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治病
◎“小美人鱼”◎
叶青予沉默了很大一会儿,但是没拒绝他,只说别着急,让他等身体好点再见。
江浔回来时身后还跟了个医生,金发碧眼的外国人。
叶青予看他们回来,没想多待,“我还有点工作先走了,你安心养着,过几天让叶青梨给你把人带过来见。”
“谢谢哥。”谢景珩笑了笑。
叶青予站起身,手指刮了刮他苍白的脸,“谢什么谢,小兔崽子,给你窃听器不是为了让你拿证据不要命的,这事儿还没跟你算账呢,等好了再收拾你。”
叶青予摆摆手,“走了,不用送,把人照顾好就行。”对江浔说的。
江浔犹豫了一下,朝他点点头。
谢景珩一直打量着金发碧眼的医生,一看就是外国人,生面孔,穿的不是市医院制服,理疗器械也不是市医院的。
医生朝他友好一笑,谢景珩没什么反应,唇抿成一条直线。
江浔在他床边坐下,握住他的手,“让医生帮你按摩活动一下腿可以吗?太久不动容易痉挛和神经痛。”
“尿管插回去,再插一周,下周肯定能下床,好不好?”
“嗯。”
谢景珩也没什么好说的了,丢脸的事不是一件两件,他捡都捡不完。
医生显然被交代好了,一句话不多说,直接开始工作,他只能看见下身的被子被掀开,感觉不到情况,甚至不确定裤子是不是被脱了,忍不住想向下看。
江浔捏了捏他的手,把他目光拉回来,“手上涂点药。”
“还疼吗?”江浔托着他手涂药,手背上青紫的地方凉丝丝的。
“下次让护士扎小臂可以吗?”
在ICU的时候吊针都扎的脖子,但是那时候谢景珩昏迷着,也不会很难受,但是醒了之后,吊针的地方不能乱动,扎的越靠上不能动的地方越多。
江浔怕谢景珩不舒服,又实在看不下去他两个手背都青着,天天扎针眼都好不了。
“能扎手还是扎手吧。”谢景珩看了眼另一只手,针眼周围也是青红的,看着有些吓人,实际上没什么事儿,他就是这个体质,受点小伤先好不了。
“行。”江浔收了药,吹吹他手背。
医生已经把尿袋挂在床边,按上他的小腹,黄色液体顺着管子出来的时候,谢景珩忍不住蜷了蜷手指。
“疼?”江浔担心地问他。
谢景珩看着他眨眨眼,轻轻勾了勾嘴角,笑得有些苦涩,“没感觉的。”
插尿管应该挺疼的,但是插的时候他都感受不到疼,以前感觉也不太灵敏,不过能自己控制、能起反应。
现在他都没有,才紧张。
江浔在也让他更紧张。
“身体还没恢复呢,哪有刚出ICU就能好,谁能那么快啊?”江浔揉揉他的头发,似乎不甚在意的样子。
谢景珩没说话,知道江浔怕他难受,纯粹安慰他,虽然受伤后有脊髓休克期,但他都伤第二次了,医生本人对能不能恢复估计都没底。
医生说他叫William Clark,叫他Clark就行,是美国人。
Clark隔着裤子给他按摩腿,带着他做了些很常规的被动运动,偶尔问问他身体其他情况。
“有麻木感吗?”Clark把他膝盖曲起来,握住他的脚。
“没有。”
他露出的半截小腿和脚背上的皮肤白到刺眼,比Clark这个白人还白,小腿肌肉被动作刺激,带的脚踝有些抖动,瘦的见骨的脚被医生握住,带着活动了下关节。
谢景珩全程很平静,也没隐瞒,仿佛公事公办。
直到江浔把Clark送出门。
谢景珩扒着床栏杆,坐都坐不起来。
腰腹软塌塌得就算了,手功能也不行,攥不上劲儿,还赶不上刚受伤那会儿。
胸口一动更疼,他侧扒着床栏杆不松手,拽不动自己,还不死心。
江浔从门口冲进来,一双有力的手托住他的背。
“你干什么!”江浔被他动作吓得心都提起来了,但话一出口,意识到自己有些急,放缓了语气,“要坐起来吗?”
“嗯。”
“肋骨坐着不疼吗?”
谢景珩摇摇头。
江浔不信,但是猫炸毛的时候只能顺毛捋,他小心翼翼地把人扶着,抬高了点床头。
很明显这不属于谢景珩概念里的坐着,在谢景珩开口前,江浔先开口打断了,“就到这个高度,不许再高了。”
谢景珩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又闭上。
江浔无奈,贴近他坐下,把他身子揽在怀里,“跟我到底有什么不能说的,还不能躺着说?非折腾自己?”
谢景珩垂下眼,手指抓了抓被子,“我不想看医生。”
“哪种层次的不想看?不想让Clark看,还是以后不看了不复健了?”
江浔的问题一语中的,他不知道怎么清晰回答,干脆破罐子破摔,“就是……不要额外看,不要请什么厉害的医生给我治好,就正常的,恢复到之前那样就可以了,再看也没用。你要是抱着想把我治好的想法在一起,那就……就算了,你就算喜欢我,能忍一天两天、一个月两个月,也忍不了一辈子。况且上床我也感觉不到,在一起也没用。”
“说完了?”江浔似笑非笑地问。
“啊…说完了。”谢景珩愣愣地抬头看他。
江浔趁人不至于,低头在他唇瓣上啄了一下。
“第一,我爱你,不只是喜欢你,我会爱你一辈子,我这辈子到现在只爱过你一个,我有信心,你们能不能对我也有点信心?”
“你们?还有谁?”
“叶青予。”
“……嗯。”
“第二,你想的也太多了吧,从ICU出来第三天,就想能不能跟我上床了,而且不能就不能呗,你不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行不行?当年你跟我在一起是见色起意,我对你可不是。”
“……我也不是啊,你这话说的我…感觉在骂我。”
“那你为什么喜欢我?”江浔的语气很真诚。
谢景珩有些意外,他看着江浔的脸不解地反问,“喜欢你不是很正常吗?长得帅,成熟温柔,从清大读到MIT,自己创建公司,24岁就身价过亿,全中国也没几个啊……”
谢景珩几乎掰着手指头给他数,数完突然感觉自己配不上他了……
江浔十指钻进他掌心握住,“但是在这之前你就喜欢我了,你也在清大毕业,我不比你厉害,也没有钱,性格不好对你也不好。为什么?”
谢景珩仔细想了又想,好像说不清为什么,“性格又不恶劣,对我也挺好的,我说什么你基本上都答应,我想做什么你不管喜不喜欢都会陪我,和你相处挺舒服的。而且其实你喜欢我喜欢的挺明显的,你对我和对别人一点都不一样。就是不说,闷得要死,我说一次十万…就是给你个台阶下而已…”
谢景珩发现他没讲话,抬起头问他,“哪里有你说的不好?”
江浔在想,他做的一点都不好。
以前他只是被动接受谢景珩的爱,他表达喜欢谢景珩的方式甚至只是接受他对自己好,很长一段时间,他没对谢景珩说过“我喜欢你”,更别说爱。
回国后也不敢袒露真心,还要借着商业关系试探他,也只有谢景珩觉得他好,谢景珩实在是太好哄了……
连他自己都经常想,刚见面那段时间,他凭什么逼着他示弱,凭什么要在他生病的时候吵架,又凭什么要求他相信自己?
他以前那么骄傲的人,现在连自己身体都控制不了,他没安全感,一次次想推开,有什么错呢。
谢景珩已经做的很好了。
是他太没有耐心,是他给的爱太少。
明明从谢景珩身上学会的爱,为什么学的这么差劲,不及谢景珩当年的万分之一。
江浔极轻地叹了一口气,千言万语都说不清楚,他只是说:“对不起。”
“为什么又对不起了?”谢景珩除了情绪上头那天晚上,其实没觉得江浔哪对不起他,无论以前还是现在,自始至终江浔没做过伤害他的事,回国后两个人虽然别扭,但江浔里里外外都是为了他好,这他看得清楚。
谢景珩见他不回答,换了个问题,“那你为什么喜欢我?”
江浔低下头,目光注视着他,像一汪湖水盛满深情,又像在看什么珍贵的宝贝,认真开口,“没有人真的认识你之后会不喜欢你。”
“……这算什么答案,重新说!”他说了那么大串,江浔一句话就想打发他。谢景珩不满,气急败坏地掐了下他的胳膊。
“没有办法重新说,事实就是这样,全世界都应该喜欢你,全世界抖应该爱你。”江浔蹭着他耳朵腻腻歪歪地说。
“不可能,我又不是人民币……”谢景珩感觉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又被他腻得没办法,手又撒气似的拧了下江浔胳膊。
江浔轻笑一声,“这不是还有劲儿掐我吗,乖乖听医生话,身体会越来越好的。”
他最终还是把谢景珩介意的话题绕回来,“我请Clark过来,也不是非要把你治好了,只是试着找找更有经验的医生,起码让你少病几回、少疼几次,老看你生病我心疼。”
“我一直以来做的实在是太差劲了,总是让你生气,所以,对不起,你能原谅我吗?”
虽然谢景珩没觉得江浔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但江浔说的太郑重,于是他说“能。”
“能不能也……试着相信我,实话说,不舒服就向我求助,好不好?”
“……嗯。”
“拉勾。”
谢景珩被他这种幼稚举动搞得无措,但还是把小拇指勾上去了,任由江浔“摁了个戳”。
“肋骨疼吗?”
“有点……”
“躺一会儿?”
“能不能不躺?睡不着,反正躺着也疼,呼吸就疼。”
“……嗯,那倚一会儿吧。”
“不用抱着我,我想看会儿平板。”
“好,我给你拿。”
“能不能帮我再…翻个身?”
“好,朝右?”
“嗯。”
江浔被他问得心里发酸,但嘴上答应得很痛快,“有一部分工作陈特助交给我了,你要处理的话我一会儿发给你。”
“嗯…发给我看一眼吧。”谢景珩语气还是很软。
江浔半抱着他,帮他把下身侧过去,盖好被子,递给他平板,打开电脑把自己这边的工作对接给他。
谢景珩看了半晌文件,突然开口,“江浔?”
江浔以为他不舒服,立马放下电脑过去,“怎么了?肋骨疼吗要不要换个姿势?”
“不是。”谢景珩被他看得有些难为情,“你真的不觉得我麻烦吗?现在我连轮椅都坐不了,做什么都要你抱,以后身体状态不好可能也这样,实在是……很不好。”
“不会,不要总想这种事情好不好?”江浔发觉他还是沉默,捏了捏他的脸蛋,“你如果实在接受不了,可以把自己当成……小美人鱼?”
谢景珩明显愣了一下,随即笑得停不下来。
“小美人鱼不应该走路,小美人鱼上岸辛苦了。”江浔在他额头亲了一下,然后将人拉进怀里,“谢景珩你知道吗,王子的吻可以治愈一切,小美人鱼从今以后必须长命百岁。”
谢景珩把脸埋在他腰间,还在笑,笑得整个人微微震动,停不下来。神他妈小美人鱼,“靠,江浔,我怎么以前没发现,你这么幽默。”
42 赵盈
◎“没有私心?”◎
“是我爸想见你,话我带到了。至于咱们两个,没什么可谈的。不过你也放心,我既不会帮你,也不会帮赵启。”赵盈站在病床前,神色冷漠,居高临下地睨着他。
“来都来了,聊一聊,给我十五分钟。”病床上的男人脸上带着大病初愈的苍白,但懒散地靠在床头,只是抬起眼皮漫不经心地看着她,仿佛势在必得。
赵盈沉默了几秒。
她大可以选择不来,但还是亲自来了,因为她确实想知道,他们两个之间有什么能谈的。
“好,就十五分钟。”赵盈还是没落座,一副好整以暇的样子,只是这次把目光定在江浔身上。
江浔一直在病房里,那么大一个成年男人,虽然他目光一直跟在谢景珩身上,但存在感极强。
谢景珩拍了拍他,江浔很听话地敛眸站起身。
只是出门前,赵盈几乎能感觉到他的目光化成实质,有意无意扫过她,好像被侵犯领地的狼。谢景珩稍有差池,江浔仿佛就能把她撕碎了。
赵盈望着刚合上的房门,眸光寒冷至冰点。
“坐。”谢景珩倒是不甚在意。
“不用了。”赵盈转过头来,声调冷硬,“我重申最后一次,我这次不帮赵启,不代表我就站在你这边。”
“我不需要你站在我这边,是我,想站在你那边。”
“有什么区别?”赵盈冷笑一声,对他这种语言游戏实在不屑。
“我可以跟你透个底儿,我不只有当年车祸的证据,还有他□□未遂的录音,只要你愿意,我就能让赵启后半辈子都呆在监狱再也翻不了身。”
“让他进了局子,赵家就是你的了,那些乱七八糟的私生子你对付起来还是很容易吧。”
赵盈神色微动,这她不是不知道,也正是存了这份心,她这次不想帮赵启,但是也不能害他,毕竟那是她亲弟弟……所以她选择不插手,听天由命吧。
谢景珩注视着她的神色,一脸漠然地开口,“你念着他是你弟弟,赵老和赵启未必念着你。当然,你要是自愿一辈子你做饭他喝汤,我也不拦着。”
“这种好机会可实在是不多见啊,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小心妇人之仁。”谢景珩往床头上靠了靠,半真半假地感叹道。
赵盈并不会因为他刺激两句就沉不住气,只是不理解,“谢总在这里明目张胆地挑拨离间,又是怀的哪份心呢?”
“好心。赵老短视,赵启草包,你和叶青梨不过是同一个处境。”
谢景珩说的没错,但是这并不能构成理由。
“你想要什么?”赵盈问他。
谢景珩并没有正面回答,他不紧不慢地说,“我自始至终没有想和赵家、甚至和捷达作对,捷达很厉害,只是落在赵启手里施展不了。我想要的也不是一天两天的营业额领先。新能源汽车受政府支持,是大势所趋,但国民对新能源汽车的认可度还没那么高,油车还是主力,大家一起才能真正打开市场。基础设施建设也需要合作共建,充电站也远不如加油站普及,一个充电站也要尽可能适配最多的车型才能真正便民,这不是云驰一个人能完成的事。”
“对赵家来说,捷达现在可能只是集团下一个微不足道版块,但新能源是片蓝海,抓住了,不仅仅能帮你在赵家迅速站稳脚跟,未来的效益更不可估量。”
赵盈微微发愣,思绪不由得随着他的话有些飘远,谢景珩说的这些吸引力很强,而她也确实没想到……
“没有私心?我凭什么相信你?”
其实她没什么好谈信与不信的,谢景珩要置赵启于死地,现在也轮不到她帮忙。
况且谢景珩已经下决心这么做了,无论他怀的什么心,对她都只有好处。
谢景珩这次找她,甚至更像一次善意的点醒。
谢景珩突然眼眸一弯,带着蛊惑人心的笑意,也收起了散漫的姿态,展现出几分诚意。
他坐直身子朝她伸出手,“我想和捷达、和赵家,做盟友而不是敌人,这就是我的私心。”
赵盈晾着他的手没有回应,谢景珩也并不着急,静静地像是等她。
半晌,直到察觉到谢景珩似乎有想收回的意思,她一瞬间不再犹豫,轻握上去,稍纵即分,她只感觉男人手指微凉。
谢景珩靠回床头,几不可察地松了口气,赵盈再墨迹会儿,他那手真抬不住了。一只手抬着,另一只手扎着留置针连用劲儿撑床面都不行,这一分钟纯靠腰坐着,再多一秒他都直不住身子了。
江浔象征性敲了敲门,直接推门进来。
卡着十五分钟的点。
“聊完了?”江浔显然问的谢景珩。
“嗯。”谢景珩语调轻快,一看就心情不错,“帮我送送赵小姐。”他对江浔说,而后向她摆摆手告别。
江浔很自然地停住,姿态像是请她出门。
赵盈目光在他们两个之间转了两圈,突然轻声笑了,“让在外面叱咤风云的江总在您这里做小伏低,谢景珩你真是,好本事。”
谢景珩少见地有点挂脸,“都是盟友了,赵小姐说话放尊重点。”
赵盈心情不错,只觉得有趣,并不多说,她利落地转身出门,“送就不必了,谢总好好休息。”
高跟鞋声渐远,病房内突然传来一阵压抑的闷咳。
赵盈远远听见病房里的动静,忍不住勾勾嘴角。
原来也没有那么游刃有余啊。
……
“咳咳咳……咳咳……”
谢景珩一咳嗽,手就不自觉地胡乱往胸口按。
“别抓衣服,松点手,我帮你顺。”江浔护着他手背,把手指掰开,把扎留置针的手从胸前拉走,把人半抱在怀里顺胸口。
谢景珩一偏头,咳出一口血,肋骨扎肺里的时候留的淤血,咳好几天的,两个人都不惊讶。
就是都蹭江浔衣服上了,米色毛衣,血迹很明显,看得谢景珩不舒服。
终于咳嗽差不多止住,他抽了张纸擦擦江浔袖子,血都渗进去了,这衣服算是废了。
谢景珩拽了拽他袖子,“换件衣服去…咳咳……”
“一会儿换,先喝口水。”
江浔倒了杯温水递给他。
他接过来,但是刚才咳嗽牵得肋骨发疼,手还拿不住,杯子差点滑下去的时候被江浔一把握住。
江浔将他拿杯子的手也一起握着,把杯沿送到他唇边,喂了几口水。
谢景珩缓过劲儿来,没骨头一样靠回床头,累,累死了。
“要不躺会儿?”
谢景珩摇头。
江浔也没辙,只能放下杯子去换衣服了。
VIP病房基本上是个小套间,“卧室”摆了两张床,一张病床一张陪护床,江浔晚上一般都直接住这边,生活用品和衣服也很齐全。
他还没走到衣柜前,就抬手把沾血的毛衣脱了,随手搭在椅子背上。
江浔上身赤裸,谢景珩能看见他背后精壮的肌肉,肩膀能隐约看见上次受伤留的浅疤,宽肩窄腰,赏心悦目。
他好像好久没看见过了,确实好久没见过。虽然江浔天天住他家,但他俩不是坦诚相见的关系,江浔又不会不穿衣服在家乱逛。
但他自己已经被看得干干净净什么都不剩了,而且这肌肉他还没有……
谢景珩想想就发愁。
一边发愁一边想多看两眼,可惜江浔衣服穿得太快。
“怎么了?”江浔看他不太开心问他。
谢景珩不知道说什么,怎么能看人家换衣服把自己看伤感了呢。
江浔抱了抱他,试探地问,“在医院待久了闷吗?”
谢景珩眼睛一下子亮了,“能出去吗?”
“应该…不太行,医生应该不会同意。”
医生同不同意不重要,他问江浔,“你同意吗?”
“我觉得…也不太行。”
谢景珩一下子蔫回去。
“我是想,要不要把一诺接过来陪你玩几天?”
“嗯……还是算了,一诺要上学,许桐姐也挺忙的,白让她们多担心。你还不如推我出去转一圈儿……”
“到楼下花园晒晒太阳?”
“……起码到大街上吧。”谁要看医院花园啊,都是病人。
江浔在思考这件事的可行性,不用坐轮椅,他可以抱着,外面天还冷,得穿厚点衣服,还要戴好口罩,他肺还没好,免疫力也低,如果到大街上,谢景珩肯定不想纯站街边上,指不定又想干点什么去……
“不行。”江浔斩钉截铁地说。
江浔思前想后,还是把一诺带过来了。
一连带过来好几天。
没麻烦许桐姐,江浔每天下午直接去学校接一诺放学,把她带到医院来,吃晚饭写作业,写完再送回家。
不知道江浔怎么跟许桐姐说的,许桐姐这么放心把一诺交给他。
谢一诺对不用回家这件事只兴奋了一天,结果发现,就算来看叔叔,也要写作业,瞬间就不兴奋了,在哪写不是写。
其实她写作业很认真,写的时候基本上不会和他讲话,偶尔问他问题,有时候需要他听写。
江浔有时候也在,也有时候和他俩吃完饭还要回公司。
他觉得一诺在能给谢景珩解解闷,小姑娘每天吃饭的时候小嘴叭叭地特别能说,他和谢景珩听了几天,快把她们全班同学认全了。
有一诺在,谢景珩会多吃两口饭,让他俩比比谁吃的多,谢景珩总不能好意思吃的比小朋友还少。
“我一会儿去趟公司,可能稍微晚一点回来,八点半我送你回家好不好?”江浔摸着小姑娘脑袋问。
“好,没关系,我每天十点才睡觉。”谢一诺善解人意地说。
“乖乖的。”江浔临走前嘱咐谢景珩。
谢一诺那个小眼神追着江浔,直到江浔出门。
谢景珩不理解,想把小姑娘捉过来问问。
“谢一诺,你怎么这么喜欢看他?”
“他好看。”
“……我不好看吗,你怎么不看我?”
谢一诺跑到床边,捧着他的脸“吧唧”亲了一口,“叔叔更好看。”
感觉谢一诺纯哄他玩呢……
算了,没什么好比的,江浔再好看也是他的。
“江浔每天在哪接你?”
“学校门口呀。”一诺理所当然地说,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问,“江浔哥哥在校门口等我出来,然后我们过马路,上车……”
谢景珩实在想象不出江浔在学校门口和一群家长一起等孩子的情景。
“被他接的感觉怎么样?你之前不是想让他做你爸爸吗,现在体验到了。”谢景珩调侃地说。
“嘻嘻,很有面子,见到的同学都说他很帅。”谢一诺满眼冒出小星星。
“不过我不想让他做我爸爸了。”
“那……”
“我也不想让他做我老公!”
“哦……”
“我不想要老公了。”
“……啊?”
“我想要老婆。”
“什么?!”
谢景珩满脸黑线,“不是,为什么啊?”
“不可以吗?”
“老婆一般是女孩子,你知道吧。”
“我知道啊,女孩子不可以吗?”一诺真诚地问。
其实十岁的小女孩已经非常有女孩样了,谢一诺从小就能看出来美人胚子,现在正是抽条的年纪,长得高瘦白还漂亮,只是脸上的婴儿肥显得人稚气又可爱。
谢景珩看着谢一诺一时不知道怎么说,“也不是不可以……也不是可以……男孩女孩都行,你喜欢就行,你不结婚也行。但现在不是你该考虑这种事情的时候。”
现在小孩接触的信息多,都早熟,但四年级还是有点太早了吧。
“你和妈妈讲过吗?”谢景珩板起脸问。
谢一诺点点头,无所谓地回答,“讲过,妈妈说必须找个漂亮的。”
“……?”谢景珩瞳孔地震,“那、那行吧,不是,你这都从哪冒出来的鬼点子,一天一变卦。”
“因为我和江浔哥哥表白,他拒绝了。”
……?小孩受打击了?
难不成江浔给人孩子打击得性向都变了??
“他怎么说的?”
“江浔哥哥说他是你老婆,所以不能和我结婚。”一诺看他的眼神多了几分哀怨。“但是我也想要他这样的老婆。”
谢景珩:“……”
谢景珩咬了咬后槽牙,江浔就这么跟小孩乱讲话是吧,等他回来就和他算帐。
43 女儿
◎“把猫养好很难”◎
叶青梨来医院看他,结果看见屋里谢景珩正在吃饭,江浔抱着他……
就算谢景珩自己坐不住,那医院的床明明可以摇起来啊,他俩腻歪地也是……过分了。
叶青梨没好意思直接推门进去,在病房门口停了好一会儿。
她和谢景珩同岁,初高中大部分时候都是一个班,毕竟一个学校一个年级,分班后最尖子的班也就那么一个。
谢景珩比她大两个月,她有时候也叫他哥,这个称呼,在他们还上学的时候出现频率极低,都是同班同学,彼此什么德行最清楚,他俩成绩都不错,但是逃课违纪的事都没少干,偶尔狼狈为奸。
小学初中寒暑假他们经常厮混在一起,在叶家的时候多一点,她爸妈不怎么管孩子。在一块儿写作业,把作业对半劈,一人写一半,写完互相抄。
更多时候是一起玩,一起打通关好多游戏,双人游戏都考验配合,她和谢景珩都自大得很,觉得对方操作笨得要死,经常吵起来,谁也不让着谁,搞不好还会互殴。
最舒服的那段日子,他们高一,叶青予高三,周五放学后叶青予经常来高一楼找他们,三个人在外面吃晚饭,有时候也带着别的同学。
高中生聚餐也不去多好的餐厅,也不记得说过什么话,只记得吵吵闹闹的,总有新鲜事可以讲。
后来学业上了点压力,性别意识也更强了些,倒不会那么频繁地待在一起,但也比普通同学亲密太多,学校里总传他们两个的绯闻。
谢景珩不介意,她也不介意。谢景珩长得那么帅,传什么她都不吃亏。她长得也好看,和谁传绯闻都不影响她的桃花。她俩各早恋各的,谁也没影响谁。
直到高考后,不在一个城市上大学,两个人的社交圈才分开。
这么些年,虽然谢景珩没什么当哥的样子,但是真遇到事,确实把他当妹妹护着,上学时会为她打架出头,工作后能帮她的地方也会不遗余力帮她。
她亲哥叶青予,比他们大那两岁,小时候吧,看不上她俩玩的那种小儿科的东西,他俩打起来叶青予也不管,根本不搭理他们这种小屁孩。
不过长大一点后一直对她也很好,而且这种好持续到成年,这在稍微有点家底的人家都挺少见的。
纵然爸妈给他们两个平等的爱,可到底,还是有男女偏见的。他们一开始就不希望她过多插手家族生意,让她找个闲职享受人生,嘴上说不想让她一个女孩子吃苦,其实,是更希望叶青予继承家业的。
她当然不愿意。
她早早察觉不平等的存在,便开始谋划如何破解自己的处境,可无论如何都很难,哪怕她从小到大没有踏错一步,没有任何一处比叶青予差,事到临头还是很难。
不过这些都被叶青予轻松化解了。
叶青予打小主意正,不爱学习,喜欢搞音乐搞艺术,不走“正道”,大人们一开始觉得只是叛逆,长大久好了,可他的“叛逆”坚持到今天,彻底退出了叶家继承人这道二选一的选择题,她成了唯一项。
生在叶家这个名利圈中心的大染缸里,人和人谈的是交际而非感情,她深知,但从没被伤害,因为长大的过程中哥哥和挚友一直都在,很惊险,也很幸运,大家都没有成为敌人。
某种程度上,她这一路很顺利。
她一直觉得,谢景珩和她是很像的人,相似的家境,交好的父辈,几乎重合的上学轨迹,而且都有哥哥护着。
只是谢景珩占了性别这个优势吧,他对钱权地位、继承家业没有自己这种执着,因为他想要就能得到。
刨去这一点,他们两个的性格底色没什么不同,她一直以为谢景珩的人生会和她一样顺利。
只是谢景珩可能……没那么幸运。
无论是谢叔叔突发脑梗、还是谢承钧和谢景珩的车祸,都在不到半年的时间发生。她第一次感到意外的可怕、人的脆弱,以及,原以为稳固的一切是这么容易崩塌。
她有时候会想,如果换做出事的是自己,她……甚至不确定自己有没有勇气活下去。
好在,谢景珩活的很好。
谢家当年墙倒众人推,有人落井下石,有人单纯想分一杯羹,也有人质疑谢景珩的能力。可她真正认识谢景珩,所以从没怀疑过他能逆风翻盘。
她知道谢景珩还是会痛苦的,再也站不起来,一辈子只能坐轮椅。只是她也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
至少在亲近的人面前,谢景珩没有刻意避开伤痛,能坦然提及瘫痪,可以接受叶青予抱他,却也不过多袒露,刚刚好达到平衡,让所有人放心。
谢景珩还是谢景珩,会保护她也会和她贫嘴,不会因为坐轮椅就变脆弱。
但是现在,她愣是从谢景珩身上看出几分……娇气?
江浔揽着他坐着,几乎把他上身完全圈在怀里。
倒是没让江浔喂,谢景珩自己拿着勺子,江浔一只手端着碗,另一只手圈着他腰,还顺便给他揉着胃,她看江浔这架势,大概恨自己没长八只手。
如果按她的印象,江浔和谢景珩差不多,但现在谢景珩窝在江浔怀里,甚至没什么分量,清瘦得过分了。
谢景珩一直挺好看的,只是现在瘦得一张小脸都没肉了,下颌角都更锋利,连着脖颈那层薄薄的皮肉,整张脸都没什么血色,不过总归……比刚从ICU出来那几天,气色好一点。
蓝白的病号服过于宽松,领口露出线条清晰的漂亮锁骨,拿勺子的手也太瘦,腕骨伶仃,还没有少年握笔教她做题时有力。
谢景珩明显不愿意吃,吃两口就想撂勺子,江浔不知道哄了句什么,他才又舀了一勺。
叶青梨站久了,提着的东西勒得指关节有点痛,她换了只手,才推门进去。
叶青梨笑着敲了敲门,病床上两个人都看过来。
“怎么现在才吃饭,中午没吃?”叶青梨拉了张凳子坐下,随口问道。
江浔见她进来很快把谢景珩放开,站起来把碗放在床头柜,只是一只手还握着谢景珩胳膊。
“中午没吃饱…”谢景珩含糊回答,撑着自己往后坐了点,靠在床头上。
让叶青梨看见自己被江浔抱,他多少有点不自在。
“他刚能吃饭,吃不太进去。”江浔补了一句。
江浔倒是给他面子。
营养液停了开始吃流食,就是吃了吐吐了吃,硬吃吃几天就好。他经历这个过程不止一次了,被折磨得厌烦。要不是江浔看着,他觉得拿营养液当饭也不是不行。
但是今天中午江浔不在,护工也不会逼他,他吃几口就累,干脆不吃了。
江浔下午回来,听完护工汇报他的午饭情况,又重新做了点粥,江浔都做了,他也不好不吃。
叶青梨目光掠过一丝惊讶,直接问的江浔,“不是前两天就能吃了吗?还吃不进东西?”
“药物刺激太大,胃口容易不舒服,吃点就吐。”江浔说。
“这么严重……”叶青梨秀气的眉头一下子蹙起来。
“没那么严重,多吃几次就好了。”谢景珩不在意地说,指指她放在地上的东西,眼眸一弯朝她笑了笑,“你给我带的什么好东西来?”
叶青梨也轻快地笑了笑,在大袋子里掏出个小盒子,对谢景珩说,“这个,我必须把何女士的旨意传达给你。”
“鹿茸和高丽参,我妈不知道从哪听的,说喝鹿茸汤治骨头,喝完第二天就骨折的地方就能不疼了,我寻思这肯定不能啊,不过这东西应该挺补的,喝点没坏处。”
“他能喝吗?”叶青梨絮絮叨叨说完才想起这事,转头问江浔。
江浔刚把碗筷收好,看样子准备坐在旁边办公。
“能,替我谢谢何阿姨。”江浔温和地笑笑。
“也帮我跟何阿姨带个好,等我出院了一定亲自过去谢她。”他住院以来,叶家二老一直担心他,老差遣叶青梨往他这边送东西,送的他都不好意思了。
“你先谢谢我吧,提上来重死了。”叶青梨不见外地抱怨,顺便向他展示了一下手上勒出的红印。
“干什么自己提,下次让司机直接拿上来就行。”
“这不是也想来看看你嘛~”
谢景珩无奈笑笑,欣慰般长叹一声,“突然感觉孩子长大了,知道心疼爸爸了~”
“你少占我便宜谢景珩!你女儿还在我手上你知道吗!”叶青梨恶狠狠地说。
“什么啊,你说啾啾?我可没说那是我女儿!”
谢景珩感觉在猫面前自称爸爸很奇怪,辈分乱套,不过叶青梨对这种称呼接受度良好,有时候是啾啾“姐姐”,有时候是“啾啾”姨姨,有时候是啾啾“干妈”……
至于啾啾在叶青梨那——
上上周叶青梨过来,他那时候说话都费劲,叶青梨就和江浔聊了两句,不知道怎么聊的两个人聊到猫了。
江浔那段时间几乎住医院,顾不上啾啾,叶青梨说可以寄养在她那儿,两个人一下把事儿定了
“哦——那啾啾送我,我当她妈,你放心,我肯定对啾啾宝贝可好了……”
“不可能,你想都别想,我又没说不要她。”
“唉……遗憾。”
“你要不自己养一只呢?从小养大更有意思,也不费劲儿。”
“不费劲儿吗?我看网上养小猫还是有很多注意事项的,每个年龄段的猫吃的猫粮和打的疫苗都不一样,要定期剪指甲和洗澡。也不是每只小猫性格都好,就算我和自己的猫脾气合不来,也不能弃养,这么一想压力好大。”叶青梨捶胸顿足地感叹。
“你竟然不嫌麻烦,能养大一只猫,还是又弱又难养的、不足月的幼猫。”叶青梨一脸质疑突然对他说。
“……”谢景珩突然意识到,猫不是他养的,猫是江浔养的,他只管亲亲抱抱呼噜呼噜猫毛。
“可能两个人养会好养很多?你可以和江浔讨点经验再养。”他心虚地说。
叶青梨眯眯眼,看了看他,又看看在一边工作的江浔,恍然大悟。
她欠揍地小声说,“江浔好贤惠,能不能分我一个?”
“……”刚才和他抢猫,现在开始和他抢男人了?
“嘶……”谢景珩突然捂住心口。
叶青梨还没反应回来。
江浔跟背后长眼睛一样,瞬间移动过来,握住他的手从胸口抬起来,“别按,心脏难受还是肋骨疼?”
“肋骨,不疼了,刚才不小心窝了一下。”谢景珩眨巴着眼睛说瞎话。
江浔一听他说疼就紧张,但也看得出他现在确实没事,没多说什么,安抚般摸了摸他发顶才走。
叶青梨:……
谢景珩恢复刚才懒散的样子,拖腔带调地问她,“能不能把啾啾带回来和我玩几天,每天在医院好闷啊……”
叶青梨还没来得及说话,却听江浔猝不及防地开口。
“不行,把猫养好很难,我现在只能养一只。”
【作者有话说】
江浔(把谢小猫提起来):你知道自己有多难养吗?
44 出院
◎“我听懂了”◎
出院那天谢景珩肉眼可见得兴奋,坐在床边,乖乖等江浔收拾完东西抱他。
江浔把白色长款羽绒服披在他肩上,等他穿好袖子,“我扶你站一下,把衣服下摆理好。”
谢景珩点点头,然后被江浔揽着腰站起来,衣服顺下去,下摆遮到小腿,江浔拉上拉链,把他整个人裹得严严实实。
外面应该也没有很冷,谢景珩心想,江浔自己穿大衣,给他裹羽绒服。
“回家!”谢景珩朝江浔张开胳膊。
谢景珩气色比之前好多了,脸蛋上好像稍微也有了点肉,穿着白色羽绒服,显得整个人都软乎乎的。
江浔把人抄腿弯抱起来,还是不太满意,感觉自己抱了个白面团子,看着蓬松柔软,实际上没点分量。
回去还是得好好补补。
……
一脱外套,谢景珩拽着自己翻了个身,脸埋进被子里。
暖烘烘的,有阳光的味道,好像刚刚晒过。
啾啾已经提前接回来了。
他伸手把啾啾抓过来,可能太久没见了吧,啾啾听话得要命。谢景珩忍不住用脸蹭蹭她肚皮,那块儿最柔软温暖,毛茸茸的,小猫味儿。
谢景珩勾勾嘴角,鼻腔里充斥了一个月的消毒水味终于被冲散,还是家里舒服。
江浔很快给他把轮椅拿上来,顺便拿了些从医院带回来的用品。
下午三点钟的阳光洒在床上,给一人一猫都镀上金边,毛茸茸的,谢景珩脸蹭着啾啾的肚皮,单薄的身子陷在松软的被子里,鲜活生动。
江浔忍不住躺下从背后抱住他,把头埋进谢景珩肩窝。
谢景珩被蹭的痒痒的,笑着问,“怎么了?”
“没怎么,我爱你。”江浔腻歪得低声说。
“我知道,你说过了,黏糊死了。”谢景珩安抚般摸摸他发顶。
“我可以……晚上和你睡一起吗?”江浔小声问他。
谢景珩怔了一瞬,才回答他,“虽然我也爱你,但是能不能……再给我点时间?”
他心慌啊,虽然上厕所有感觉了,但他压根儿不确定自己还行不行,以后还行不行,连那次江浔亲他下面他都没起反应。
江浔说没关系,但江浔正是二十几岁血气方刚的年纪,天天抱着他睡,万一擦枪走火,他也灭不了火……
江浔像只大型犬,拱着他的脖颈不起来,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小声央求,“我什么也不干,只睡觉,不可以吗?”
谢景珩有点心软,但是江浔这段时间没日没夜照顾他,还要抽空忙工作,他把云驰的工作也接手了一部分,事儿都压在他一个人身上,江浔也需要好好休息。
谢景珩握住江浔环在他腰上的手,尽量让自己温和一点,“和我睡你休息不好,别担心我…可以自己翻身和上厕所,在我还能自己做的时候,让我自己做好不好?哪天我真的离不开你了再……”
江浔在他颈侧咬了个牙印,打断他,“谢景珩,是我离不开你,你知道吗……”
“在美国那两年一点都不好,我唯一的盼头就是变厉害、回国、有资格被你看见、和你站在一起……”
“分手那年三月,到今年三月,整整三年,这三年我差点失去你两次,我害怕你知道吗?”
“我就想这么抱着你看着你,看不见你才真的休息不好,别赶我走行不行……”
江浔眼泪说来就来。
“行、行……”
谢景珩清晰地感觉到江浔的眼泪侧着流到自己脖子上,想转身给他擦擦,还被他抱着动不了。
谢景珩挣了挣,被江浔一只手翻了个身,和他面对面,对上他委屈得淡红的眼睛。
谢景珩无奈,抹掉他的眼泪,擦在啾啾的毛上,“你别动不动就哭,唉……”
他也就哭过那么两回,江浔哭的次数他十个手指头都数不清,尤其从他回国之后,动不动就掉眼泪,大禹来了都不管用。
早知道哭这么管用,当年第一次在床上他也掉几滴眼泪,就能在上面了……
“行了啊,眼泪收一收,三二一,不许哭了!”谢景珩凶了他一句。
江浔破涕为笑,亲了他一下,“我去拿被子。”
也不知道他急什么,大下午又不睡觉。
江浔不仅抱来了自己的被子,还拿来一个小盒子,说给他的礼物。
他稍微兴奋了一下,然后江浔从盒子里拿出块儿智能手表扣在他手腕上。
谢景珩拿起来前后左右看了一遍,一块儿普通智能手表。
“……”算了,江浔每年送礼物都是实用派,他早习惯了。
不过他不太喜欢智能手表这种东西。
人类有了手机以后看时间根本不需要手表,智能手表无非是用来检测健康的,但他就是根本就没有健康。
他也不是没用过这种东西。因为要翻身,他晚上睡眠都是片段式的,睡眠质量每天都是差,看着就糟心,更别提心率血氧这些没办法达标的数据,还有那个站立提醒,多损的东西。
这是生日礼物啊,他拒绝也不是,接受也不想。
“……可以不戴吗?”谢景珩挣扎了一下,弱弱地问。
“为什么?”江浔有点委屈巴巴的。
“……就是不习惯戴表,没事,我随口一说。”
“真的不喜欢吗……”江浔一瘪嘴,又要掉眼泪。
“喜欢!”谢景珩立刻截住他的情绪,“我不是说了吗只是不习惯,我、我戴一戴就习惯了。”
谢景珩把手腕子递到江浔面前。
江浔像小狗见了骨头,尾巴立刻竖起来,摇成螺旋桨。
谢景珩腕子太瘦,表盘几乎和他手腕一样宽,不过江浔选的银色金属表带,带着很显白,还是挺好看的。
谢景珩一开始其实有点担心,江浔是不是想用手表连他自己的手机,就算江浔为了他健康,他也会有点被监视的感觉。
不过江浔完全没想。
江浔拿谢景珩的手机和手表匹配后,把没用的功能都关了,开了摔倒预警,填了医疗急救卡,把自己设置为紧急联系人。
“试试功能,测心率?”
“嗯。”
江浔设置手表的时候,本来陪他躺着床上,结果测心率还要手臂平放,江浔又把他扶起来坐着。
谢景珩点开,手表自动检测静息心率。
“102?!”江浔捏着他手腕不敢相信。
“……”
“静息心率102?医生不是说没事了吗?”
江浔又测了一次,111了。
江浔抬手就要抱他,“走现在回医院查查。”
“哎哎不用……”谢景珩摁住江浔胳膊,“真不用,你一测我有点紧张,不紧张肯定没那么快。”
江浔拧着眉毛,不知道说什么,“……再测测心电图。”
“别紧张,有什么好紧张的。”江浔托着他手腕说,看着比他还紧张。
谢景珩把手指贴在表冠上,按三十秒。
江浔单腿跪在床上,盯着表盘。
结果很正常是窦性心率,但是下面小字:心跳121次/分。
……怎么比上次还快啊?!
谢景珩默默崩溃。
他确定自己没事,心率快血压低,就算这次住院前也没好到哪去。
但现在不是他觉得没事就行,得江浔觉得没事才行。
“有没有可能这个不准?”
“还是回医院吧。”
“心电图是正常的,只是心率快而已!而且也没有特别快……”
谢景珩一丁点都不想再看见医院,他把手腕从江浔手里抽出来,江浔没反应回来,任由他一下子躺床上,侧身把脸埋进被子里。
也就能侧着半身,下半身还动不了,但躺猛了,头还发晕。
手表直接开始显示“高心率警报”。
“。”
江浔拉了拉他胳膊,他抱着被子没松手。
江浔握着他腿把他身子全侧过去,“不去就不去,别动作这么猛,也别拧着腰躺。”
“嗯……”谢景珩闷在被子里没抬头。
心率高成这样,本来就容易胸闷气短,还往被子里钻……
“真的不去医院!”江浔把他脑袋从被子里扒拉出来。
“嗯。”谢景珩满意地蹭蹭他掌心。
“心脏不难受?”
“不难受。”
“不用那个测了,别紧张,躺好了,我摸摸你脉搏心率。”
“哦。”
江浔把手指放在他颈动脉上,脉搏快,还微弱,摸不清楚,过了十几秒,他干脆把掌心抵在谢景珩左心口。
谢景珩喉结不自觉滑动,被摸得心口发烫。
江浔却眉毛越拧越紧。
不到半分钟,江浔终于忍无可忍,“怎么还越跳越快?!”
谢景珩红着耳尖,一脸无语地看他,“废话,你这么摸当然越跳越快。”
江浔:“……”
江浔一下子收回手,不行,不能刺激,谢景珩这个小心脏跳的快炸了。
……
谢景珩在医院过惯了想睡随时睡的日子,醒几个小时就累了,睡不了几个小时又醒,作息极其混乱。
回家第一晚,吃完晚饭他就睡过去了,不到两点又醒了,现在他完全睡不着,江浔在他也睡不着。
啾啾也刚接回来,可能亢奋吧,也不贴着他睡了,在楼下跑酷。
大半夜一点多,竟然只有江浔睡得香。
谢景珩实在酝酿不出睡意,他轻轻移开江浔搂在自己腰上的手,把自己挪出去,刚有动作,被江浔拉回去顺手翻了个面。
两个人突然从背后抱变成面对面抱。
谢景珩正对着江浔的脸,黑暗中他能看清,江浔连眼都没睁开,似乎还在睡着。
全自动翻身机……
不是。
谢景珩挣不开,不得已,开口小声叫他,“江浔、江浔?”
“……嗯?”江浔掀起眼皮,睡意朦胧看他,“上厕所吗,别自己去了我抱你。”
“不是……”大半夜打扰他睡觉,谢景珩不太好意思说,“我出去看看猫……”
“?”江浔眼神里少有得出现了些迷茫。
江浔借着他的手表看了一眼。
1:58
“我白天睡多了,不困,睡不着。”
“熬夜伤身体。”
“这不算熬夜,只是睡觉时间变了,总量没变。”
“……歪理。”
“啾啾在楼下乱跑,我去看一眼有没有事儿。”
江浔无奈地看了他一眼,起身要抱他。
谢景珩按住他胳膊,“我自己去,你睡吧。”江浔明天还工作,不像他想几点起几点起。
江浔没说什么,看着他自己挪了半天,坐上轮椅。
谢景珩一走,他翻来覆去,也没了睡意。
门缝里透出楼下温暖的光线,他无意识盯着看了一会儿。
突然,楼下传来“哗啦”一声,好像什么东西碎了。
江浔一下子坐起来,跑下楼。
谢景珩拿逗猫棒一逗,把啾啾逗得更亢奋,跳到岛台上没刹住车,撞掉几个杯子下来。
啾啾被杯子落地声吓了一跳,“噌”得冲到他腿上,他感觉啾啾现在有十几斤重,跟个小炮弹似的,砸得他两条没用的腿从踏板滑下去。
一人一猫对着一地碎玻璃,都一脸惊恐。
江浔下楼,看到的就是这么个情景。
“她……我……”谢景珩一时间不知道从哪解释。
江浔把猫从他腿上提起来,关进阳台了。
谢景珩有些不确定地眨着眼睛看他,“你生气了吗?”
江浔觉得有点好笑,碰碎几个杯子,“我生什么气?玻璃碎片不好收拾,明天再收,我怕扎到她。”
谢景珩怎么还是这么……没安全感,江浔叹了口气。
“现在想睡觉吗?”江浔问。
谢景珩点点头。
江浔弯下腰,帮他把掉下踏板的腿提上来,想了想还是把人抱起来。
谢景珩勾住他的脖子,讨好般亲亲他的脸颊。
江浔笑着亲回去,还是有些无奈,“我没有生气,别一脸不好意思麻烦我的表情,在医院能叫我帮忙回家就不行了?”
“……好吧。”确实有一点,在医院至少感觉江浔在照顾病人,在家老打扰江浔他过意不去。
江浔把他放在床上,关了灯,自己规规矩矩躺下。
江浔犹豫着没再抱他,他不知道谢景珩刚才在想什么,只是直觉,他不太想被抱着。
黑暗里,江浔没闭眼,静静看着谢景珩的发顶。谢景珩面对着他侧躺,提着腿把自己缩成一小团,呼吸平稳。
在他感觉人快睡着的时候,谢景珩朝他怀里挪了下,因为半个身子动不了,谢景珩没挪动多大地方。
江浔终于心安理得地把人揽进怀里,叹了口气。
“谢景珩,我爱你,我要说多少遍你才能听懂。”
“我听懂了。”谢景珩轻声回答。
“嗯,我爱你。”江浔又说了一遍。
“那抱紧一点,离我近一点……”谢景珩小声说。
江浔把人完全揽过来,近得不能再近了。
谢景珩下半身血液循环不好,腰一下还是冰凉,江浔便勾住他一条腿搭在自己腰上,掌心抚上他的腰。
“不用担心翻身,起夜我也叫你。”
“如果实在不放心,三个小时就叫你一次好不好?”
“睡吧。”
“嗯。”谢景珩闭上眼,双臂环上他的脖子,蹭蹭他。
江浔埋在他肩窝,狠狠吸了一口,柔软的,甜香的,感觉自己像吸猫一样,满足地叹了口气,还是把人抱在怀里才踏实。
【作者有话说】
养猫第一阶段:
45 复健
◎“你是人吗?”◎
江浔找的那个医生只是稍微调整了复健方案,把复健方案对接给了他以前的医生,看起来没什么特别的,江浔也没逼他练,只是稍微,提高了点复健频率。
复健医院离家很近,隔着一个小公园,谢景珩和江浔每次都散步过去。
健身区几个老人围住棋盘,棋子叩在石桌上的脆响惊醒了沉睡的柳枝,柔韧的绦条正泛起朦胧的鹅黄。
公园西门那株白皮松从皲裂的纹路里沁出新绿,桃树枝头还没落尽,挂着淡淡的粉色。
四月底的京市,还能看见春天的尾巴。
谢景珩每次让江浔在外面等着,不想让他看。其实他知道,江浔每次都偷偷看着。
每次他出来时,江浔的眼圈都是红的。
“你站在这儿别动。”谢景珩指着无障碍坡道的底部,突然说。
“为什么?”江浔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但还是乖乖停住脚步。
谢景珩自己把轮椅划上去,转了个圈,“噌”地沿坡道冲下来。
“慢点儿,你当溜滑梯呢。”
江浔向路中间迈了一步想挡住,被谢景珩临时偏了偏方向避开。
谢景珩伸展开手臂抬高,冲下来时,一下揽住江浔的腰,惯性冲得两个人微微后退,轮椅转了半个圈停下。
江浔抓住谢景珩的胳膊低下头。
谢景珩搂着他的腰,仰起脸,眼睛亮晶晶地笑着问他,“好玩吗?”
“好玩。”
“好玩就笑一笑,”谢景珩恶作剧般挠了挠他腰侧,“今天进来陪我吧,别每次都在门外偷偷哭。多大点事儿,哭一次两次得了,次次哭算怎么回事儿。”
“我没有……”江浔下意识否认。
谢景珩语气像哄小孩,“好你没有你没有,我想让你陪我,可以吗?”
“……嗯。”江浔在他额头上轻轻亲了一下。
复健医生是个温润的中年男人,一般只对他进行鼓励教育,他长时间不来也只会询问他情况,并不过多督促。这是谢景珩选这个医生的原因,他想来就来不想来就不来,不想被人管着。
最近钟医生对他的态度比以前更好,赞许之色溢于言表,也可能是对江浔的。
钟医生眼镜片背后的眼睛笑呵呵地,“自从小江开始送你,你来的次数可真是多了不少,小江每次都把我的话放在心上,要是每个家属都像小江这样,我们医生就能少操心了。”
谢景珩觉得这也算一种类型的“指桑骂槐”。
江浔只是笑笑,“今天我进去陪他,可以吗?”
“那更好,你可以在旁边辅助他,以后有些练习在家里也可以做。”
他通常先先练习转移和跪坐,最后才会站立、步行。因为对他的受伤程度来说,核心和手臂力量是提升自理能力的关键,步行练习其实没有太大意义。
钟医生按摩这谢景珩腿和腰上的肌肉,帮他做完被动练习,问道:“先试试转移?我看看这周保持得怎么样?”
“嗯。”谢景珩轻轻回答。
复健室空调开得热,他脱了外套,里面只穿了件白色短袖,露出白皙清瘦的手臂。
这段时间状态都还可以,床和轮椅间的水平转移、高低转移,谢景珩都能自己完成。
从地面到轮椅还是有点难度,背对轮椅反手握住扶手,手臂很难发力,用力到手臂发抖,手背上绷出明显的青筋,才能勉强坐上去。
腰腹力量也不够直起身,最后还要靠手臂发力拽自己。
顶破天能做两个来回。
谢景珩瘫在轮椅上喘着粗气,已经有点不想动了。
他悄悄看着江浔的神色,毕竟他在家摔了就让江浔抱,不会让江浔看见这么……狼狈的一面。
江浔只是皱着眉,托住他发抖的手,十指相扣握住发红的掌心。
谢景珩挣了一下想抽出来,毕竟钟医生还看着呢。
钟医生笑了笑,对江浔说:“练跪起吧,我教你怎么帮他。”
谢景珩吐了口气,把自己挪到地垫上趴着。
平常人简简单单的动作,他都要用好半天才能完成,姿势也不好看,说不后悔让江浔进来是假的,但是已经来了,他只能硬着头皮做。
从趴到跪,谢景珩先把上半身撑起来,然后全身有知觉的地方都在用力。
钟医生说他需要锻炼核心力量,但是他基本上感觉不到自己的核心。腰腹那点聊胜于无的肌肉,稍微累了就一点都指望不上了,比如刚才转移,已经把那点力量用光。
谢景珩试了几次,抬不起来。
钟医生指导江浔,握住他的腿弯曲成跪姿。
腿没知觉关节稳定不了,他也不太能跪住,摇摇晃晃,全身心都在保持平衡。
江浔半护着他,偶尔伸手扶一下。
谢景珩出了点薄汗,白t贴在身上,清瘦的蝴蝶骨和那截又窄又薄的腰若隐若现,而且因为没有力量,腰那段塌下去得很明显。
他看着谢景珩的动作,突然有些心猿意马。
谢景珩早就累了,要不是江浔老扶他,他早就直接趴下去了。
他松了点绷劲儿的胳膊,朝江浔那侧歪倒过去,被他一下揽进怀里。
谢景珩额头上都是汗,胸口剧烈起伏,任由自己躺在江浔怀里。
他突然问:“你脸怎么这么红,很热吗?”
他用手碰碰江浔的脸,刚碰上胳膊就抬不住了,干脆松了劲儿,下坠时,腕上凸起那块儿小骨头不小心磕上江浔锁骨。
江浔噌一下连耳朵也红了。
“你先练一会儿,我去个厕所。”江浔把他抱到复健床上,迅速转身出门朝左边走了。
“厕所在右侧走廊尽头!”钟医生冲着门口喊道。
江浔太反常,连钟医生都看得出。
后半部分练习谢景珩有些心不在焉,钟医生就没加强度,等江浔回来的时候,谢景珩已经在练站立,不用辅助,很快就结束了。
虽然今天不算累,但谢景珩复健完还是连胳膊都懒得抬,江浔推着他经过公园。
今天天气格外好,公园草坪上踏春、野餐的人不少。
“要不要去河边上晒晒太阳?”谢景珩突然问。
“好,你想在哪?”
谢景珩指了指前面没人的向阳山坡。
江浔揽着他坐在草坪上,谢景珩在他两腿之间,完完全全被他圈在怀里。
风一吹过,河岸绿柳摇曳,河面掀起阵阵涟漪。
谢景珩半躺在他身上,盯了一会儿湖里的游船和鸭子。
突然扭过身问他,“今天复健为什么中间走了?”谢景珩憋了一路了,虽然心里知道不会,但他还是担心,担心江浔看到这样的他,不喜欢。
“上…上厕所啊。”江浔罕见的打了个磕巴。
谢景珩脊背突然塌下去,神色落寞,“哦。”
江浔旋即意识到他在意的点,但是不知道怎么解释,“我不是不想看,我是觉得…一直看着…”
谢景珩抬起眼睛看着他,漂亮的眼睛好像会说话,虽然像在无声地谴责。
江浔耳朵瞬间又红了,“我……”
谢景珩突然眯了眯眼,扭着身子欺上前,胳膊环上他脖子。
离得太近了,两个人鼻尖几乎碰上,江浔喉结不自觉滑动,被逼的仰了点头。
他一只手护着谢景珩,一只手抓住他胳膊,“转…转回去,别拧着腰。”
谢景珩盯着他眼睛,眼神里有笑意,“我不,你帮我翻身,我动不了。”
他一看就知道谢景珩没憋什么好事,但是谢景珩示弱,他拒绝不了。
江浔搂住他,帮他把下身翻过来,下一秒就被谢景珩护着头扑倒在草坪上,江浔下意识揽住他的腰。
谢景珩压在他身上,手臂支在他两侧,但下身紧贴在一起。
“到底干什么去了?”谢景珩在他嘴上啄了一下。
江浔迅速看看周围,“有人……”
“没有,你不说我们就这样等到有人。”谢景珩使坏地说。
江浔偏过头,红着耳朵但是不看他。
江浔以前脸皮而薄,逗起来特别有意思,可惜后来从他这儿学厚了。
今天好不容易让他逮着次江浔害羞的机会,谢景珩想捏着他下巴把他扳回来看清楚,可惜没法子,两只手都得撑着地。
于是他低头在江浔红的滴血的耳朵上咬了一口。
江浔战栗了一下,一把把他拽进怀里,喉结微微滚动,迅速说:“当时起反应了。”
谢景珩想抬头看江浔的神色,被他又按回去了。
他埋在江浔肩窝闷笑,“看我复健还能起反应,江浔你是人吗。”
江浔也觉得自己挺不是人的,但是谢景珩塌腰的动作确实,太勾人了,他不敢说。
他突然摁住谢景珩笑得乱颤的肩膀,“你…别乱动,再乱动又起来了。”
谢景珩笑得更厉害了。
他撑起身子想再亲江浔一口,突然不远处跑过来一个小孩,小孩看着他俩状似不解。
两个人一下子手忙脚乱。
谢景珩想从江浔身上起来,但一心虚动作不稳反而一下子跌回去,江浔慌忙扶他,翻身把他压过去,然后把他从草坪抱到轮椅上。
顶着小孩灼灼的目光,这个过程变得极为复杂,和漫长。
这下真是把两个人的脸都丢尽了,谢景珩轻咳一声,自己转动轮椅,“走了,回家。”
江浔同手同脚走在他身侧。
两个人被小孩姐目送了八百米。
46 发布会
◎“结束了”◎
五月中,还差整一个月,就是签对赌协议一整年。
这一年风风雨雨,似乎比前两年都要长。
云驰X系列新车发布会直播现场。
大屏上先导片放映结束,巨大的LED屏幕灯光暗下,会场陷入短暂的黑暗,随后一束射灯亮起,聚焦在舞台中央的男人身上。
“欢迎大家来到云驰的新车发布会,我是云驰CEO谢景珩。”
谢景珩的声音通过环绕音响传遍整个会场。
他坐在轮椅上,穿着不太正式,白衬衫扎进黑色西裤,没穿西装外套,敞开两颗扣子的领口和卷到小臂的袖子给他平添几分松弛,却也衬得这张脸过分漂亮。
台下的人呼吸似乎齐齐停滞一瞬,快门声这才此起彼伏,闪光灯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投下忽明忽暗的光影。
他讲核心性能、设计理念、定价策略,讲CTB一体化电池技术、生态互联、智能驾驶……
谢景珩声线清透干净,比平时更加沉稳。
江浔就坐在第一排看着,看着光洒在他身上,看着他的目光不时在自己身上停留。
最后一个环节是观众和媒体提问,大部分问题都是关于产品本身的,因为云驰这次的技术亮点和卖点都很创新,广受业内人士关注。
也有问其他方面的人,谢景珩没有正面回答,也没拒绝,只说留到结尾。
“答疑环节就到这里结束,那最后,我想多说几句。”
“因为我也是第一次在CEO这个位置,大家都知道云驰的创始人是我的父亲。”说到这里谢景珩浅浅笑了一下,姿态放松了些,手臂撑在轮椅椅面上,像是有些怀念。
“那时他总说,汽车不该是奢侈品,而是连接人与远方的桥梁。”
“从传统油车到新能源这条路,我们走得比预期艰难。但令人骄傲的是,在这段最黑暗的时期,云驰研发团队交出了历史最优的电池方案——能量密度提升40%,低温性能突破行业瓶颈。”
“新车使用X系列,因为大家都知道,X是数学里的未知数嘛,我希望云驰像X一样拥有无限可能。”
“我依然希望云驰X能带大家走得更远,成为连接人与远方的桥梁。他总说汽车要载着人们去看更远的风景。现在,我们更希望这风景将是绿色的。”
“云驰的下一步计划是共创新能源基础设施建设,是与国家电网共建充电网络,让续航焦虑成为历史。”
他转动轮椅靠近舞台边缘,灯光追着他在地上投下清晰的轮廓。
“除此之外,我们还为云驰X系列搭载了全新的智能避险系统,它能在0.3秒内完成应急方案计算。”
“因为……X这个未知数也可能是变数,人生也充满变数,有弯道也有险阻。”
“我也希望云驰X系列能陪你走过一段人生旅途,从今往后,哪怕路遇坎坷,也能轻松跨越。”
“谢谢大家,我的介绍结束。”
全场有一瞬间寂静,之后是经久不息的掌声。
谢景珩目光很淡,停在第一排坐着的江浔身上,浅浅勾了个笑才下台。
主持人还在说大段的结束语,观众席还无人离开,有人在聊车,有人在聊云驰,也有人在聊谢景珩。
江浔避开媒体飞快奔到后台,他进休息室的时候,谢景珩刚摘麦克风,在喝水,工作人员帮他解开无线麦克风的腰包。
云驰不是拖泥带水的性格,发布会只有一个半小时,相对内容量来说已经很精练,谢景珩主讲,大概就一个小时,但是加上当天再次熟悉稿子、彩排流程。
但谢景珩刚出院时间不到一个月,基本上都在家办公,没怎么去公司。彩排这几天他常来,但也从来没跟过全程,还没坐过这么长时间。
整场发布会效果很好,谢景珩状态很平稳。
只是江浔还是怕他不舒服,他接过谢景珩喝完水的杯子,克制着没抱他,耐心等工作人员解完离开。
江浔把休息室门锁上,转身把人按在怀里,“累吗?”
谢景珩胳膊搂着他腰,整颗脑袋贴着他小腹乱蹭,摇摇头,又点点头。
“要不要躺会儿?不着急走。”
谢景珩嘴上说“身上没疼”,但还是朝他张开手臂。
江浔把他抱到休息室沙发平躺,衬衫下的护腰也解开,手掌钻进他腰后揉开肌肉。
谢景珩半是疼的、半是舒服,长叹一口气,“终于结束了。”
无论是哥哥的案子,还是云驰,他能做的都做了。
前段时间谢承均当年的案子再上法庭时,谢景珩是想过去当证人的,但他那时还在医院,江浔和许桐姐都不想让他去,他也没坚持。
他不是个看不开的人,不会用当年的事故惩罚自己,可这几年他确实不是为自己活的,过去的事不解决完,他心不安。
现在不知道是因为翻了案,还是听进去了一诺那句“做让他自己幸福的决定,爸爸都会开心”,总之问心无愧了。
今天的发布会,说不紧张是假的。
这是他出院后第一次在媒体前露面,尽管不用担心对当年事故里汽车失控的质疑,但“赵启□□未遂”这种新闻明晃晃挂着,公关再怎么压也不能真的堵上悠悠众口,他多少有点担心。
不过好在,至少今天现场没出差池,甚至提问的媒体有种破天荒地温和。
至于新品的营业额能不能达到对赌利润率,还是未知,后续营销方案在稳步推进,但结果并非他能左右。
只能说,他尽力了。
“对赌不成功也没关系了……”谢景珩有些感慨地对江浔说。
“是啊,已经是我的了。”江浔大言不惭,边说边在他唇上点了一下,不过还是正经说,“肯定会成功。”
“左右便宜都让你占尽了。”谢景珩笑着骂他。
江浔给他腰揉的差不多了,端来盘休息室准备的水果喂他嘴里,谢景珩看着手机没抬眼,叼了口西瓜,脆沙的瓤汁水又甜又足,好像快夏天了。
谢景珩躺在江浔腿上,往他怀里靠了靠,忍不住说了句,“太舒服了。”
这种累了就能休息,随时有人抱着喂水果的日子,太舒服了,有江浔在休息室都是马尔代夫……
江浔心满意足,有一种饲养员投喂成功的满足感,又喂了他几口水果,才打开手机看网上的消息,谢景珩肯定也在看。
目前的后台预售数据非常可观,不过社交媒体上比云驰X更热的是谢景珩本人,不是所有人都有兴趣买车,但所有人都爱看热闹。
本来围绕谢景珩一个人前前后后的新闻都能养活千八百营销号,以前都是照片和商业新闻,现在发布会直播视频一传更是不得了。
赵启定罪已经实锤,谢家已经翻盘站在道德高点。不论是叶青予还是江浔,只是担心受害者有罪论,好在并没有出现不好的声音。
谢景珩的履历都被扒出来了,实在是没什么可黑的,不过也有很大程度上,因为这确实是个看脸的世界……
谢景珩把手机举到他眼前,问他,“帅不帅!”
屏幕上是刚刚媒体拍的照片,谢景珩发布会讲话时笑起来的样子。不是帅,是有些锋利的漂亮,是意气风发。
镜头总会把人拍胖一点,可谢景珩上镜都能看出清瘦,白衬衫扎进西裤勾勒出那截窄薄的腰,因为过分单薄又坐着轮椅,他本身那种过分锋利的漂亮被削弱,平添一点温柔。
结合云驰这两年的经历和谢景珩结束时那两句话。
怪不得评论区一水儿的“心疼”。
“帅,清冷帅哥,顶级骨相,高智感大美人,直接出道,珩珩老婆?”江浔笑着拿评论区的话调侃他。
谢景珩摸摸鼻子,“她们看得不准。”
他知道自己漂亮,但美人、老婆这种词儿,听着就……不得劲儿。
而且他自己都没想到这辈子能跟“清冷”两个字沾边,这种词儿该用在江浔身上。
“挺准的……”江浔忍不住蹭蹭他脸蛋儿,可能谢景珩自己都没意识到吧。
他这几年变了太多了,只有在亲近的人面前才展现出一点以前的影子,说不出是好是坏,还是让人有点心疼。
江浔还没来得及说什么。
咚咚咚——
“谢总?您在里面吗?”外面有人敲门。
谢景珩刚躺下几分钟,自己起不来身,让江浔扶了一把从沙发上坐起来,“帮我开个门儿。”
策划部总经理,见江浔开门礼貌点头致意,却也是见怪不怪了。
“什么事?”谢景珩没让人进门,端了点领导架子。
策划部经理是个三十出头的青年,有些紧张地搓搓手,“谢总,晚上大家想一起吃个饭,能请您一起吗?”
谢景珩很惊讶,大多数员工和谢景珩关系不熟,因为他当时接手公司很突然,不像谢承钧当年是从中层升上去的,谢景珩这个CEO对员工来说完全是空降。
这一次跟着彩排,不少员工才真正和他有点接触。
但他还是有些哭笑不得,撑着沙发歪头调侃,“怎么还有人喜欢团建啊,叫着老板一起吃饭能吃自在吗?”
外面吵吵闹闹,负责发布会筹备和员工忙完工作,探头探脑注意着这边,投来期待的目光,总经理顶着目光多说了几句,“发布会这几天您和大家一起忙前忙后,现在圆满结束,都辛苦了,值得庆祝!”
“怎么,这就准备庆功宴了?后续营销还要你们发力呢,半场开香槟可不是个好习惯。”谢景珩嘴上这么说,却是笑着,“策划部都去吗?”
总经理一看这事儿有戏,“主要是发布会策划的人,还有研发部负责X项目对接的同事。”
“好,你们订地方就成,我吃什么都行。”谢景珩当着员工们的面儿转头问江浔,“江总赏个脸,一起吧?”
江浔点点头也应了,谢景珩直接对总经理说,“聚餐费用报销,江总买单,订个好餐厅,不用给他省钱。”
总经理还没说回答,门口几个探头的小孩已经从善如流地开始“谢谢江总”了。
真有意思,也就只有实习生认为和公司CEO吃饭是个厉害事儿。
谢景珩还挺想去聚餐的,他好不容易出院,精力不足工作还多,这段时间除了睡觉就是筹备新品发布,憋闷得难受。
不过,谢景珩扯着江浔胳膊让他坐下,重新躺进江浔怀里,“你竟然愿意放我去?”
江浔一脸无奈,“什么叫‘放’你去,说得我好像虐待你。”
谢景珩撇了撇嘴,“差不多吧,你每天这也不让那也不让的。”
江浔一瞬间感觉有苦难言,这人根本就不懂,他无计可施,在谢景珩的身体健康和精神健康里,他始终找不到一个平衡点。
江浔忽然问,“你之前想去意大利,后来去了吗?”
“什么?”话题跳的太快,谢景珩都不记得他什么时候说想去,“……你是说你大三那年,我叫你一起去那次?”
“嗯。”
“没有,你还好意思提?你拒绝和我去,导致我之后不管是自己去还是找别人去都会想起你拒绝了我,直接不想去了。”
江浔有些不好意思,“你还想去吗?我们过段时间找个空闲一起去吧。”
谢景珩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晚了,孩子死了你知道奶了,车撞树上你知道拐了,早干什么去了?”
“我都没有旅行过……”江浔把人翻个面抱着,强迫谢景珩看他眼睛。
这说的什么话,至于这么可怜吗,眨巴眼睛给谁看,算了,不和他计较,“你先回答,当时已经在一起了,为什么拒绝我?”
“没钱,不好意思花你的。”江浔过分诚实地说。
谢景珩哑口无言,又瞬间反应过来不对,“我给你转那么多十万呢,还有分手时候收我的钱,也没见你不好意思啊?”
“我当时……觉得能赚回来还给你,那些钱,就是现在的锐新,本来就是为了帮你才创立的,也随时可以还给你。”
谢景珩愣了一下。
他起初认为江浔想去美国读研是因为对搞研究感兴趣,或者想留美和家里疏远关系,不可能是为了回国工作,毕竟如果为了学历,江浔大可以选性价比高的英澳。
更没想到他回来了,走了商业这条路,这事还真让叶青梨说中了,江浔这条路,真是因为他选的。
谢景珩说不上来什么心情,只是说,“不知天高地厚,出个国的钱都没有,留学生找不到工作的一大把,你还想着能挣几百万还给我。”
他又歪头想了想,挑起江浔的下巴,“你给我打工还吧,你打理云驰,给我分红,赔了用你自己抵。”
江浔眯了眯眼,觉得谢景珩这种不上进的想法还是有点危险,虽然谢景珩本来就不是上进的人,但什么都不在乎并不是一个好的精神状态,“也不是不行,但是你这样让我有点害怕。”
“我怎么样了?”
“就……事儿都办完了,什么都不在乎了的样子。”
“瞎担心什么呢,我在乎你啊。”
江浔被他突如其来的情话打了个措手不及,回过神才觉得,自己确实想多了。
谢景珩脸颊微微泛着点粉色,已经非常有活人气儿了,江浔忍不住捏了捏,“那我们去意大利吧,我邀请你。”
谢景珩事到临头还是犹豫了下,他觉得没有散心的必要,况且他这个身子骨出门还得靠江浔照顾,“你真想去还是想陪我去啊,陪我的话没必要,我也没那么想去,南欧又不是没去过……”
江浔察觉到他有些微的紧张,打断了他,“是我想去,好不好?”
谢景珩最终没说什么,“嗯,好。”
江浔却又说,“但是去意大利要飞很久,你以前不晕机吧,身体养好应该不会晕,等你身体好点我们试试,先在国内玩玩吧……”
谢景珩瞬间感觉自己着了江浔的道,有些哭笑不得,“江浔,你也没必要变着法地哄我,我觉得现在感觉挺好的,真的。”
“没有哄你, ”他只是想要的有点多,“我不该次次逼你,但是我必须告诉你,我不止是想让你知道你有些事做不到,做不到可以开口求助我,更想让你知道……你什么事都能做,因为有我在。”
“你有我,还有钱,有什么好担心的。”
谢景珩感觉自己……真的被他说服了,“你说的对。”
他亲了江浔一下,却被江浔更用力地亲回来,亲得他浑身发软,扬着脖子喘息。
江浔没事人一样放开他,不舍地碾了下他唇瓣,“太消耗体力,先去吃饭。”
谢景珩边喘边“嗯”了一声,自觉勾上江浔脖子,等他抱自己。
江浔把他轮椅拉到沙发前,“你自己转移,再让我抱复健学那点儿都忘干净了,不能有我在你就什么都不干。”
“行行。”谢景珩从江浔身上坐起来,调整角度,沙发平面稍微低了点,他确实被抱多了手上没劲儿,试了好几次,总算是坐上去了。
“不想出去玩了。”谢景珩喘着粗气坐在轮椅上,双臂细微打着颤。
“不行。”江浔不容置疑地,把他两条腿捞到踏板上摆好,“必须玩,而且锻炼好才能玩。”
谢景珩:“……”他江浔可真难伺候啊!
【作者有话说】
养猫第二阶段:
47 冰激凌
◎“心疼你”◎
聚餐回来那天晚上,谢景珩轰轰烈烈起了场高烧。
聚餐他们回来的早,也没吹风,就突然就烧起来了。
睡到半夜江浔叫他起夜,摸着人身上发烫,谢景珩呼吸很快,好像喘不上来,把他吓了一跳。
江浔把人轻轻拍醒,“谢景珩,量个体温,身上难受吗?”
“有点……”谢景珩半掀着眼皮,不情不愿地夹上温度计,冰得他一激灵,有点醒盹了。
他根据经验判断,“应该没事,有点发烧,超不过38度。”
江浔不敢信他嘴里的没事,等了五分钟,拿出温度计一看37.9。
谢景珩拉过他的手看了一眼温度计,不甚在意地说,“我说的多准。”
江浔无言,不知道该表扬他有自知之明,还是心疼他生病多到生出经验了……
“都不到38度,一会儿吃点药就行。”谢景珩扯扯他袖子,“抱我去个卫生间吧,上轮椅费劲。”
江浔这才想起来本来是叫他起夜的,“你……自己能上吗?”
“没事,头有点晕,腰不疼。”发烧的时候纯发烧,不起神经痛,对谢景珩来说甚至很少见。
江浔把他抱进卫生间,听话地退出来关上门。
除了在医院自己实在上不了,谢景珩极少让他陪着,顶多让他帮忙抱过去。
他找好退烧药倒好水,回到卫生间门外等,谢景珩一个人上厕所时间长,其实每次等他,江浔都会稍微有点烦躁,怕他摔着又不能插手的烦躁,谢景珩生病的时候这种心情尤其明显。
“江浔?我好了。”门里传出声音,江浔开门闪进去先把人扶住了。
谢景珩状态还是勉强,腰不疼现在也吃不住力气,手紧抓着扶手才稳住自己,被江浔一扶,才松了力气栽他怀里。
攥扶手用力到掌心都是红的。
江浔把快脱力的人抱起来,谢景珩额头贴着他脖颈,无意识地说出口,“能不能一直抱着,好舒服,凉快……”
江浔碰到他上身发烫,腰以下又冰凉,体温自主调节不了,半抱着他坐好,拉过被子只盖了半身。
“我抱着,你把药吃了。”
谢景珩听话得不行,自己抠了颗药片,就着水咽了。
他贪恋地蹭了会儿江浔身上的凉意,才抬起眼,“抱够了,睡觉。”
江浔可睡不着,“我去拿湿毛巾敷一下吧?”
谢景珩不太满意地皱起眉,握住江浔手腕不让他走,“不要,才这点温度不至于,你抱着我睡,也能降温。”
江浔感觉自己手腕上被套了个热炭里扒拉出来的镯子,“那睡吧,还烧的话我给周叔打电话。”
江浔把人塞回被子里,关上灯也躺回去。
他从背后抱着谢景珩,不自觉地数着他过快的呼吸,有时候倒不上气,听着就替他难受。
出院以来谢景珩再没病过,明明病得最凶险的时候他都见过了、都挺过来了,可现在看见他病还是适应不了,心里难受。
江浔等了半个多小时,感觉实在不行,怀里的人越来越烫。
江浔想拿手机给周叔发消息,结果他圈在谢景珩身上的手一动,谢景珩一下子惊醒抓住他手腕。
江浔借着窗外的一点光亮低头看他,谢景珩瞪圆的眼睛里带着惊恐,又很快散去。
他松开江浔的手,很平静地捏捏眉心,“做噩梦了。”
“梦见什么?”
“不告诉你。”
明明脆弱得不行还嘴硬,江浔又抱回去,抱紧了点,等他呼吸平稳,对刚才的噩梦不再后怕。
江浔亲了下他耳廓,“叫周叔来看看吧,我先拿块儿毛巾给你冰冰额头,你脑门儿快能煎鸡蛋了。”
谢景珩低笑了一声,似乎对觉得他的比喻挺有意思。
江浔又亲了他一下才松手,拿来一盆水把毛巾打湿,拧到半干敷在谢景珩前额上。
其实这次谢景珩自己也能感觉出浑身发烫,眼睛烧得干疼,鼻腔感觉快起火了。
谢景珩贴着江浔比自己温度低的手不放,“江浔,我想吃冰激凌……”
江浔一只手被他拉着,另一只手固定着贴在他额头上冰毛巾,“好了再吃,好不好?”
“就吃一口,我在嘴里含化了再咽,行嘛……”谢景珩撒起娇来说话黏黏糊糊,不答应他,他就跟你哼唧。
可能起烧时间不长,又被他强制裹进被子里,谢景珩两颊泛着不太正常的潮红,因为刚喂了水,嘴唇也异常红润。
在医院那阵,他烧起来呼吸都困难,有气出没气进,再往之前没和好的时候,每次看见他烧都是快烧没了的状态,脸色连红都没有,全是惨白。
和以前相比,谢景珩现在发烧状态算不错的了。
还能跟他要冰激凌,估计没太严重。
江浔开始动摇。
吃一口也没什么事儿吧,小时候发烧不就吃冰冷的黄桃罐头吗。
“江浔…江浔……”谢景珩蹭蹭他手小声叫道。
“就吃一口?”
“嗯嗯一口,你最好了!”
江浔从冰箱里拿了盒开心果味儿的冰激凌,给他打开挖了一小勺。
谢景珩舌尖一卷都吃掉了,发出舒服的喟叹,像只餍足的猫。
江浔心里软了一块儿。
“叮咚——”门铃响了,应该是周叔。
江浔把他胳膊塞回去,四周被角掖好,“我去开门你好好躺着。”
谢景珩听话地“嗯”了声,很快阖上眼。
“上个月出院的,中间应该没病过吧。”
“是,没病过。”
“前几天着凉了吗?”
“应该没有,也没有感冒症状,单纯发烧,前段时间公司忙,可能是累狠了?”
江浔和周叔边聊边进了卧室。
一进门,就撞见谢景珩挖了勺冰激凌,迅速卷进嘴里,然后一下子缩回被子。
……
“你给他拿的?”
“啊……”江浔摸摸脖子。
周叔没骂他,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把冰激凌没收了,他骂谢景珩……
“发烧还吃冰的,都这么大人了,从小就这坏习惯说了还不改!吃了胃疼别找我!”
“他含化了吃的不冰……”江浔本能地替他还了句嘴,话出口一般自己都觉得荒谬。
周叔给了他一记眼刀,“哼,你也是,待会儿我再说你。”
谢景珩瘪瘪嘴,委屈巴巴又往被子里缩了一点。
周叔给他测完体温,把了脉,还是皱着眉,“没起神经痛?”
“没。”
“但是骨头缝都疼。”谢景珩补了句。
“38.5°C了,骨头疼是正常的。”周叔叹了口气,“他受伤平面以下没办法自主排汗,烧起来比平常人难受,不过还是能少用药就少用,尽量多物理降温。”
这段时间身体养的还不错,看得出止疼药吃得少了,周叔想着要能不挂针就不挂,但又怕他身体熬不住,疼起来更难受。
最后还是给他挂了一瓶,药性没那么猛的,“不退烧及时和我说,起神经痛也和我说。先输着,实在不行再换药。”
江浔都应下,把周叔送到大门前,周叔突然叫住他。
“小江啊。”
“我刚才没说你,是不好当着他面儿说。”
江浔以为周叔怪他给谢景珩吃冰激凌,发烧让他吃冰,这都后半夜了还把周叔喊来,周叔指不定觉得他多不靠谱呢。
但没想到,周叔拍拍他的肩说,“跟你说两句掏心窝子的话。”
“小珩是我看着长大的,打小娇气得很,他爸他哥也是宠孩子,生个病要星星要月亮都恨不得给他摘了。”
“后来……经历事儿了,也长大了。我自己眼皮子底下长大的小孩儿、正年轻的时候,站不起来了,他伤这个位置自己生活都难,不问也不说,病了、疼了都自己忍着,我自己看了心疼。”
其实当谢家的家庭医生,来多了给的钱多,来少了给的也不少,他也没有多精湛的医术,只是以前谢父常年高血压,他帮谢父调理身体,给孩子们看点头疼脑热的小病。
谢景珩是个小屁孩的时候他就给他打屁股针,小孩都怕打针,谢景珩也拿他当个长辈,他凶两句管点用,但管不住,也没立场管。江浔不一样,从江浔那次私自找他,他就看出来了,他说话谢景珩听得进去。
周叔一把年纪了,对谢景珩喜欢男生这种事并非没有偏见,只是他一个家庭医生又无权置喙。可这么多年,他也看明白了。
“我知道在那事儿之前你就认识他,就当我多嘴,多嘱咐两句。”
江浔知道周叔要说什么了,于是温和笑笑,“有我在,以后会照顾好他的。”
周叔看着月光下眼底漾着温柔的青年,和新闻里江总的形象根本联系不起来,他觉得自己确实多嘴了。
“不过你啊,”周叔狠狠拍了拍他肩,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你就跟他爸他哥一个样,给他宠的没边儿了!你也掂量着点,有点分寸就行,少让我来几趟!”
……
床上的人扎着吊针,很老实躺着没动。
江浔弯腰凑过去轻轻吻住他的额头。
谢景珩怕他兴师问罪,于是先发制人,语气很硬气,“干嘛?”
“心疼你。”
“心疼就再给我吃一口。”
“那不行。”
“哼……”
48 汪老
◎“那不是我第一次见你”◎
六月份,又一年毕业季,汪老师今年退休,谢景珩想着带点东西上门看他。
汪老在清大的旧家属院,那边都是平房,他和江浔到的时候,汪老背对着他们,正蹲房门口的一排花盆前,戴着草帽,手持小铲子,专心致志地在院儿里侍弄他的花。
六十五岁的小老头,随意穿着汗衫,头发打理得很齐整,倒看着身子骨比他还硬朗。
谢景珩隔着老远喊他,“汪老头!”
老头差点把铲子扔出去,但不用回头就知道是谁,他扶了下老花镜才笑着回头,“谢景珩,也就你这么叫我。”
但转过头一看,不止一个人,轮椅错后一步跟着一个高个子的年轻男生,手里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
人走近点儿,汪老仔细辨认了一下,“江浔?”
“汪老师好。”江浔轻轻颔首,笑起来彬彬有礼。
汪老笑着嗔怪,“你小子没良心啊,毕业后可是从来没有来看过我。”
江浔确实,不会联络感情,除了生意场上,甚至从来没有主动联络过长辈,看望老师这种事更是没有。
谢景珩给他找补了两句,“他不是出国了吗,去年刚回来,本来想赶年前一起来看您,结果我那段时间生病没顾上。”
“汪老师,给您带了点东西,我放屋里?”
老头也不是真怪他,乐呵呵地说,“搁屋里吧,你们师母在屋里做饭呢,我先在这把花种完。”
江浔先进屋放东西,留谢景珩在院儿里和老头说话。
“身体好点了吧?”汪老师仔细端详了一下他的脸,“好像胖点了。”
“老头,不带你这样的,怎么一见面就说我胖!”
“你这孩子,谁说你胖了,以前太瘦了,现在有点肉多好!”
“算了,就当您夸我了。”
谢景珩俯身碰了下月季花枝,“您这干什么呢,又是鱼又是挖花的,您要把鱼葬在花下啊?”
“这盆月季长势不太好,把鱼埋底下给它当肥料,埋完我找个朝阳的地方放着,看看能不能养起来。”
现在正是月季花期,枝上的淡粉花朵零零散散,叶子也有些发黄,长得确实不算好。
这种挖土搬花的事谢景珩也帮不上忙,他招招手把江浔拉过来,“您看这多正好,给您带来一个免费劳动力。”
江浔也没见外,“我帮您一块儿种回去吧,种得快一点,师母说一会儿就开饭。”
“好小子,挺会支使人啊,那行,你自个先进屋吧,你师母做了荷花酥,专门给你留着呢。”
“好久没尝过师母的手艺啦,想死了。”谢景珩自己进了屋门。
江浔没有和亲近长辈相处的经验,还在思考该和汪老师聊什么,没想到汪老师先开口了。
老头没长辈架子,也不问学业事业成就,先关心他俩感情状况,甚至有些八卦,“你们两个什么时候和好的?”
“今年春天,三个多月了。”
“谁提的?”
江浔觉得这个问题不太好回答,他省略了中间的一系列步骤,犹豫了一下才说,“我。”
老头一下子乐了,“真不容易啊,铁树开花,当年他追你可费老大劲儿了,没想到还有反过来的一天。”
江浔有些不好意思,“您都知道啊。”
“可不吗,你大二进我的项目组都是他求的我,要不然我才不收大二的青瓜蛋子。”
江浔愣了一下,汪老师一下子看出来了,“虽然他跟我提的,但我也不是什么人都收,是你自己争气,进来后也没让我操心。”
汪老师看江浔没回答,
“都多少年前的事儿了,我这多了句嘴,你俩不至于回去吵一架吧。”
江浔笑了笑,“当然不是,我是没想到,他都没告诉过我。”
“可能是不想让你有负担吧。”
江浔整顿饭吃得都有些心不在焉。
汪老师的一句话把他点醒了。
直到今天,他猛然回头看才惊觉,他把谢景珩的“喜欢”看的太轻了。
去美国读研他起初也只是停留在想法,他能做的无非是绩点拉高点、项目卷多点,现在想想,去美国顶尖的大学,他缺的不只是钱。
多少有钱有眼界的父母给孩子规划了一路才能进去,他这种普普通通的大学生,就算进了清大,没人指点,想争得过他们,简直天方夜谭。他不至于自负,但也从来没怀疑过自己的脑子好,可在清大,有无数像他脑子这么好的学生,甚至天才。
本科的时候,谢景珩算他的直系学长,谢景珩自己上学的时候吊儿郎当,跟着汪老做实验也是因为兴趣,却会告诉他什么比赛有用、什么考试别浪费精力,甚至背后默默替他联系教授,甚至联系那些以他的身份可能一辈子都接触不到的人。
谢景珩英语很好,那年考雅思的那几个月,谢景珩陪他练口语,虽然偶尔夹带私货和他说些不正经内容,但是很有用,恰好补上了他学这么多年应试英语没有的那块儿空缺。
谢景珩当年在云驰的分公司挂个名,虽然大部分时候都当撒手掌柜,但有事儿也得上,有时候也叫他一起,当时谈的都是小生意、见的都是小场面,但也不是他能随随便便接触到的。
学校完全不教的东西,是谢景珩亲自教的,尽管当时谢景珩并没有用“教”这个名头。
谢景珩老说他不管什么事都一点就通,一通百通。
可就算一点就通,也是需要人点的。
要不然生意场上的人情世故就够他悟半辈子了。
他那时候和谢景珩说,当年想着留学回来把钱还给他,谢景珩说他不知天高地厚,确实是不知天高地厚。
现在想想这种不知天高地厚都是谢景珩自己夸出来。
谢景珩给他东西的时候都看起来太轻易了,他应有尽有,不求回报,不给人负担,连他都收得理所当然,甚至得寸进尺。
谢景珩喜欢养猫,在路上遇见一只漂亮的小彩狸,想带回家,他给小彩狸检查身体、打疫苗、买好吃的好玩的,给它一个家,小彩狸被养得又大又好,小彩狸却不满意,总是一个劲儿地问他,如果那天遇见的是漂亮的小白猫,你也会把它带回家吗?如果是小三花呢、小橘猫呢?
就算谢景珩也对别人这么好,就算谢景珩是因为想要他才对他好,那这些好,就不算好了吗?
那这些好,他就受的心安理得吗?
更何况谢景珩那些年,喜欢嘴上逗逗他让他吃瘪,实际上没让他受过一点委屈,他红个眼圈就让他在上面了。
他还想要什么呢。
两个人吃完饭从汪老师家里出来,江浔突然按住谢景珩操控轮椅的手。
“走走?”
“行啊,从操场那边走?”
“嗯。”
“那我让司机把车开到西北门。”
“轮椅放车上,我抱你。”
“你要点脸行不行,路上那么多学生!”
“好远呢,轮椅多累。”
“……我开的电动。”
“那你牵我。”江浔向他伸出一只手。
“你年轻时候没牵够?”谢景珩笑着说,还是伸手拉住了他。
这个点在上下午第一节课,路上没什么学生。
夏日的阳光透过梧桐树叶的缝隙洒在校园小路上,斑驳的光影随着微风轻轻摇曳。
他和江浔牵着手,慢慢并排走着,其实不像当年,当年他俩帅得出众,江浔又脸皮薄,不愿意干这种牵手压马路的傻事。
谢景珩忍不住捏了捏江浔的手,想翻点旧帐,“我们第一次见面,你还记得吗?”
“校庆。”
“嗯,我去办公室找汪老师,你给我开的门。”
江浔转头看他,“那是你第一次见我?”
“嗯,不是吗?”
“那不是我第一次见你。”
“怎么可能?如果之前我们见过我肯定记得你。”
“我第一次见你……也是那天,但是不在汪老师办公室,在行政楼下,我去行政楼送资料,你在和邹媛师姐聊天,没看见我。”
谢景珩记不清了,但是可能是有这么回事,因为邹媛师姐回学校做了辅导员,他那年校庆应该会和她见个面,但是——“你怎么会认识我?”
江浔目光望向前方延伸的道路,轻轻晃动着两个人牵着的手,“嗯……一眼就能认出来。因为汪老师和我们提过你,他说不是所有人都适合读硕博,搞研究要脑子还要心性,你这样的才适合搞研究,没想到你连个研究生都懒得考。”
谢景珩从江浔的描述里咂摸出了点不一样的感觉,好像在见面前,江浔就对他有好感,但他更不理解,“那你为什么……加个微信都不同意?”
“你真的要听吗?”江浔看着他似笑非笑,“你别骂我。”
“我怎么可能骂你,说。”谢景珩倒想知道,他想什么会被自己骂。
“我只是觉得对你这个人的幻想破灭,不是很厉害吗,怎么能这么主动呢?对谁都这么主动吗?好随便。”
“你真是……”这话确实听着招骂,谢景珩不知道怎么说他,“对你主动还不行,我要是不主动,指望你,咱俩这辈子连微信都加不上,别说牵手了。”
“嗯,你说的对,幸好你主动了。”江浔把手指钻进他指缝,牵手变成十指相扣。
谢景珩突然停了轮椅,拉了拉他,“过来。”
江浔顺着他的力道过去,蹲在他轮椅前,“干什么?”
“我喜欢诚实的小孩,亲一口。”说着低头吻住他。
江浔接住他的吻,看四下无人不舍得松口,忍不住多亲了两下,又捏捏他的脸颊,想起汪老师的话,“好像真的胖点了。”
“谁让你老做好吃的,追着我让我吃?”
“统共都没二两肉,让你多吃两口难死了。”
“我不吃了,坐轮椅不好运动,真给吃胖了怎么办。”
“汪老师说了,胖点好看。”
“我不信,你诓我。”
江浔不满意地捏了捏他的胳膊,“你连正常体重及格线都没达到。”
得亏汪老师还能看出他长肉,夏天穿得少了,谢景珩身子才清瘦得明显,t恤衫和单裤什么也遮不住。
“不许减肥,一斤都不许掉,少一斤下次和我一起去健身。”
“……你太难为人了吧,我不去。”
“不去就好好吃饭。”
“。”
刚好到下课时间,路上学生渐多,他这轮椅太显眼了,现在是谢景珩感觉不好意思。
他有点想松手让江浔推他,手牵手太招摇了,坐轮椅被推看着比较合理一点。
谢景珩抽了下手,却被江浔握紧,他叫了江浔的名字,“要不别牵了,你推我?咱俩也算个公众人物,别被人拍了放网上去。”
“不能,拍就拍,我就是为了让他们都看见啊。”江浔说着,在他手背上吻了一下。
挺会哄人的,旧账勉强一笔勾销。就是来来往往的学生都看着,谢景珩更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49 热评
◎“我知道你会回来”◎
谢景珩以前从来不信星座、八字、mbti,现在他决定信信。
因为他发现江浔是很典型的巨蟹男。外表高冷,实际上敏感小心眼记仇,虽然深情专一顾家,但是他擅长冷战。
江浔单方面和他冷战了。
他抱也抱了、亲也亲了,他出卖色相、好话说尽,江浔就是不理他。虽然日常生活一切照旧,虽然江浔话本来就不多,但是,一点都不一样。
谢景珩从公司回来时,江浔饭快做好了,只会冷冰冰喊他,“一会儿吃饭。”
谢景珩凑到厨房抱他,江浔还是把他赶出来,让他快点换衣服吃饭。
他拿着睡衣抱到江浔面前,“你帮我换,腰疼,自己换不了。”
江浔从来不会不管他。
江浔帮他换好睡衣,把他抱到沙发上,按了会儿腰和腿。
揉完了他也赖在江浔怀里不想起来,捧着江浔的脸亲了一口,“别生气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你每次都这么说。”江浔冷淡地说。
谢景珩没辙了,又亲了两口。
江浔干脆把他从怀里抱出来,想抱他坐轮椅去吃饭。
谢景珩抓着他手臂,“没力气,坐不住。”
腰用不上劲儿是真的,不全是装的,江浔一时间没动,手撑着他腰把人抱紧了几分。
谢景珩鼓了鼓腮帮子,“我都这样了你还凶我,又不是、不是我想这样的,我身体就是……”
“不许卖惨。”江浔冷声打断。
“……”他没有卖惨,他明明是真惨。
江浔看他一脸不服气,咬了咬后槽牙,还是没忍住,“一疼就自己躲起来,不是说好的求助吗?你是不是承诺好多次了。”
“是,我错了,下不为例。”
“下不为例?急着认了错好犯的新错?”
“……”
“上个周四在公司是不是午饭晚饭都没吃,拿止疼药压的?上上周末我有工作没陪你复健,让你去你去了吗?月初臭美不穿厚衣服出门把自己冻感冒了,是不是你?”
“……”
“哪件事说错了?”
谢景珩被他数落地无话可说,往江浔怀里缩了缩。
“躲什么?”江浔把他脑袋扒拉出来,“吃饭。”
江浔的冷战单方面持续了整整一天。
第二天,冷战还没解决,江浔就出差了,搞得他哄人难度剧增,本来江浔就对他爱答不理,一见不到面更是甚,发十条回两条,问就是在忙工作。
妈的最烦异地恋了!
那天江浔的某音号更新了一条新视频,锐新的广告。
他俩的某音账号在发布会的时候就被扒出来了。
谢景珩的账号出事后都没更过,里面还是以前的照片。
那个账号用了挺多年的,以前没什么粉丝,每条也就几千个赞,都是玩的时候拍到好看的生活照就发了,陆陆续续东西还不少。
江浔的号就比较,有一种不是真人运营的美,锐新的宣传广告、出席慈善、赞助活动……
再加上江浔发布会上在嘉宾席一派端庄,被网友戏称为“人机哥”。
他自己的账号……成分就比较复杂。
虽然被扒出来后粉丝量猛增,条条视频六七十万加点收,但是评论区……有点跑偏……
【你是说,这个抽烟喝酒泡吧唱k的江浙沪潮男是我的珩珩老婆?】
【这就是有钱人的生活吗】
【感觉谢总二十岁已经环游完世界了好嫉妒】
【啊啊啊我那么大一个漂亮老婆去哪了】
【哎虽然老婆现在很漂亮,但是想到小宝儿以前腿好的时候这么意气风发还是有点心疼】
【珩宝,你这张脸爱男爱女都精彩~】
【谢总腿怎么回事 治不好了吗】
【呜呜呜呜呜我还是喜欢高智感大美人儿】
【cpdd】
……
最火的是好几年前一段视频,在清大教室,他陪江浔上课,嗯,他睡觉江浔上课。
那节课老师没留课间,下课提前了十分钟,教室里学生陆续离开的时候还没有下课铃声。
谢景珩趴在桌子上睡的不省人事,江浔把摄像头对着他,戳戳他手臂,他睡眼惺忪抬起头,头发还有点炸毛,江浔看到笑了一声。
本来他发视频只是觉得,我真帅,刚睡醒也帅,随便穿个白t就帅,没有任何矫揉造作就这么帅!
没注意他位置挨着窗,窗玻璃上反光能看见江浔的影子。
【等等!!拍视频的是江总吧!?】
【我靠江总】
【哪呢哪呢!】
【仔细看玻璃~】
【呜呜呜我嗑到了!好大一口糖!】
【牛啊牛啊 没有你们这些显微镜我得少吃多少饭】
【下辈子还跟着你们嗑】
……
谢景珩思考了一下,计上心头,挑了一张他和啾啾的合照live,江浔拍的,他坐着轮椅在客厅举起啾啾,回头看江浔,阳光特别好,给本来就漂亮的啾啾镀上一层金光。
点击,发送。
谢景珩一刷新,后台瞬间99+。
他松了一口气,真好,还没过气。
【老婆!!!你!回!来!了!】
【嘶哈好美】
【哇!谢总养的小彩狸好漂亮】
【猫猫!姨姨亲亲!】
【猫猫喜欢什么颜色的麻袋?】
【谢总喜欢什么颜色的麻袋!】
【好日常有人懂吗!】
【懂!睡衣小猫阳光锁骨感觉已经在和老婆过日子了嘿嘿】
【江总拍的(已造谣,莫辜负)】
【嗯嗯江总拍的(已造谣,莫辜负)】
【感觉不用造谣了姐妹们可以保存照片看看手机型号……】
【已知:谢景珩的手机是最新款,江浔的手机是13,这张照片的拍摄信息显示手机型号为13。问:谁拍的。】
【正主放饭妈妈我的cp复活了】
【谢总自己就是最好的厨子强壮jpg.】
嗯……
虽然评论区还是没法看,不过反正热度上来了。
谢景珩点进江浔的账号,在最新视频下面评论了一句:
【我错了啾啾委屈表情包jpg.】
瞬间被顶上热评第一。
【我靠嗑到真情侣了…】
【宝宝泥干什么……】
【嘶怎么有一种渣男感】
【谢总掉进西湖里,全杭市人民都能跟着喝龙井】
【怎么忍心不理我们珩珩老婆!】
【是老婆吗?怎么感觉我cp逆了……】
【珩浔党站起来了浪子回头小少爷x清冷美人江总也很好嬤没人觉得吗()】
【啊啊啊不准逆我不同意!】
【逆不了一点别说浔珩党了谢总自己都站不起来(浔珩)】
【楼上好狠地狱笑话(浔珩)】
【虽然但是嘿嘿同意(浔珩)】
……
江浔没注意过某音账号的数据,市场部偶尔让他转什么,他就配合转一下。
那天下午刚结束会议,张秘书突然让他看自己账号,暗戳戳问他要不要管一下评论区。
他说,不用管,然后把第二天会议都推到线上。
当天晚上他就改签机票回了京市。
到京市已经是晚上十一点,他急匆匆回到家,开门后微微一顿。
客厅里亮着灯。
昏黄的灯光衬得整个客厅都暖洋洋的,谢景珩正躺在沙发上,身上盖着毛毯,呼吸绵长。
江浔的心里像被羽毛轻轻扫了一下。
关门声一响,谢景珩立马就醒了,他撑着自己坐起来,可睡得身上发软,稍微一打晃,下一秒就被江浔抱进怀里。
“你回来了……”谢景珩睡眼惺忪地看着他,对他回来丝毫不意外。可是他提前一天回来的,明明没和谢景珩说过。
“你在等我吗?”江浔问。
“对啊,我知道你肯定会回来。”谢景珩朝他笑得很柔软,头上还顶着一根翘毛,可爱得过分。
江浔无奈,也笑笑,在他额头上亲了一口。
算了。
……
从ICU出来谢景珩对他哭的时候,他就想啊,这辈子再也不吵架了,谢景珩跨不过身体这道坎,他就哄一辈子,照顾一辈子,再也不让他受委屈了。
一开始谢景珩确实还是别扭,复健不想让他看,痉挛了会躲他。他知道谢景珩自尊心强,所以他再担心,也不强求。
谢景珩也听劝,起码嘴上和他保证,会学着求助、疼了一定和他说、肯定不逞能……
但做起来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做不到也没关系,做不到他就多说几次。
从医院回来这半年,但凡身体上的事,他从来没说过谢景珩一句不是。
但谢景珩实在是,蹬鼻子上脸。
磕磕碰碰都算小事儿,上个周四公司忙,他愣是午饭晚饭都没吃,上上周末说好的去复健没去,刚入夏就为了好看不穿厚外套出门把自己冻感冒……诸如此类的事不胜枚举。
谢景珩就是料定了自己不和他生气,觉得不管干了什么,撒撒娇就能翻篇。
但是疼在谢景珩身上,生病了也折腾的谢景珩自己,他实在是受不了。
有时候他恨不得把谢景珩关起来,干脆哪都别去了。
至于冷战,是因为前一天谢景珩来公司接他下班,那天他开会时间长,谢景珩就在办公室等他。
可能是因为那场将下未下的雨,谢景珩腿上却毫无征兆突然起了痉挛,带得他整个人摔下轮椅,痉挛停了也没力气坐回去。
谢景珩愣是没找助理扶一下,手表应该会有摔倒检测,一键就能呼叫紧急联系人,但谢景珩没给他打,坐在地板上等到他开完会回来。
他抱谢景珩的时候,谢景珩疼的手都没劲儿了,还有心情对他笑。
他分不清心疼多一点还是生气多一点,说了也不听,骂也骂不得,打更打不得,他有时候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不是想和谢景珩冷战,更不是想让谢景珩哄他,他更想让谢景珩……长长记性。
但是不长就不长吧。
等他来抱也没关系。
以后每个雨天前,他都会陪在谢景珩身边。
【作者有话说】
养猫第三阶段:
无法无天vs无可奈何
50 求婚
◎“五分钟!?”◎
今年夏天江浔的生日,算是他俩重新在一起之后,过的第一个节日。
谢景珩准备送他个大的。
送钻戒,当求婚了。
人生苦短,别把爱浪费在克制和猜测上,他在鬼门关走了两道才看明白。
挑戒指还是很花心思的,他也没送过别人戒指,江浔也不怎么喜欢带饰品,他也不确定江浔喜欢什么款式。
Graff有种一眼天价的土豪感,Tiffany盗版多满大街撞款,Cartier和Harry Winston的营销太过。
Chaumet的“缘系一生”……名字虽然土了点,不过款式简约好辨认,谢景珩挑了两只一模一样的。
戒指圈围也是他估计的,江浔手比他大一点点,他用自己手指比量了一下,估计他的无名指围和自己食指差不多。
白金镶钻,带在江浔手上肯定好看,江浔的手带什么都好看。
前一天夜里,十一点,两个人都上床了,每天上床时间非常固定,主要是谢景珩,现在一点都熬不住,精力条一用就光。
那天谢景珩撑着没睡,抱着猫看手机,江浔让他早点睡,他说不困,下一秒手机差点砸猫脸上。
23:58
谢景珩摸了摸枕头下的小盒子,熄掉手机屏,回头看见江浔还抱着电脑工作,完全没有睡觉的意思。
家门密码之前那段时间乱换,早就不是0722了,后来也懒得改回去,估计江浔也没起想过生日的事。
确实是很平常的一天。
如果把这件事定义为求婚,谢景珩还是略微有一点紧张,不过他和江浔该做的都做了,不用担心什么被拒绝。
按照江浔的性格,两个人关系到这,这么过一辈子,就很好。
只是谢景珩自己觉得还差点意思,三年前在一起的不明不白,没开个好头,三年后不能还这样。
江浔没有建立亲密关系的经验,但是他有,求婚后签个意定监护人,或者抽时间去国外扯张证,总归是该再正式点。
谢景珩撑着胳膊自己坐起来,江浔自然地扶住他,眼睛都没从屏幕里抬起来,“去厕所?等我半分钟,我抱你。”
谢景珩:“……”怎么这么煞风景。
“不去。”他往江浔身边蹭了蹭,等江浔把自己揽进怀里,看向电脑屏幕,“什么东西这么好看,比我还好看?”
江浔挑眉看他,眼睛里都是笑意,“说什么呢?”
谢景珩索性抬手把他电脑合上,推到一边,从枕头下摸出一个蓝色的小盒子,单刀直入地说:
“生日快乐!”
“这是什么?”
“打开看看。”
江浔打开卡扣,盒子里躺着两枚一模一样的戒指。
“情侣对戒?”
谢景珩没答,拿出一枚,托起江浔的手,戴在他无名指上,刚刚好。
谢景珩笑意盈盈地望着他,“江浔,你愿意和我结婚吗?”
江浔盯着无名指上发亮的钻戒,表情很平静,眼底却翻起惊涛骇浪,大脑又被谢景珩烧短路了,他甚至没说句我愿意,异常实在地问出,“怎么结婚?”
谢景珩不假思索地回答,“我们去签意定监护吧,或者去新西兰领张结婚证?”
“好。”
“哪个好?”
“都好。”
“不行,你要说‘我愿意’!”
“我愿意!”
江浔取出另一只戒指套在他无名指上,吻在他手背。
“我也愿意。”谢景珩不等他问,便笑着说。
前前后后他们都在一起快四年了,这还是抛去分手没见面的两年,两个人都老夫老妻了,他没想到江浔反应这么大……无比绵长的一吻,亲得他喘不过气。
两个人就在床上紧挨着着,情到浓时,明显都起反应,箭在弦上。
谢景珩眼睛像两颗不安分的黑葡萄,滴溜溜看着他,“做吗?”
江浔脑子里天人交战,挣扎了几秒,拒绝了,“不行,再等几天,把身体养好了。”
说完,江浔把两个人分开,想给他用手。
谢景珩攥住他手腕,另一只手钻进他衣服下摆摸上江浔胸口的一点,江浔喉结微微滑动,好像忍到极致了,却还是把他手摁住了,哑着嗓子低声说,“听话。”
谢景珩不死心,在他颤动的喉结上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
江浔的呼吸骤然加重,脑子里的弦一瞬间崩掉,他翻身把谢景珩压在床上。
……
五分钟后。
谢景珩特别不争气地,熄了火。他人还很清醒,顶多舒服得有些晕乎,就他现在这身板儿,能起来就不错了,熄火快很正常,熄火了也不是不能做,他熄了江浔又没熄。
但江浔却毫无征兆地停下。
就这么退出去了。
黑暗里两个人喘着粗气,谢景珩不满地狠狠咬了他一口,示意他继续。
江浔却“啪”地开了台灯柔光。
谢景珩短暂地偏头避了避光,很快把脑袋转回来,拧着眉毛怒目瞪他。
江浔看着他两颊染着情欲的薄红,眼尾也通红,瞪圆的眼睛里还噙着生理性的泪水。
他深呼吸一口气,忍了又忍,把人从床上抱起来,“洗澡。”
谢景珩简直惊呆了,“这就结束了?”
“嗯。”
“你有毛病啊江浔!”
“多了对身体不好。”
谢景珩在他怀里乱动,给了江浔胸口好几拳,虽然没什么劲儿,但他是真生气了。
他都几年没干过了,谁能忍得了五分钟!这和饿了三天刚吃一口饭就让人把碗抢走了有什么区别?不仅是没饱,而且是更饿了!
江浔不理他的反抗,已经把他按进浴缸里开始放水,谢景珩抱着胳膊质问,“江浔,你是不是不行了。”
他突然一脸严肃,“你工作过度肾不行了?还是在美国吸过毒影响性功能了?”
江浔:“……没有。”
“那你嫌弃我,”谢景珩突然偏过头,“我下半身连动都动不了,你在医院都看遍了,尿管都是你亲自插过的……”
江浔把他转过来,捏着他下巴堵上他的嘴,带着怒气:“再瞎说亲烂你的嘴。”
谢景珩眸子一弯,眼里半点没有刚才的落寞,趁江浔俯身亲他一把把人拉进水里,笑着说,“那在这儿做。”
江浔没防备,被拉得一个趔趄进了浴缸,他怕把人砸坏了,两只手生扒着浴缸边,才没砸谢景珩身上。
只是这样一来谢景珩身上没了支撑,他自己在水里坐不住,眼看着人往下滑,呛了好几口水。
江浔又手忙脚乱把人捞起来。
谢景珩断断续续咳了好半天。
江浔手上给他顺着气儿,神色明显有点生气,等他呼吸平稳下来,直接从水里抱出来裹上浴巾。
谢景珩乖乖地任由他抱回来,他看着江浔沉着脸开大了卧室暖风,一句话不说,给他擦干身上的水。
这次玩脱了,谢景珩心想。
“江浔?”谢景珩讨好地碰碰他。
江浔没理他。
谢景珩没了耐性,他还委屈呢,“不就拉你下个水,不做就不做你还生气上了。”
江浔给他腰后垫了个枕头,插上吹风机,呼噜了一把他头发,“坐都坐不稳当折腾什么,刚从医院里出来几天,着凉了再进医院你就乐意了?”
谢景珩知道江浔在意他身体,但忍不住委屈,他也不想身体这样,他甚至真怕过江浔嫌弃,这身体又瘦又不好看、有消不掉的疤。
真躺床上连挺挺腰迎合一下都做不到,他自己都不喜欢。
其实江浔算不上凶他,也就刚才他呛水时,稍微挂了点脸。
可他刚求了婚诶!而且好不容易硬起来,好不容易跨过心里那道坎,他容易吗他!
吹风机在耳边嗡鸣,谢景珩不想理他。
几分钟后,头发干了,吹风机停下,江浔坐到他面前抱了他,亲了下他的额头。
“别生气。”江浔手指按按他的眼角,又放下,覆在他后颈的手搓了搓,好像在撸猫,“我没有不想做,我只是不想让你生病。”
“你说过要长命百岁的,等身体养好了,我们活到一百岁,还有七十年、八十年,还可以做很久。”
谢景珩看江浔那么认真地盯着他回答,瘪瘪嘴,还是笑了,“就算可以做八十年,我也不接受一次五分钟。”
他也清楚自己身体状态实在不行,车祸后几乎没有这方面欲望,就算江浔回来老能给他点着火,他也就能再多来一次,肯定不能陪江浔做到最后。
只是食髓知味的不只是他一个,他也舍不得让江浔停。
“我帮你用手好不好?”
“不用,已经下去了。”
谢景珩又朝他怀里贴过来,他自己没力气,身上都是软的,没骨头一样全靠在江浔身上,就两只手能动,偏偏那两只手一点都不安分,像条凉丝丝的小蛇钻进他浴袍。
他理直气壮地说,“你刚才都没到,不公平。”
“谢景珩……”江浔这一叫多少带点咬牙切齿的意思,他又不是断情绝欲的圣人,更何况谢景珩一晚上撩三次火,还管不了灭火,纯粹火上浇油,好人都能玩坏了。
江浔终于忍不住起身关了灯,他半跪在床侧,捉着谢景珩的手就往发胀的地方放。
他俩以前从来没用过手,毕竟都真刀真枪滚床上了谁会想到用手。
他也没想到,谢景珩用手给他解决,和他自己偶尔用手胡乱解决,一点都不一样。
他掌心微凉,柔软的指尖落在在发烫的地方触感极其明显,偶尔能蹭到无名指上金属的戒指。
谢景珩手一动,江浔就忍不住战栗。
谢景珩感受到他战栗,在昏暗里轻笑一声,声音也勾人,简直犯规。
江浔把持了很多次,才没在回来后两个人第一次时,把自己脸面丢这儿。
江浔拿湿纸巾把谢景珩手上擦干净,脸上有些发热,只是心想,幸好刚才谢景珩没同意自己给他用手,要不然自己这手上技术,和当年第一次上床一样,还能被谢景珩再骂一次。
谢景珩只当他害羞了,勾着人脖子亲了一口,顺道把江浔手往自己腰上带,江浔怎么就能这么持久,他坐都快坐不住了。
【作者有话说】
明天结局,写点站起来拄拐的,对不起我文案诈骗了…看文也不要钱就让我写一章吧就一章,我心疼他啊啊一边吃病弱这口饭一边舍不得虐怎么会有我这样的……