人间……只是，至高无上的主啊，我是不是有哪里做得不好，您为什么不告诉我您来到人间的消息，您为什么不让我等迎接您的到来？”他又是激动又是难过地询问出声。
在这一刻，空气中痛苦的呻吟声似乎都要彻底凝固了。
第47章
被别人当做是神明跪拜是什么体验？
万年星懵在原地, 完全不知道这个教皇在说什么。
什么叫“迎接您的到来”？什么叫“亲身来到人间”？
万年星越听越觉得莫名其妙，一度怀疑对方是不是因为信教，搞得现在认知都开始出问题、变得混乱没有逻辑了。
……不说别的, 他一个连魔法都不会的普通人, 怎么看都不可能像是什么“给宇宙带来魔法”的魔法神吧？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还有, 我不信教的啊……”万年星指着不远处痛苦躺到一片的皇室成员，指尖点了点躺在正中的帝国君王, “父皇一直说要找你过来, 估计是有什么特别重要的事情找你。”
“你现在先快过去吧。”他觉得自己还是有些搞不定这些神神叨叨、第一次见面就突然跪下的信教人士。
教皇没想到自己会等到这样的回答。
难道是真的是自己认错了？
不, 不可能！
万年星在他眼中又是那样不同——他看上去和其他人甚至都不像是在同一个图层里的人。
假如是普通的神眷者，能得到魔法神这样的恩宠, 绝对是比他还要更加狂热的信徒。
偏偏万年星对于教会的存在, 没有表现出任何能和“热切”扯上关系的反应。
这应该就是魔法神本尊！
只有魔法神本尊，才能在获得这样深重的神眷、在人间信众眼中看上去和其他人截然不同的同时，又能对教会的存在本身，表现得如此云淡风轻、以至于显得有些漠然。
至于为什么表现出对教会、对虔诚信仰的神明的他，表现得如此陌生而冷淡……
难道是伟大的魔法神以人类的面貌出现在人间，就是想要体验世俗的生活，于是忘记了自己的身份成为了世俗中的一员？
——这大概是如今的教皇, 唯一能想到的、符合万年星现状的猜测。
“这样啊, 那可能确实是我认错了……”教皇选择配合，但还是有些不舍地嘱咐，“不过不管怎么样, 我希望您未来能来我们魔法教会一趟。”
“上次的礼拜没来得及见您一面，我真的希望您能来我们教会好好看看。”好好看看您在人间的信众, 是如何虔诚地感恩您的存在。
万年星尴尬笑笑没有回答。
但教皇依旧感到了满足。
只要想到魔法神化身的万年星作为帝国皇子，未来他们见面的机会绝对不会少。
想到这, 他又不可抑制地觉得开心。
……而这份近乎于本能的下意识反应，也帮助他反向笃信了祂的身份。
教皇缓步走到这些皇室成员附近，查看这些人的情况——
体表没有明显的伤口，外表看上去也很正常。
除了所有人都脸色苍白地倒在地上，发出细碎的痛苦呻吟、面对来人做不出其他任何反应，仿佛失去了对外界的感知，他们看上去完全就是再正常不过的正常人。
教皇完全看不出问题，只能隔着一段距离，恭敬地垂头认真询问道：“陛下，请问您专程深夜找我过来，是要做什么吗？”
“如果是身体上的病痛……或许找一些医生或是药剂师，会比找我更合适。”他尝试给出了自己的建议。
而对面，帝国君王此时还震撼于自己听到动静睁开眼时，刚才亲眼看到的那一幕。
怎么会这样呢……
魔法教会的教皇怎么突然就对万年星下跪了？！
魔法教会的教皇，怎么突然就说万年星是他信仰的那个魔法神了？！
难以言喻的绝望翻涌而出，他显然无法接受这样现实。
说不定这只是误会，毕竟他们都说是认错了……
说不定只是因为万年星也是神明，所以吸引了没有见过魔法神的教皇……
本能的求生欲让他开始为对方开脱，现在的帝国君王无法接受事实，只想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事情。
说不定这就是邪神想要误导他们放弃最后一点获救的可能，所以才临时出现了这样的戏码。
……而且，要是真的什么都不做，就因为这段不知真假的对话直接选择放弃，那才是真的必死无疑。
万年星本就恐怖的形象被再度扭曲，人类的本能又让他不敢松开最后那条救命的绳索。
帝国君王声音颤抖：“我们现在的情况有些糟糕……我想请你现在就代我们向魔法神祈求，让魔法神立马知道我们的现状，也让我们立马变回原来的样子。”
既然万年星否认了眼前的信徒，教皇也说自己是误会了。
所以魔法神绝对不可能是万年星，他们也一定能获救的，对吧？
“我能感觉得到，我快变得不再是我了……我已经变得不正常了……”说到最后，也不知道是不是办法用现有的词汇描述自己的案例，还是说精神已经被自己如今的异常感受逼疯，听上去甚至显得有些没有条理。
教皇闻言，他的表情立马变得严肃了起来。
“当然。”他立马应声。
结合如今魔法神降生皇室的现状，教皇为了能尽快解决问题，还顺带着微笑提议道：“不过，神明之前愿意赐下恩泽，说明魔法神始终眷顾着帝国、眷顾着你我。”
“还有这位被魔法神眷顾的三皇子……这位被神明眷顾的宠儿能投身到皇室，说明神明本就中意这个国家。”
“只要你们诚心诚意地向神明祈祷，魔法神也一定会保佑你们的。”
在他看来，万年星能出生于帝国的皇室，愿意成为这个人族帝国的三皇子，那就说明的帝国的皇室肯定有哪里是让魔法神喜爱的。
只要能一起向神祈祷，他们的声音绝对能直抵神明耳边，传到万年星耳中。
“殿下，我相信您也一定是这么觉得的，对么？”说到最后，他甚至还扭头看向来万年星，眼里带着难掩的欢欣和热情，表现出和刚才面对帝国君王时截然不同的殷切态度。
周围瞬间安静了下来，帝国君王已经从这个“被魔法神眷顾”的具体说明里，意识到魔法神的出身。
……哪有神明会眷顾另一个神明呢——除非万年星就是这个所谓的魔法师。
他们再不能蒙骗自己。
只是教皇依旧没有察觉到周围微妙的氛围变化，还在热切地看向万年星，等待神明本尊的回应。
无疑，在隐隐发觉万年星的身份后，教皇始终渴望着和万年星交流。
无论万年星和自己说什么，无论万年星做出什么反应，他都会为“万年星回应了他”的这件事感到欣喜。
而万年星对此，依旧只觉得莫名其妙。
就……这个教皇说来说去，怎么又说到他身上了？
他有点想说，这种时候还是得相信一下科学才靠谱，他也不觉得神明会眷顾一个无信仰者。
但他总感觉自己这么说肯定没用，对面的反应实在是热情过分了。
……特别是，根据他过去的人生经验，以及刚才和教皇的对话，他觉得这些信教的在很多时候，可能都听不进去自身信仰之外的其他任何话。
“嗯，或许吧……不过用现有技术紧急救治也很重要……”万年星含糊地应了一声，主动避开教皇看过来的、更亢奋的视线，招呼边上的药剂师，“你们别愣着，快接着看看，我的父皇母后这究竟是怎么了。”
“希望神明回应前，找到救命治病的炼金药剂。”
忽略语言上的敷衍附和，光从行动上来看，这差不多就是和言语里相反的、委婉的拒绝了。
——尤其是结合“药剂师在此之前完全看不出来问题”的这个前提条件来看。
不会压根不想救人吧……
教皇开始感觉有些不对，他隐隐感觉万年星在对待“救治皇室成员”的态度上，存在些许问题。
他试探问道：“殿下，如果您有救治您的这些家人的机会，您会出手救助么？”
万年星可没时间在这种时候，和一个信教的玩什么假设游戏。
特别是在这种危险句式——后面说不定会加上什么“牺牲自己”的条件，信教的老爱搞这些“花样”了。
别回头他一答应，这个教会的教皇就突然改口，张口又要钱又要命，给出什么邪门不正常的献祭方案……
万年星警惕道：“这个前提条件就不合理。我是个普通人，我甚至不会魔法。连专业的皇家药剂师一时间都没办法看出来问题，我哪来的能力把人救下来。”
教皇看着万年星稍显冷硬的表情，立马在这两次委婉的拒绝里，确认了自己的猜测。
他突然反应过来，万年星和这些皇室成员的关系，貌似不是特别好。
教皇开始回忆他知道的所有相关信息。
皇室口中的邪神、想要解决邪神突然前来求助于魔法神、遗失了十几年才找回来万年星、上次礼拜没有见到万年星陪同……
还有现在。
这些皇室成员变成了现在这幅凄惨的样子，却还在他表现出明显异常、就差直接叫破神明身份拉着所有人一起叩拜的前提下，帝国君王却一声不吭，什么反应都没有。
如果问心无愧，在感觉出不对，同时听到他进门后莽撞跪下说出口的那句话，他要是帝国君王绝对第一时间就求万年星救命了。
难道说，这些皇室成员口中的所谓邪神，就是眼前的万年星——这位他们信仰的魔法神？
愤怒的神色迅速出现在了教皇脸上，他觉得他现在已经逐渐搞懂了一切。
“报应，这就是报应啊。”教皇闭眼，默默移开视线，“这就是不敬神明的代价。”
“我说怎么好好的突然出事……”原来你们私下都喊魔法神是邪神的？！
教皇摆出了明显的、之后不可能再插手的意思，房间里躺倒的这些皇室成员彻底绷不住了。
任何用于自我欺骗的夸张谎言，都彻底没了继续维持效用的可能。
单薄的谎言被事实轻易戳破，所有人被迫走出他们虚妄的幻想。
毫无疑问，万年星就是那位历史记录中存在的魔法神！
而事到如今，这位痴愚的神明，成为了他们最后的希望——
“万年星，求求你了，求求你说些什么？无论说什么都好，求你说让我们恢复健康的话！”
“对不起，魔法神……真的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有意冒犯您的。”
“万年星，只有你能救我了，你必须得救我啊！”
“……您放过我吧！”
但在很多情况下，世人的言语大多很难顺利传达到神明耳边。
万年星完全不知道，事态是怎么发展成了现在这样。
为什么他们都觉得，他这个连魔法都不会的普通人，会有解决这场诡异事件的办法？
万年星只能试着代入猜测，可能因为他是唯一一个看上去还算是正常的家属，所以这些得了怪病的亲人，总是忍不住对他这个唯一的“健全人”抱有期待。
万年星有点害怕：“这到底是什么病啊，都开始胡言乱语了，感觉精神好像都有问题了……”
边上教皇都每句话都显得不合时宜：“当然是对神明不敬的病。”
万年星当做没听见教皇的话，继续出声安慰自己的这些家人：“你们放心，我绝对会为你们找到最好的医生，未来也会找到更好的药剂师，专门组一个专家团解决你们的问题。”
万年星扭头嘱咐侍卫：“对了，你们知不知道其他能干一点的医生？要是知道，现在就立马去把他们带过来。”
……就算是实际没什么用处，但是医务人员一多，肯定能给病人带来心理上的安慰。
万年星的神情很焦急、很认真。
在这样混乱的情况下，其他所有家庭成员都无故病倒，这位帝国三皇子还能站出来稳定局势。
没人能说万年星干得不好，边上不知情的侍卫甚至还觉得，万年星这个人真的重情重义很不错。
但在知情者眼中，万年星所做的一切，还不如一句“希望能恢复健康”的感叹有效。
帝国君王想到了自己刚才看到的、万年星观看比赛时的自言自语。
以前觉得魔法神和万年星是两个神明，于是他不觉得万年星的谶言有用。
超凡的进化不是基因强行融合，那是神明给予了生命无限可能。
但在两者都是同一个人的前提下，万年星随口的感叹就在他们身上起效了。
……或许在万年星看来，这份通过“吃”得到的基因进化，就是在强行掠夺其他生物的基因数据。
万年星和魔法神就是同一个人——他们用自己如今遭遇的一切，亲身验证了这一点。
现在能怎么办。
祈求万年星？
可祂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万能的神明。
而关于他们的未来，祂也早早说出了新的谶言——
“……连专业的皇家药剂师一时间都没办法看出来问题，我哪来的能力把人救下来……”
——连始作俑者都没办法把人救下来的未来。
这一刻，帝国君王嘴上哀求出声，但他心里却清楚自己已经没有了未来。
失去了最后的希望，本就岌岌可危的理智在这一刻彻底崩塌。
他开始觉得自己注定没办法获救，这些皇室成员也都觉得自己没办法恢复正常。
而更多新的异变，也随着意志的垮台，顺应崩塌的理智，接连发生在了他们身上。
帝国君王感觉自己脑子里出现了其他人的声音，其他生命的意志拼命挤进他的灵魂中，他感觉自己就像是个被不断撑大的气球。
而这份灵魂上的变异，也跟着表现在他的肉/体上。
仿佛没有骨骼，此时他的身体呈现出异常的膨胀，而在他细薄的皮肤下，几张脸、几只手从里往外印出轮廓，像是这些异常的生理结构正在从皮肤下、从血肉里往外生长。
“精灵的尖耳朵为什么能听到自然草木的声音……龙族的鳞片为什么能刀枪不入、硬抗魔法……兽人的嗅觉听觉为什么总是这么灵敏……矮人的双手为什么天生擅长炼金……为什么人族总是显得平平无奇……”
——这曾是一些人族抱怨自己的平庸，羡慕其他种族自然天赋的话语。
帝国君王过去或许也说过这样的话，于是他在踏上超凡之路时，也抱着类似的希冀吃下了其他种族的基因。
而现在，这份愿望也被另类地实现了。
长着尖耳朵的精灵脑袋从后背顺着脊椎长出、龙族的鳞片覆盖了全身、兽人的耳朵畸形地长在了唯一还算柔软的肚皮上、矮人结实的双臂从胸膛里钻出……
在理智彻底崩溃、失去原本形貌的现在，相比起“人类”，如今的帝国君王，看上去更像是一个巨大的、器官肢体乱七八糟到处长的活动肉块。
“啊！”
面对着一屋子的怪物，当即有人克制不地发出尖叫！
护卫满脸紧张看行万年星：“殿下，我们之后怎么办？”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眼前唯一还算正常的万年星。
包括被惊动后、新赶来的皇家护卫队。
……这些服务于皇室的护卫，他们比普通侍卫知道得更多，他们知道万年星的一句话就能结束灾难。
但两难的局面出现了，他们同样不敢让万年星知道自己不一般的事实，所有人都只能静默地、等待万年星做出最后的选择。
而在所有人的视线正中，万年星也不知道怎么办好。
他觉得自己可能没办法单独解决现下的问题，认真回忆了一下帝国的政治体系后，最后让人去找那些有资格参与内阁会议的重要大臣。
他想让这些内阁大臣立马赶到皇宫，认真讨论要怎么样解决这件事，决定所有人的未来。
但那些内阁大臣的状态似乎也很糟糕。
随着侍卫应声，并迅速联系那些内阁大臣，万年星很快从通讯器对面惊慌的回答里，意识到这件事同样发生在了这些帝国重要的政客身上。
和皇室成员的情况相似，这些内阁大臣在他们的宅邸里发生了变异，所有人都变得不正常了，脸色难看地倒在地上，完全没有参与会议理智讨论未来的可能。
他们唯一比帝国君王幸运的，恐怕就是还不清楚魔法神和万年星之间的关系，依旧沉浸于“魔法神一定能就我们”的想法中，理智强撑着没有彻底滑落。
……当然，这也只是暂时的。
万年星更发愁了。
皇室出问题，内阁大臣也出问题。
感觉这个国家的上层全都出事了。
帝国不会就这么完蛋吧？
万年星真的有点慌，偏偏他又是目前唯一一个还处于正常状态下的皇子。
万年星认真想了好一会儿，最后决定叫来其他重要官员和首都星贵族，所有人都一起讨论，到底要怎么样才能撑过这次意外。
当然，在吩咐下去这个新命令、让他们联系其他官员贵族的时候，他也没忘记让人把内阁大臣带进皇宫。
就看帝国君王如今的状态，那些人的情况显然同样很危险，可不能随随便便就把人放在外边不管，万一出问题了呢……
……
即便是深夜，首都星上的这些官员、贵族，在听说皇室出问题后，也是很快抵达了皇宫。
得益于之前的宴会，哪怕万年星是个普通人，但所有人都在那场宴会之后，意识到万年星是这个国家的尊贵皇子。
万年星尽可能简单地说明了情况。
担心这些人不相信他的话，他甚至还把人带到了那些变成怪物的帝国君王、皇室成员、内阁大臣面前，让所有人都意识到问题的严峻。
为了方便看管观察，万年星把所有人都放进了一个大房间。
这会儿房间的门开着，但有比门更加结实的魔法发挥作用，让来人既能看清楚房间里的情况，又能隔离怪物避免伤亡。
显然，就帝国君王如今的状态——要是没人指认估计都认不出来人，肉眼可见是没办法处理政务了。
当即有官员表示，国家不能没有做决定、带领帝国前进的君王，表示万年星如今作为最后幸存的唯一皇室成员，必须得紧急登基，接手这个帝国。
“……现在，这个国家就只能依靠您了！”不少官员看着最后幸存的唯一皇子，说话的语气里都带上了动情的哽咽。
而房间内，隔着一扇门听到门外的动静，听到这些人意图让万年星登基成为新的君王，房间里变成怪物、因为痛苦和混乱于是呆在原地没有动作的帝国君王，闻言立马有了反应。
“不可以……绝对不可以……”万年星绝对不能成为新的君王。
他爬到门边，他向所有人发出警告。
他身上的十几张嘴在同一时刻发声。
恐惧在此时终于让他脑子里的所有意志、让他身体上的所有嘴巴同调。
但是没人听他的话。
“不好！殿下，危险啊！”房间外，当即有人因为帝国君王的动静，下意识带着万年星往后躲，“这些怪物太危险了，就算是魔法也不一定靠谱，您务必得离他们远一点、保重自己的身体。”
“您现在是这个帝国的最后希望了！”
万年星一个趔趄，差点没站稳。
不过他理解这些官员的紧张，毕竟这个帝国的皇室，好像确实只剩下他一个了。
“我知道的……”万年星应了一声，他正要说些感谢的话收尾，视线却意外扫到了不远处、站在人群外的祁修。
今晚的皇宫实在是热闹过头了。
估计是祁修也被皇宫深夜的异常混乱惊醒，在意识到不对后立马朝混乱中心赶来。
没人通知这个“假皇子”究竟发生了什么，以至于他此时才发现问题并抵达目的地。
祁修的脸色苍白得过分。
他看着眼前这一幕，他看上去真的好难过。
第48章
事情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祁修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 各种乱七八糟的东西接连出现、在他脑子里糊成一团，完全不理解事情究竟是怎么发展成现在这样的。
明明在他睡下前，一切看上去都还很正常。
怎么不到三小时内, 所有人都变成了怪物？
是超凡进化的副作用？还是万年星又说了什么新的谶言？
可这份力量明明源自魔法神, 魔法神在上个纪元的文明覆灭之后, 给这个世界带来了新的希望，这份来自祂的力量怎么可能会有这样恐怖的副作用……还是说魔法神的力量不如万年星……
冗杂的想法自顾自地在他脑海中浮现, 最后只剩下一个念头——
或许从一开始, 他们就不该向任何神明许愿。
就好比在上个纪元遗留下来的古董中, 他们最先看到的就是先人的告诫——永远不要向神明许愿。
在一切的最开始，他们最初就该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带着对神明的敬畏, 远远避开万年星。
于所有混乱的开端，明明当时也只是魔法消失而已，哪有后来一整颗星球的沦陷、帝国皇室全员的崩溃——完全没有之后这么恐怖的伤亡。
而魔法是维系社会的基础，魔法是生活便利的关键。
如今的这个文明就建立在魔法之上。
估计和他们一样，生活在这个时代里的万年星，同样会不适应失去魔法的生活。
只要等到祂开始不耐烦，只要等到祂随口感叹“魔法什么时候能恢复”的话, 这片宇宙就能很快回到正轨。
对神明一无所知的他们, 也不会想着从万年星入手解决问题，只要扛过一段时间的混乱，就能等到所有异常自然而然地恢复正常。
一切本不该如此。
可能诡异依旧会存在, 可能会发生其他麻烦的问题，但就是再惨烈的下场, 或许都不会招致如今这样的结果。
……甚至于如今的万年星一路获得了更多的权力，即将在帝国所有贵族、官员的推举下, 成为帝国新的君王。
确实，世俗赋予万年星什么样的身份，自觉是个普通人的万年星，就会在世俗的目光下，努力做好自己该做的事情。
但越是赋予万年星更高的地位与身份，祂的言语也会反向影响世俗。
普通人的万年星估计只会抱怨学习很累、功课很难，但是作为帝国局王的万年星，却会开始说一些和国家、和种族相关的话。
祂的每一句话都是既定的未来，祂的每一句话都会对这个世界造成更恐怖的影响。
他们把万年星看得更重要，万年星对这个世界的影响也会变得更深入。
可这真的是他们的问题么……
强烈的悔恨过去后，或许正是因为他绝不可能从这份悔恨中获得解脱——他完全没有改变过去的能力，他开始感觉愤怒。
除了他之外，所有的皇室成员都变成了怪物。
……但凡不是因为他得长久陪伴在万年星身边、给万年星解闷，完全没有足够的时间踏上超凡的进化之路，这会儿被关在房间的怪物里估计也有他一个。
因为无能，因为没办法解决问题，于是他开始憎恨万年星。
好像只有这样，他才能继续保有理智，不至于被绝望彻底冲垮。
明明一切都是万年星的问题。
明明一切都是万年星的错。
万年星拥有这样一份凌驾于宇宙之上的力量，为什么祂总是要表现得那样无知、那样愚蠢。
祂什么都相信，祂什么话都听。
祂让看见祂的所有人，都想当然地对神明失去敬畏心。
在世人眼中，这样一位蒙昧的神明甚至都不像是什么拥有自我的活物，而是一只任何人都能操控影响的许愿圣杯。
面对这样的万年星，看着这样一份仿佛触手可及的力量，谁都会忍不住带上期待、生出欲念吧？
面对这样的万年星，就算知道万年星是主宰一切的神明，谁又能真的把祂当做是真正的神明来尊重？
万年星的存在就是在犯罪！
明明就是万年星的错！
为什么祂不能像是一个真正的神明一样，拥有与神明匹配的品格和智慧？！
祁修恨得咬牙，无数负面情绪充斥了他的胸腔。
他真的很想彻底撕破脸，把他知道的一切，都告诉这些口口声声让万年星登基继位的贵族和官员。
但是自己的父皇、帝国的君王变成了怪物，这片宇宙剩下的其他人还得继续活着。
于是连恨意都开始变得茫然、无法对外言说了。
祁修远远地看着被围在人群正中的万年星，最后只能像是真的护卫一样静默地呆在原地。
没人在意他的情绪，他的存在对于此时所有人而言都无关紧要。
比起一个“假皇子”、如今的皇宫护卫，这些因为皇宫惊变紧急赶来的官员和贵族，已经开始讨论这些怪物的处理方式了。
“虽然这些……这些怪物，他们目前还没有造成什么伤亡，但是它们的存在本身就意味着危险。”有官员提议，“为了安全，还是先试试能不能解决掉它们吧——我感觉它们和那些没办法消灭的诡异，还是有些不一样的，说不定真的能被解决呢？”
……毕竟是活人变成的怪物，这些怪物身上说不定是有活着和死亡的概念的，不至于和诡异一样怎么样都杀不死。
边上其他人也跟着劝：“我也觉得，虽然它们以前、以前身份不一般，但放任这些怪物继续留在首都星上，说不准哪天就会出事。”
万年星皱起眉：“可他们都是我的亲人……我感觉他们应该还是有理智的，最开始医生和药剂师凑近观察都没出事，之后他们也表现得很配合。”
“万一以后能恢复呢？”虽然这些血亲认回来还没多久，但怎么说都算是亲人了。
想想他们之前也没伤人，就这么留着好像也不是不行。
而不远处，祁修清楚听到了万年星的回答，当即双眼一亮。
这个回答对于他们而言，无疑又是一个新的谶言，意味着现在的这些皇室成员、内阁大臣，都还保有基本的理智，未来也存在恢复健康的可能。
出于如今作为普通人的本能，祂再度无知无觉地赐下了希望。
……果然，当初就算是不理会万年星、不去引导祂说什么谶言，魔法估计也会恢复。
如果不是他们追根究底，万年星的存在本身，或许并不会对这个世界造成这么大的影响。就算是宇宙规则会因为祂的谶言发生波动，但无论如何都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祁修眼底闪过挫败，但更多是因为这句谶言而生出的对未来的期待。
只是一句话，他的情绪便迅速从厚重的绝望里，挣扎着爬了出来。
应该还来得及挽回的……只要他们能恢复正常，克制住欲望不再向神祈求，他们未来完全能让这个国家继续走回正轨。
那些官员还在劝，祁修已经做出了行动，他主动走上前附和：“是啊……为什么一定要想着动手，万一他们未来能恢复正常呢？”
原本提议杀死怪物的官员循着声音看过来，看到了祁修的脸。
“这位……这位侍卫？我知道过去您确实曾作为帝国三皇子，但现在你只是一个护卫，劳烦不要在这种时候，非要遵循过去的习惯出声说话好么？”他有些不满，直言提醒祁修如今的身份。
但是祁修没有把这放在心上。
他无视了那些贵族的不屑，屏蔽了官员不满的视线，甚至还没看万年星带着担忧的眼神。
他现在只定定地看着房间里的怪物，仿佛透过他们古怪的外表，看到了熟悉的血亲的脸。
祁修靠在了门边上，他贴在无形的魔法屏障上对内喊话。
“你们听到了没有，祂说‘万一能恢复呢’，祂说，你们还有理智，还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恢复正常。”他的声音听上去甚至显得有点开心，以至于在这个场合下反而有些格格不入。
祁修重复：“你们不是怪物，你们还有变回人类的可能。”
没人能理解祁修堪称异常的情绪变化。
知情的政客全都变成了怪物被隔离在了房间里，房间外什么都不知道的官员看着祁修的反常反应，完全不理解这到底有什么好开心的。
万一，万分之一。
万年星宽慰自己的随口一句话，这是什么值得欣喜的事情么？
相比起万年星的判断，那些药剂师“完全看不出来问题，感觉没有恢复的机会”的回答，不比前者更有参考的价值？
但是房间里的怪物们听懂了祁修的意思。
万年星发布了新的谶言，这意味着他们还有变回人类的希望。
无知无觉中，所有知情者都因为过去的惨烈经历，本能信赖万年星的谶言。
“万年星说的每一句话就是宇宙的法则”——这个念头已然成为了思想钢印，根植于所有人的大脑里。
在万年星说出那句“万一”时，即将彻底消解的理智回归，这些怪物终于再度因为谶言认定了自己的人类身份。
当他们开始觉得自己还是人类，他们的外表也受到了意志的影响。
那些异常的肢体器官，像是触碰到阳光的冰雪，快速从体表消融。
过分膨胀的身体开始收缩，变回正常人类该有的范畴。
在个体的理智值因为神明的谶言，认定了自己还有获救的可能、同时快速恢复后，他们也恢复了原本的样貌，变回了没有异常的人类。
祁修惊喜地看着这一幕，他指着房间里变回人类形貌的血亲，激动地指着帝国君王和在场其他人示意：“看，他们恢复正常了，他们变回正常的人类了！”
大家都不用死了！
但是在场的所有贵族和官员都没有笑。
所有人警惕地退后，因为这个“怪物变回人类”的画面，他们的脸上反而带上了惊恐的神色。
在这些对谶言对神明一无所知的人看来，站在他们的视角上，皇室成员、内阁大臣——这些帝国的上层突然变成怪物，又突然从怪物变回人类。
他们不是怪物又不可能是人类，远比之前看上去更危险。
“这些人……还是原来的那些人么……”
“哪有什么东西又能变成怪物又能变成人的……会不会他们之前就是怪物？也许陛下在很早之前就被怪物取代了？”
“说不定……我能说么，最近这段时间里，我感觉他们的政令都有些怪怪的，反正就很莫名其妙，不像是正常情况下会颁布的命令。”
“从怪物便成人，他们真的是人么？他们不会是披着人皮的怪物吧？”
“侍卫？麻烦加固一下防护魔法！”
……而且，除了这些原因之外，眼见帝国突然空出来这么多位置，很多人都能因此得到升迁的机会，但这些人偏偏又要回来……这合适么？
有贵族立马扭头看向万年星：“殿下，您务必要擦亮双眼。哪怕他们有人类的外表，目前依旧无法确定这些人是不是真的正常，他们未来还有变成怪物伤人的可能！”
边上的官员附和：“是了，过去从没有怪物变回正常人类的先例……我始终觉得，帝国绝不能交到这些来路不明的人手中！”
万年星脸上惊喜的表情，也在这样的劝说下，开始变得惊疑不定了起来。
祁修激动的表情在看到这些人的反应后，瞬间凝固了。
而更糟糕的、让局势进一步崩坏失控的消息，也正巧在这之后跟着传了过来。
——万族竞赛里，那些人族参赛者，在众目睽睽之下变成了缝合各族特征的怪物。
在皇宫出事的同时，万族竞赛的赛场上，人族的参赛者也都变成了怪物，开始无差别地伤人。
最开始只是个别参赛者出了问题，但这个肉/体精神崩坏、变成怪物的事件，就像是瘟疫一般在人族参赛者中快速传播。
其他种族的参赛选手被迫联手，尝试围剿怪物。
他们确实杀死了一个处于异变中的人族参赛者，却没办法一个彻底变成怪物的存在。
也不知道这些参赛者究竟融合了哪个种族的基因，而他们体内的基因又在变成怪物的同时发生了什么样的异变，他们的伤口愈合得特别快。
哪怕被魔法轰击只剩下一小块肉碎，也能在瞬息间变回原本的样子。
其他国家联合问责帝国，要求他们必须给出一个肯定的回答。
相关的舆情部门紧急将消息上报，而这个消息也在这时候传到了在场某些官员的通讯器里。
有人打开通讯器看了一眼，立马瞪大了眼睛：“……万族竞赛赛场上，人族选手变成了怪物，且在变成怪物后无法被彻底消灭，其他参赛者都被迫撤出了赛场？而且不只是其他国家，就是本国也有不少公民要求给出合理的说法……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大家都先看一眼通讯器！”
这问题是真的有些严峻了。
不少人立马低头查看通讯器，万年星看着其他人主动递过来的通讯器，点开附带的网络质疑评论、万族竞赛赛场上的异化过程，整个人都愣住了。
而且里面的一句话，也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万年星：“‘变成怪物会无差别伤人，目前还没有杀死怪物的方法’，真的假的？”
本就喧闹的人群彻底炸开了。
“他们绝对已经不是人类了！他们随时可能变成怪物无差别伤人，这不是比诡异还要更恐怖？！我觉得必须得在他们还是人的时候，把他们彻底解决掉！”
“他们现在看上去是人类，但未来随时可能变成怪物肆意伤人！殿下，我们已经没有选择了！我们必须得解决掉这些怪物！”
“那么多国家一时间都没有解决的办法，最后只能选择撤退离开，这个危险程度真的太高了。这里是首都星，我们也不能放弃首都星啊！我不接受这些怪物继续留在首都星上，这颗星球上可是有着将近百亿的人口！”
“说起来之前就有流传人体实验的猜测吧……恐怕他们真的触碰了禁忌的魔法，违背了伦理道德。”
“殿下，我们必须尽快做出选择！”
“哪怕他们现在是人类，未来也不可能一直是人类！还不如趁现在动手，还能让他们以人类的样貌死去！”
在短暂脱离正常人类的范畴后，哪怕他们恢复了人类的形貌，在其他人眼中也依旧是怪物。
帝国君王不想死，那些皇室成员、内阁大臣也都不想死。
他们想要解释，却在面对这些反对的声音时，完全没有抵抗的可能。
“安静！都安静！”祁修快崩溃了，他的声音颤抖，强行压下其他人的声音后，转头直勾勾地盯着万年星。
“万年星，你觉得他们真的该死么……他们恢复了人类的样子，未来也一定能变回人类，是吧？你一定也是这么想的，对吧？”
他知道自己不该求助万年星。
但在这个关头，万年星的谶言成为了唯一破局的可能，所有人的未来命运都牢牢系在祂说出的下一句话上。
祁修知道自己此时的反应，在外人看来肯定很不正常。
但越是不正常，越能通过友谊的链接、从祂口中得到更温和的回应。
他期待地看向万年星。
而对面，万年星确实出于同情，给出了一个相对温和的回答。
万年星：“我不知道。”
相比起情感上因为友情的信任，他显然更相信其他国家、其他种族的判断。
就算是友谊的力量，在此时恐怕也抵不上这片宇宙的主流声音。
基于过去的认知，这位蒙昧的神明在此时作出了自己的判断。
“但就现在来说，这些人应该确实很危险……”
而万年星这位现存的最后皇室成员、未来注定的帝国新王出声后，也是立马得到了这些官员贵族的应和。
“确实，无论是保障首都星民众的安全，亦或是未来面向宇宙其他种族其他国家的回应，我们都必须得做些什么。”
“为了帝国，这是必要的牺牲。”
“……总不能因为他们，直接迁都、遣散首都星上的所有人口吧？”
没人能接受和怪物共事，没人能接受危险随时在身边发生。
就如同他们过去恐惧万年星的谶言，现在这些首都星上的官员贵族，同样恐惧他们的存在。
可偏偏他们又没有万年星的力量，于是死局在此刻就已然注定。
帝国君王迅速意识到，在场所有人恐怕都想让他死。
本就堪忧的理智值再度朝深渊滑落，他看上去快要崩溃了。
“为什么是我……有问题的明明是祂啊……”异变再度出现在他身上，他尖叫出声，完全无法接受这个结果，“就是因为万年星的存在，如今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万年星才是真正的危险，万年星是——”
他的话没来得及说完，一道凌厉的风刃就直直朝着他的脖颈劈了过来。
瞬息间，在帝国君王再度从人变回怪物的过程中，他的脖颈被风刃划开，鲜血四下喷溅，模糊了他之后要说的话。
“嘭”
帝国君王非人的尸体倒在地上。
在一片死寂中，所有人缓缓扭头看向动手的人——皇家护卫队的队长。
皇家护卫队队长紧张地避开万年星的视线，唯恐祂因为帝国君王崩溃下的言语发现不对。
皇家护卫队队长干巴巴地解释：“我看他的神志已经开始变得不正常了，他甚至开始嫉妒并污蔑殿下。”
“为了防止他们变成杀不死的怪物、在之后带来更多灾难，所以我就动手了——在他们还能被打死的时候。”
“对了，你们都别愣着，其他人身上的异变速度加快了！我们必须得在他们变成怪物前，把他们都解决掉！”说到最后，他下意识转移话题，连忙招呼自己的下属动手，尝试把所有人的注意力，转回到这些即将变成怪物的帝国上层身上。
万年星没听出来问题，虽然难过但还是点了点头：“这样啊……好吧，不可否认，你的判断确实没有问题。”
但是皇家护卫队队长的话能糊弄住万年星，却不能骗过其他在场的这些政客。
房间里的帝国皇室、内阁大臣一个接一个倒下，绝大多数人的注意力却还停留在皇家护卫队队长异常的反应里。
明明刚才皇家护卫队一直没有得到命令，于是从始至终都只旁观他们的争执，没有动手。
但随着帝国君王把矛头指向万年星，他们却在没有命令的前提下，突然出手了。
特别是刚才皇家护卫队队长解释时的神情——他脸上的表情不是坚信自己做出正确选择的坚定，而是残存的恐惧。
就好像是在恐惧帝国君王之后即将说出些什么话一样。
……难道帝国君王临死前说的都是真的？
第49章
房间里关着的人一个个接连倒下。
在皇家护卫队队长动手后, 其他所有队员、围在附近的侍卫，所有人看着他们加快的异化过程，径直毫不留情地使出了魔法。
房间里关着的这些皇室成员、内阁大臣陡然意识到了自己的结局。
他们看着帝国君王的尸体, 有人看着尸体上明显属于怪物的特征, 意识到自己活着反而不合适、败局早已无法挽回, 自愿奔赴死亡。也有人不甘心就这么死去，甚至开始发狂地攻击墙壁、覆盖着魔法的门口, 想要强行逃出这个房间。
因为他们体内融合了不少其他种族的基因, 本身的魔力储备、肉/体强度, 都远高于普通人族。
要不是其他官员贵族见势不对，也跟着开始动用魔法参与其中, 差点还真就让人逃出来了。
这场小规模的战斗, 一直持续到房间内关着的所有人都尽数倒地，并仔仔细细确认死亡。
祁修没有上前阻止，因为他看到了皇家护卫队的队长，全程都警惕地看着自己。
不说他的能力能不能抗住这么多人的魔法攻击，但凡他敢插手其中，下一个被攻击的恐怕就是自己。
……更别说，首都星上百亿常住人口的性命, 确实无法承受任何意外。
他最后只能接受这样的事实。
哪怕痛苦得快要窒息, 眼睁睁看着一个个血亲接连倒地死亡，也只是紧攥着拳头站在一边。
这些踏上超凡路的人，在这样的死局里注定变成非人的怪物, 死亡是他们最后的归宿。
可悲的是，这甚至还是目前为止最好的结果。
祁修强行控制住自己面上的表情, 勉强抬头用平静的样子看一眼周围，却发现周围不少人都在明里暗里看向自己。
“对了……刚才你那是什么情况, 为什么要一直问殿下问题？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有定力不够强的官员，慌乱间直接失声对着祁修问话，看上去甚至显得有些咄咄逼人。
回想着刚才皇家护卫队的异常、帝国君王临死时说的话、祁修远比万年星更加激烈的反应，他只觉得后背一阵发凉，越想越觉得万年星不对劲。
……或许他本意想要问得更加委婉一些——最好能让万年星听不出来问题，但今晚遭遇的这一系列惊变，显然已经影响了他遣词造句的能力。
其实真要说起来，“真假皇子”这件事本身就很怪异。
就皇宫内严密至极的防护程度，哪会有皇子被偷梁换柱、还遗失到首都星之外的。
只是皇室当时坚称万年星是真皇子，所有质疑声都被皇室的肯定压下了。
不过，现在看皇室成员死后，祁修表现出远比万年星还要更痛苦的样子，结合现在的情况，这里面的问题恐怕不简单……
祁修扯了扯嘴角，他笑得很僵硬、很难看，但依旧只能说：“因为殿下是如今唯一还算是正常的皇室成员，殿下是唯一有权利做出选择、决定未来的人。”
“我以为陛下还有救，便下意识寻求殿下的意见……现在看来是我想得太美好了。”
“至于刚才陛下说的那些话，”祁修看见皇家护卫队死死盯着自己，他用力闭了闭眼，“应该就是胡言乱语，你们都别多想。”
“现在其他国家其他种族——这片宇宙的所有人都在等帝国的回答，殿下，还请您务必尽快打起精神。”
“如今的帝国皇室……只剩下您一个人了。”因为难过、因为绝望，他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出了这最后一句话。
这明显不是他们期待得到的回答。
刚才问话的官员还想再问，他快被每一个人每一件事上，无时无刻透露出来的异常气息，吓得心惊胆战。
所幸被周围其他人拉住了。
有人看了眼万年星，有看了眼情绪明显不正常的祁修，配合地引开话题：“殿下，其他国家都还等着我们的回答。要是处理不好，之后绝对又是一场全国性的危机。”
“我们还是先去书房，讨论这件事怎么收尾处理吧。”
万年星一听也觉得这件事很要紧。
虽然觉得这些人看上去都有些神神叨叨、好像瞒着自己什么事，但这也可能是帝国君王找不到由头的异变，让所有人都觉得后怕。
万年星很快从失去血亲的恍惚里回神，带着所有人一起去书房，商量之后面向宇宙其他国家的回应。
只留下祁修在原地，沉默地看着那些横七竖八躺在地板上的畸形尸体。
……
万年星作为帝国仅剩的皇子，哪怕本身不会魔法没有魔力，之后也是很快登基成为了帝国的新王。
而关于万族竞赛赛场中的异变，在帝国最后对此事发布的回应里，帝国对外坚称自己什么都不知道，猜测这可能是其他敌对国家、某些极端分子的阴谋。
……为了对外表明自己的无辜，让所有人都相信这是其他人针对帝国的阴谋，他们甚至还把皇室成员、内阁大臣的死亡，全都配图一起发了出去。
帝国上层几乎全部死于这场惊变，国家最后被一个没有魔法潜能的皇子继承——这在世人的认知里，确实是凄惨到了极点。
有不少人在看到这个结果后，直接就相信了帝国发布的这个声明。
这场众目睽睽下发生的“人族参赛者变成缝合怪物”的惊变，到这似乎也已经差不多结束了。
不过在首都星上，围绕着万年星展开的风波，至此才刚刚开始。
因为当日的情况明显不对，当着万年星的面，有些话确实不方便说。
那些官员、贵族的疑惑还留在心里，之后他们也是找机会去找了祁修，询问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而这次，他们得到了来自祁修的肯定答案——
“你们想得没错……无论是诡异还是那时候的怪物，甚至于我突然从皇子变成侍卫，所有的一切都和祂存在关联，祂是这个世界上最为危险的存在，你们绝对不能冒犯祂。”
“祂看上去或许好骗，但欺骗祂的下场……恐怕你们也已经看到了吧？”他想起自己那些变成血亲的怪物，最后选择强忍悲痛给后来者以警告。
现在万年星已经成为了帝国的君王，这时候一旦再有人和万年星说些不该说的话、做些不该做的事，那么下一个遭难的恐怕不再是几个人、一颗星球，而是这整片宇宙了。
祁修话说得有些含糊，有人惊恐之余忍不住追问，万年星的真实身份究竟是什么、万年星究竟有哪里危险。
但祁修没有回答。
消除未知就是削弱恐惧。
而就目前情况，这份来自首都星的重要官员、贵族的恐惧，才能避免未来出现更多天灾人祸。
……现在想想，江力学能在与万年星接触后全须全尾活着是因为无知，他在510星上没有遭遇任何超出常理的意外，恐怕就是因为这份极具分寸感的恐惧。
祁修说完就离开，他以后也不想再继续在皇宫里工作了。
无疑，血亲的死亡让他愤怒，可这份愤怒在对上万年星时显然毫无用处，无能为力就是他如今的现状。
“您再多说几句啊……”身后的人因为未来还要和万年星共事，惊恐地希望能问出更多信息。
但是祁修没有回头，在回答了他想回答的问题后，就干脆利落地选择了离开。
当然，除了询问这位和万年星关系不错的“假皇子”，也有人试着去问了魔法教会的教皇。
在上一任的帝国君王还活着的时候，皇室表现出了对魔法神的崇敬，甚至当时皇宫出事，来得早点官员也在皇宫里看见了教皇的踪影。
这意味着，魔法教会的教皇恐怕也清楚不少他们不知道的事情。
而在教皇口中，他们得知了另外一个故事，和祁修口中万年星的形象截然不同。
教皇面上带着虔诚的微笑。
他回忆着当日皇宫的惊变，脸上没有对帝国上层尽数变成怪物的恐惧，只有对神明的无限狂热。
教皇的语气甚至是有些亢奋的：“伟大的魔法神赐下了新的法则，祂给予了这个世界所有生命变强的可能，通过‘吃’换取惊人进化的机会。”
“虽然他们最后都变成了怪物，但是力量是无罪的。他们冒犯了神明，将伟大的魔法神视为罪恶的邪神，甚至欺瞒了神明，最后才导致了最后的毁灭结局。这就是报应！”
“面对这样一位万能的至高神明，任何欺骗都会带来惩戒……你们未来可千万别犯戒……”他的视线慢悠悠扫过在场所有人，说到最后想起了那些在过去胆敢欺瞒神明的渎神者，想着他们死亡的结局发出了冷笑。
来自教皇、祁修的两个回答一结合，已经有人能借此触碰到一些真相了。
显然，万年星就是教皇口中的至高神明，那些变成怪物的前任皇室成员、内阁大臣，就是冒犯神明的渎神者。
联系最近几个月内，前任帝国君王发布的各种奇怪政令，以及万年星先前所在的510星上，发生的各种不合常理的异常事件。
说不定就是因为帝国君王想要借助神明的力量做些什么，最后因为妄想利用神明，最后遭遇报应变成怪物、死在众人的厌弃中。
……结合他们突然把万年星当做是真皇子认回来，后续又推动魔法教会的兴盛、求助于魔法神，这应该就是教皇说的“把魔法神当做是邪神”，无意中“冒犯神明”了。
得益于教皇的细心解释，他们也知道了“超凡”进化变强的路径。
但同样的，他们也知道了那些人的具体死因。
因为帝国皇室、内阁大臣的惨烈死亡，哪怕知道有这样一个变强的捷径，也没人真的再敢去尝试。
他们甚至觉得，这份让人从人族变成怪物的力量，本身就存在问题。
于是在这之后，所有关于超凡的知识，都被尽数封禁了。
面对那样一份血淋淋的悲剧，这些官员最后甚至都不敢继续细查。
……在他们不知道的时候，恐惧与无知反而铸起了一道神与人之间的防线。
……
与此同时，帝国之外。
帝国最后给出的解释或许说服了绝大多数民众，却始终无法说服其他国家的统治者。
在万年星没看到的地方，这些国家的统治者，已经隔空展开了一轮又一轮的讨论。
由于在这一年里，人族帝国总是发生各种反常的事，这个国家的危险性如今甚至远超过去位于宇宙万族第一的巨龙。
这也让他们的质问多出了几分委婉，甚至没有直接点明竞赛星球上发生的事情，所有的质疑都只是为了试探帝国的态度。
而现在，凭借帝国对外发布的说明，他们已经探出了人族帝国的虚实。
各国用魔法建立了一个临时展开会议、互相交流的平台，开始述说他们的猜测与意见——
“我就知道，当时直接停掉监控眼是对的……他们居然真的敢厚颜无耻说是意外、说是其他恐怖/分子的袭击，如果真的是意外，它们怎么一直都说‘不要吃我’的话。”
“那些怪物偶尔还会说什么‘让我吃一口’的话，这个实验还和吃人有关系么？简直泯灭人性！”
“人族帝国的上层差不多都死光了，如果要动手的话，现在恐怕就是最好的机会！”
“真的非要闹到动手的地步么……所有知情者差不多都死光了，面对这些惨烈的死亡，我觉得他们未来也不会再进行类似的实验了，这件事到这完全就可以直接结束。”
说这话的是人类共和国的话事人，只是随着这句话说出口，很快的到了其他国家的抨击。
“你能确保他们未来不会继续？我看510星上的实验还没有停止，还有不少人源源不断偷渡前往，无论怎么说都没用。”
“人确实是死了，但是实验数据还在啊。”
“就算是同为人族，我觉得你在这时候说这些也不合适。”
“他们未来一定会再重启实验的。上一任的帝国君王只是因为在宇宙万族里排名最末，就道德沦丧去做人体实验。现在在位的新王是个连魔法都不会的特等残废，过去甚至还不是在皇室长大的，这种人在普通星球上什么待遇你我都心知肚明，他未来恐怕会比他的父亲还要更疯狂。”
“他们现在排名宇宙末尾，就敢动手做这种实验了，要是真的让他们做成了……诸位，到时候我们又将遭遇些什么呢？”
代表浮游龙岛出面的巨龙愤恨道：“无论你们怎么想，我无法接受这个卑劣的国家继续存在于这片宇宙里。”
“我无法接受我们的基因被窃取、被移植、被玩弄，也无法接受帝国内有一头龙正在遭受虐待的可能，他们必须得死！”
会议的最后，几乎绝大多数的种族和国家，都赞同了巨龙的观点，希望这个罪恶的国家，能在给这片宇宙带来更多灾难前彻底覆灭。
后续他们又细细讨论了相关的注意事项，决定联合发动战争。
而开战的时间，就在人族帝国实验失败、带走大批帝国上层后，新的实验开始没多久、还没得出对应结果前。
……要是拖到帝国的人体实验再度重启、并得出恐怖的新成果，那他们就真的完蛋了。
没有任何一个政治家，会把国家的安危放在他人的善恶之上，希冀于其他国家的统治者足够善良、然后放过自己。
在这个帝国最为薄弱的时间点，联合宇宙内绝大多数国家的力量，他们最后选择和人族帝国宣战。
他们发出了竞赛星球上怪物的现状视频，以及帮他们得出“人体实验”猜测的其他证据，以此说明开战的原因。
按照宇宙合约，在组织军队动手前，他们对外说明了即将发生战争的事情，让无辜的平民能提早得知消息，尽可能远离战争。
宇宙里另一个人类为主要人口的国家——人类共和国，也在这个关头发声，表示逃离战争的民众可以去他们的国家，他们会尽可能给予同胞庇护。
面对其他国家的联合开战声明，帝国上下陷入了惊慌。
不少帝国公民因为这个联合开战声明，认定了帝国在对上这么多国家的军队后不一定能赢，纷纷用各种手段离开了帝国。
但惊人的是，眼见战争即将开始，却有不少其他种族的智慧生命，反而主动去往了510星，非说战争会惊扰星球上的源初神，他们必须得去保护那颗被神明眷顾的星球，甚至无视了本国即将和人族帝国开战的事实。
——这在其他国家看来，也成了罪恶的证明。
搞笑的是，在开战前夕，在联合开战声明发出后，这些国家私下也收到帝国的所谓回应。
帝国的官员给他们偷偷发信息，表示他们如今帝国的君王是个危险至极的存在，劝阻他们绝对不能发动战争，从而带来更多灾难。
所有看到类似消息的人都笑了。
甚至还有人把消息截图挂了出去，嘲讽帝国为了活命还真是什么话都敢往外说。
……
人族帝国，编号000的首都星上。
万年星登基没多久，就遇到了帝国历史上最为严峻的问题——战争、还是宇宙内大半国家联合对帝国动手的战争。
帝国境内各星球都开始变得混乱，万年星在会议上说明了这件事，随即开始忍不住反省。
万年星：“是不是我有哪里没做好，让他们都误会了？”
“他们变成怪物、他们怎么变成怪物，这些我什么都不知道，皇宫里、510星上，也没找到什么传说中的人体实验数据……不是，他们怎么会往人体实验的方向去想呢，明明就没有这种事情啊。”
会议里其他官员贵族也很慌。
在如今的这颗首都星上，稍微有点权力的政客都很慌。
普通平民能逃跑、能去其他国家继续生活，可他们又能逃到哪里去？
哪怕其他国家不相信他们给出的说法，他们之后也确实说了事情的真相，却依旧没人相信他们的话，还觉得他们就是在开玩笑。
“啧，事情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我说的都是实话啊，他们怎么就听不进去实话啊！”
万年星听在场没人提建议，所有人都在绝望都在难过，他清了清嗓子，提议道：“实在不行的话，既然他们觉得我们是在撒谎，认定了我们有实验数据……要不我们让他们登上首都星好好查查？要是没查出来问题，这个误会或许也能解开。”
说实话，万年星其实是还挺理解他们的恐惧的。
估计在其他国家看来，帝国就是因为人体实验，才源源不断往外生产打不死的麻烦怪物，换他在他们的处境上，估计也会做类似的选择。
但事实证明，他们的恐惧源自自己的想象。
反正这个世界神奇的手段这么多，肯定存在证明他们清白的魔法吧？
现场有不少官员听到万年星的提议，依旧不敢吭声。
真实该死的好奇心。
万年星确实什么都不知道，但他们已经猜出来了超凡的进化方式啊……
“陛下，”有官员沉声道，“不行的，无论用什么手段，他们都会怀疑，我们是不是用了对应的魔法消除痕迹。”
星际魔法时代就是这点不好，有搜索证据的魔法，就会有毁灭证据的魔法。
当怀疑开始，那么被怀疑者就已经是未来注定的罪人了。
在怪物出现的那一刻，无论他们想要怎么自证，他们在其他人眼里就已经不清白了。
……而且帝国的名声确实不算好，光今年就已经被其他国家质疑过好几轮了。能有机会覆灭帝国，恐怕其他国家的人都会很开心。
偏偏面对大半个宇宙的联合进攻，他们也确实没有什么反抗的能力。
“现在我们能做什么呢……”
“难道……难道真的要把那件事说出去吗？”
“要是把那条法则说出去了，感觉整个宇宙都会乱起来。”
“……但要是什么都不做，我们就得死了。”
会议里的其他人开始自顾自地继续对话，说着万年星有些听不太懂的内容。
万年星问：“什么法则？对外说什么事？”
会议室内一静，但很快有人做出回答。
没人敢忽略万年星的话。
“陛下，我们最近隐约发现，之前那些怪物之所以会出现，是因为一条宇宙隐藏法则……皇室的死亡，就是法则实践的过程中出现了意外。”
“那不是人体实验，那是真实存在的另外一份力量。”
在回答万年星的问题时，他们心里也已然做出了决定。
“果然，只有把法则公开说明，才能证明我们的无辜，帝国才会拥有真正的未来吧？”
出于最后的善良，他们过去封禁了所有和超凡相关的知识。
面对死亡的恐惧，如今的他们恐怕又得把它展示给所有人看了。
这片宇宙未来又会变成什么样呢……
第50章
大宇宙时代发动战争耗时耗力, 这差不多最近几百年来爆发的唯一一场战争。
这片宇宙几乎所有人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了这个即将被大半宇宙围剿的人族帝国上，想要看看他们究竟打算怎么应对这样一场近乎于碾压的战争。
看看战争即将爆发, 在正式开战前, 帝国传出来了新的消息, 对外发布了一条新声明——
人族帝国承认，他们过去为了宇宙的和平, 在先前“人族参赛者变身怪物”的事件中, 出于善意隐瞒了部分重要消息。
但是现在眼见大半个宇宙都要因此发动战争, 这个消息也隐瞒不下去了。
帝国方表示，当时那些帝国上层、人族参赛者之所以会变成怪物, 他们确实知道原因, 也清楚这不是什么意外或者某个特定团体的暗算。
帝国细致说明了他们发现的新法则——所有智慧生物都能通过“吃”，来获取并融合其他种族的基因与天赋，增强自身的实力。
他们之所以会变成怪物，就是他们贸然踏上超凡进化路后的失败结果，或许是因为融合了大量其他种族的基因，导致出现了意外。
不同与之前装糊涂的解释，这次的声明几乎把他们知道的东西, 全部都对外细致说明、没有半点隐瞒。
但在这个消息发出后, 一时间甚至都没人相信帝国的这些话。
摄入与自身魔力相斥的魔力源就意味着死亡——这在很早之前，就是这片宇宙里所有魔法师的共识，是魔法建立、发展至今的另一个重要法则。
帝国的说明肉眼可见违反了这条基本法则, 被想当然地当做是胡言乱语。
这些选择开战的国家仍在召集军队，一直到某个证实了“靠吃摄入并融合其他种族的基因”——这条帝国说明的特殊法则的视频, 在网络上广泛流传。
视频的拍摄者是一位凶狠的狮族兽人，这是一个宇宙通缉犯。
因为基因返祖, 导致兽人渴望鲜血、崇尚暴力，这与如今的文明社会格格不入。
在狮族兽人顺应返祖的基因，无法忍耐地开始杀人后，很快就因为自身接近大魔法师级别的能力，成为了宇宙联合通缉的罪犯。
在视频里，狮族兽人刚杀死了一个矮人，他脸上没有半点对生命的敬畏，对着镜头笑嘻嘻地说：“其实关于帝国对外说明的那条法则，那说不定是真的……我之前就觉得，哪有一个国家会对外说一戳就破的谎言。宇宙万族终于等到了进化的新可能。”
“今天就让我来试试吧，让我看看那条超凡的进化路究竟是怎么回事。”
视频里的狮族兽人说完，便立马凑到了矮人的尸体边上，伸手沾了一点矮人的血放在嘴里。
如果说在上个机械纪元里，致命的朊病毒阻止了同类相食的惨剧，那么在这个魔法纪元里，独属于每个人的独特魔力，也制止了智慧生命吃掉彼此的悲剧发生。
然而从今天开始，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
即便只是摄入微量其他智慧生命蕴含魔力的血肉，哪怕这点分量不足以致死，也会让的当事人立马表现出不适。
可是现在，狮族兽人面对着镜头，连嘴角的弧度都没有变化哪怕一点。
像是确认了没有半点异常，狮族兽人立马开始大口吞食矮人的血肉，返祖的血统让他无所谓食物的生熟。
“原来这就是矮人眼中的世界啊，以前那些我不太理解的炼金知识，现在好像都能看懂每个魔法符文之间的联系了。”
“融合其他种族的基因进行进化，强者获得更多基因变得更强……这就是星际时代的优胜劣汰法则么。真正自由的时代开始了，我愿意把这份自由分享给你们所有人，大家都期待一下，我的超凡进化终点吧。”视频到这结束。
无论这位狮族兽人出于什么样的目的分享视频，是真的好心为世人验证法则、还是希望这个世界变得更加混乱疯狂。
但就最后结果来说，狮族兽人吃掉矮人后却没有死，这个违背过去常理的现实，在某种程度上也证明了新法则的真假。
之后类似的消息开始变得越来越多了。
哪怕网络封禁类似的视频，但是因为民众的偏好，这类视频还是接连在网络上出现。
在这个星际魔法时代，天生的魔法潜能的高低，就等同于未来地位的高低。
对力量的崇拜刻印在所有人心底，眼下这样一个改变命运的方法摆在所有人面前，几乎没多少人能克制住自己心底的欲望。
确实，吃下其他种族的血肉——这确实很恶心。
可就如同生物拼命进化、适应环境后才得以存续，在如今的社会上，要是什么都不做，眼睁睁看着其他人变强，那么他们也会自然而然地被排挤到社会底层、被这个社会淘汰。
在这条开启超凡进化路的新法则公开后，这个世界所有人都将被裹挟着被迫往前。
宇宙万族的处境，也在这之后被彻底颠覆了。
本来排名靠后的种族被排名靠前的种族鄙视，现在排名靠前的种族被排名靠后的种族觊觎。
所有人都想获取他们的力量、得到他们的优质基因。
而在这场惊变中，感受最明显的，恐怕就是宇宙万族排名第一的巨龙。
这片宇宙望向他们的目光都变了。
过去的崇拜、敬仰、羡慕、嫉妒，最后都化作了痴迷与渴求。
浮游龙岛的巨龙开始被其他种族的以各种理由骚扰，连带着网络上都开始流传了“吃一口龙肉原地飞升”的口嗨。
舆论风气彻底变了。
现在龙族的这些巨龙是真的相信了，帝国过去隐瞒消息真的就是为了宇宙的和平。
……哪怕现在这片宇宙的秩序，如今还勉强维系着稳定，但他们能感觉到，各国之间彻底撕破脸，恐怕也就是早晚的事情了。
在开战前最新一轮的会议里，甚至已经有一些国家，表示想要退出这场对帝国的围剿——
“帝国确实没有做人体实验犯戒，这确实就是一条能作用在宇宙任何人身上的法则……我觉得这也不是不能理解……感觉就因为这个围攻帝国，让帝国的无辜民众因此受难，这是不是有些不太合适？”
“帝国的上层就因为证实法则而死亡，如今的帝国只有一个不会魔法的新王，感觉他们已经付出相当重的代价了。”
“法则存在，就意味着这类进化的正确性，我们是不是也该给他们一点额外的宽容？”
当然，最重要的是，人族排名末尾，他们又把该说的东西都对外说清楚了，就算是未来真的打赢了，这对他们来说也没有什么意义……
代表浮游龙岛出席会议的巨龙发出一声冷笑。
恐怕在新法则公布后的现在，相比起围剿人族帝国，这些家伙恐怕更想围攻他们的浮游龙岛。
……和人族帝国的上任君王一样，这些在宇宙万族排名靠后的国家，恐怕心里早在就有了“提升能力、在宇宙翻身”的想法，只是远没有上任帝国君王表现得那样疯狂。
就算是没有明面上的“人体实验”，私下类似性质的研究所恐怕也不会少……
而且这说得都是什么话？
什么叫“发动战争不合适”？什么叫“进化的正确性”？什么叫“给他们一点额外的宽容”？
就算这确实不是什么违背伦理的人体实验，但他们获取其他种族基因天赋的方式，也违背了最基本的道德。
他们要是真的松口，在这些人看来，是否就等同于肯定了这种超凡方式的合理性？认可了他们获得其他种族的血肉、以求进化的方式？
在这个问题上，巨龙绝不可能让步。
巨龙冷声：“给他们额外的宽容？那又有谁宽容那些被那些卑鄙人族吞食的受害者？”
“就算你们对此无动于衷，我们浮游龙岛也会碾碎那个该死的国家。而这就是冒犯龙族的代价！任何胆敢把主意打到我们身上的东西，都该死！”
相比起最开始，对于如今这些浮游龙岛的巨龙而言，他们现在坚持动手的原因更近似于杀鸡儆猴，立志让这片宇宙的所有生灵，都看清冒犯他们的代价。
精灵跟着附和出声：“确实，这件事绝不能就这么算了。就算那的确是现存的法则，可这无疑也是对我等的冒犯。”
和龙族的情况类似，他们的排名在宇宙万族里也极其靠前，觊觎精灵天赋的人在现在也不少。
会议进行到最后，几乎一半以上的种族都选择放弃与帝国开战，只剩下一些排名靠前的种族，依旧坚持要碾碎人族帝国。
或许他们以前无所谓人族帝国如何覆灭，也懒得花心思去额外思考帝国最后的结局——反正对他们来说都是国家灭亡、是好是坏都没差。
但现在，当那条超凡进化的新法则出现后，他们必须得借助这一仗把所有人打服，让任何试图估量他们的底线的种族，都不敢对他们生出冒犯的想法。
——在贪婪者蠢蠢欲动、于一切混乱正式开始前。
……
人族帝国，首都星。
哪怕当初联合开战的结盟少掉了一大半国家，但战争还是照旧继续。
观察别国动向许久之后，相应的报告最后还是在会议上，摆到了万年星面前。
万年星看着报告的内容，这对他来说还是有些难以接受：“为什么还是这样……我们不是都对外解释清楚了么？为什么他们还是要和我们开战？”
“明明这就是宇宙的法则，说明这就是宇宙容许这么做、我们也没做错啊……”
有官员低声解释：“或许是因为他们觉得，我们觊觎他们的血肉……再加上竞赛星球上那些怪物的外形，也表明了它们曾融合精灵、巨龙等高位种族的基因，他们觉得我们冒犯了他们都种族。”
“现在宇宙局势变得更乱了，其他国家等着我们去掂量那些高位种族的底线，而那些高位种族又想着用我们来震慑所有蠢蠢欲动的人……无论怎么样，这场战争我们都避不开。”
这个官员解释得很耐心，就是万年星都听懂了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万年星有点无奈：“可冒犯他们的人，也不是现在的我们啊……真是不公平。”
可以说，在如今的首都星，在这间会议室里所有参与讨论的帝国上层中，他们都没有摄入其他种族的血肉。
万年星是觉得有些恶心，反正他是没办法彻底放下芥蒂。
其他人什么情况万年星也不清楚，但这个房间里确实没人尝试超凡进化。
……相比起那些跃跃欲试走上超凡进化道路的寻常公民，他们这些人反而显得更无辜。
“这算是迁怒么？”万年星叹了口气，“既然没办法，那也只能想办法组织军队，跟着应战了。”
“其实真要说起来，我们现在有这个超凡的进化新法则，对上那些天赋高、但数量少的种族，最后也不是不能赢。”
“这样，国家已经到了最危难的时候。军务大臣，你看看能不能招募到一些愿意投身超凡的志愿者，我也会开放父皇的珍藏，让他们获得更好的基因与天赋。”
军务大臣为难：“可是之前尝试超凡的人……他们都死了……真的要让军队集体尝试么……基因这种东西，贸然自我修改增减，这样真的合适么？”
这位新上任的军务大臣，到现在始终还记得，这个军务大臣的位置是怎么空出来的。
而上一任的军务大臣又是在何等的绝望中，从怪物变回人、又从人异化成怪物，凄惨地死于众人之手。
这条法则是禁忌，这样的超凡进化就是不可触碰的禁忌！
最后会死的……
万年星惊讶地“啊”了一声：“但是我看民间都已经在尝试了。我刷到过不少类似的视频，听说有人甚至把自己挂到网上、说是乐意和其他种族的网友互换彼此血肉。”
“说不定到最后，我们这样因为个人芥蒂不敢尝试超凡进化的人，反而是宇宙里的少数。”
“至于死亡……应该没有这么可怕吧？虽然之前出现了意外，但这既然是宇宙的一条进化法则，那么超凡的尽头绝不可能只有死亡，一定还有其他正确的进化路径。”这是关于超凡的补充谶言，只可惜在场没人知道这句话的真正含金量。
“可是……可是……”军务大臣依旧在迟疑。
万年星无奈：“我理解你们的谨慎，但是除了这个，我们还有其他能赢的办法么？”
“说不定只有这么选择，才能在对上那些没有选择进化的对手时，赢得活下来的机会。”
他心里其实也觉得有些没底，但他们也是真的没有其他别的选择了。
军务大臣“可是”了很久，也没可是出来个所以然来。
有那么一瞬间，被逼到绝处，他甚至想说，让万年星这尊神明，直接使用力量帮助帝国取得胜利。
但一想到万年星的力量——截至目前为止没看到哪怕一点正面的效果，最后又泄气了。
“好的，陛下。”军务大臣没办法，最后应声。
明明是因为不想走上超凡的道路，于是对外说明了法则的内容、想要引开所有人的注意力，证明自己的清白。
可到了最后，为了能活命，他们最后还是被裹挟着触碰超凡的禁忌法则。
……不过，既然有神明的准许，这次超凡进化的死亡率，比起先前应该会低一点吧？
之后的会议里，所有大臣官员细化了具体的内容，安排好了后续推进计划的细节。
这个会议到这也算是完美结束了。
毫无疑问，在这场会议结束后，万年星看到了帝国能赢的希望，最后战争的结果也不至于单方面一边倒。
不管怎么样，万年星想，电视剧里的亡国之君大都死得很惨，他是真的不想死。
他倒霉在这时候登基，也不是为了最后死在其他国家的围攻里。
大家讨论出来的计划这么完备，最后也一定会安全结束吧？！
……
帝国在这之后，也开始对外招兵，组织集体一起进化。
因为相关的招募宣传写得很明确，参军有机会获得其他种族的基因天赋、得到进化的可能，征兵现场异常火热，原本军队内针对超凡进化开放的对应名额，也被不少人争抢、完全把这当成是颠覆原本命运的机会了。
有时候，军务大臣听到下边的报告，说是这些名额有多么紧缺、多么受欢迎，都有种无法言说的复杂心情。
而在这些获得异族基因的超级战士，被批量制造出的同时，帝国的炼金公会会长，也在睡梦中，获得了飞船技术上的新突破。
这份独特的灵感来自于睡梦中——
梦境里，他仿佛置身无垠宇宙，万千星辰在他周身闪烁，持续地、长久地注视着他。
“我要█，我█取得最█的胜█……”
一个陌生的声音，就在此时充斥了这片静谧的宇宙。
他听不清那个声音究竟说了什么，哪怕凝神去听，也只听到了无数的含糊呓语。
这些听不清具体字句的呓语，像是活动的生命一样涌进他脑海。
也就是在这一刻，这些仿佛能把他的大脑彻底塞满的巨量知识，也被他感知到了些许。
炼金公会会长幸运地窥见了这片宇宙的真理，获得了珍贵的灵感。
当他第二天清醒后，他立马就想到了那些滞留在竞赛星球的、不死不灭怪物。
如果把这些怪物与飞船融合，他是否也能制造出不死不灭、真正意义上一直活着的飞船？
在这个想法顺着灵感出现在他脑海中的时候，炼金公会会长无疑是有些恐惧的。
但一想到这是来自神明的指引，他也能借助这份神赐的伟力，帮助帝国取得最后的胜利，那点恐惧也在这之后很快烟消云散了。
带着这样的灵感，炼金公会会长开始自己的尝试。
借助超凡进化的相关法则，他先是尝试让老鼠吞食了自己的鲜血，然后再把老鼠与飞船融合。
无疑，这样的尝试是很困难的。
也不知道究竟失败了多少次，他终于找到了让生物和死物结合的方法，然后给这些活过来的飞船，喂食了更多蕴含魔力的血肉，
最终，他终于制造出了一艘不死不灭、拥有智慧的飞船。
炼金公会会长联络了帝国，将自己这个“伟大”的新发明上报。
“……请你们务必过来看一眼，这是奇迹、是能帮助帝国取得最后胜利的希望！如果我们使用这样的飞船和其他国家战斗，最后一定能取得胜利！”
这个消息也自然而然传到了万年星耳边。
因为万年星实在没时间去看，同时他也不懂星际魔法时代的军事知识，最后直接选择让军务大臣前往。
军务大臣抵达炼金公会会长指明的地点时，隔着一段距离，相比起什么传说中的新式飞船，他先听到的反而是炼金公会会长和其他人的争执。
“这是禁忌！这样的飞船绝对不能投入使用！”
“你自己好好看看，这样的飞船是能拿出去、给所有人看的样子么？！”
这些争执声中，还夹杂着一些类似于湿滑软体生物、黏膜互相摩擦时的黏腻水声，光是听到动静，就让人本能觉得有些不太舒服。
军务大臣走到近前，炼金公会会长还义正词严道：“我们的敌人可是宇宙排名靠前的高位种族，要是不试着剑走偏锋，最后一定会死的！”
助手嘶吼：“可那是禁忌！”
军务大臣心想，这个世界上还能有什么比超凡进化法则，还要更加接近禁忌的东西么？
区区一艘飞船，就算是再可怕，估计也夸张不到哪里去。
抱着这样的想法，他上前打了个招呼。
军务大臣：“您就是那位上报说有技术新突破的会长么？我奉陛下的命令前来，请问您说的飞船在哪里？”
炼金公会会长闻言，径直无视了还想说些什么的助手。
“当然，你跟我来。因为飞船太特殊，我专门把它放在了库房里。”说着，炼金公会会长主动走在前面，准备带着军务大臣实地查看飞船。
助手在边上欲言又止。
但转念一想，想到了飞船的样子，心想只要能见到飞船，恐怕就不会有任何疑虑、将和他一起抵制飞船的运用，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军务大臣跟着炼金公会会长走到了库房前，随着库房的大门被打开，他也终于看清了飞船的模样。
——那真的是飞船么？
在看到那艘所谓的飞船的瞬间，这个念头就突兀出现在了他的脑海中。
面前的飞船体表覆盖着深红色的血肉，其中有一坨血肉像是剥了皮的巨大老鼠头，兀自长在桅杆上和所有看向它的人对视。
船体上是无数大张着嘴、好似在嘶吼尖叫的，带着各族特征的各异的脸。
“吱吱”
包裹着船身的血肉不断翻滚、顺着船体的轮廓游走滑动，也不知道是痛苦还是兴奋，它偶尔还像是活物一样，和老鼠一样发出意味不明的吱吱叫声。
边上的炼金公会会长还在热情地介绍：“这就是我的研究成果了……只要给智慧低下的普通生物使用魅惑魔法，同时喂食我的鲜血，让他们具备相当的炼金知识，引导它们和飞船融合、一直保持融合的状态，这样一艘自己会愈合伤口、自己检查飞船法阵是否正常运行的飞船，就这么被制作成功了。”
“它具备部分智慧，要是给它融合更多生物的基因，飞船甚至还能自己使用魔法、自己进行攻击。”
说着，炼金公会会长还自豪地开始和军务大臣演示。
“一号，过来，和我握手。”他对着畸形的血肉飞船伸出手。
而下一秒，飞船上的血肉扭曲地变出来一条长长的触手，轻轻搭在炼金公会会长的掌心。
炼金公会会长自豪道：“看，它什么都能听懂，就是不会魔法的人也能用言语进行操控。”
“到时候真的开战了，甚至都不用船长操控，它们自己就能战斗……多么完美啊！”
军务大臣只觉得自己看一眼这艘飞船，自身的理智就在拼命往下掉。
太阳穴一阵一阵地抽痛，他用力闭眼，但飞船的样子却还在他的脑子里重复出现，持续给他带来精神上的伤害。
军务大臣：“这是怎么回事，抱歉……我觉得，这个飞船不能投入使用。”
炼金公会会长原本激动的表情瞬间变了，他的面容因为愤怒甚至显得扭曲：“不能投入使用？你凭什么拒绝它！”
“这可是神明赐下的奇迹！神明是站在我们这一边的，而我们只有在神明的指引下，才能最大程度赢下战争！你到底明不明白！”
军务大臣听明白了，于是他也知道这艘诡异至极的飞船，究竟是怎么出现的了。
他意识到，恐怕万年星对于胜利的渴望，成为了被人类捕捉到的灵感，最后又间接催生出了新的怪物。
在彻底失去意识前，他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
或许帝国就这么直接输掉也没关系。
他第一次如此渴望和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